第七十章 试验的完整性
如果真的是因为波的干涉影响了菌群的生物结构导致变异反应后溶解或者，不，不可能，陈初想，能令物体凭空消失或者移位到其他空间的原理虽然科学上有过合理假说，但，还没被证实。
不可能因为一次生物实验就证明瞬移的可能性。
任何物体都是分子，原子的集合，不管是有机还是无机物，要实现瞬间移动，把分子打散载波形式发送，到目的地之后再进行还原，听起来都鬼扯。但这些年来，许多人都在做相关研究，毕竟靠飞船载人移居火星还好，要是想寻找更远的文明还是太慢，在人的生存周期没法大幅拓展延长的时候，或许载波穿越会是一条捷径。
任何梦想的实现都需要大量的实验，而研发、实验就是烧钱，一麻袋一麻袋的烧，烧完了往往只留下一堆灰。
幸而，人群里不缺少胸怀星辰大海的先行者，他们奉献和坚毅，默默无闻埋头苦干，一生只为点亮科技树，哪怕只冒一个火星，留待日后终归星火燎原。
少年时，我们都曾满怀热情，心生憧憬，渴望在天地翱翔，天大地大何处都去得，走过半生却心生迷茫，不知去向何处，若能寻得归处，心神俱定，专一攻研也可大器晚成。怕就怕两鬓添了银丝若干，眼睑低垂，弓背驼腰却还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浑浑噩噩，丧气后半生。
陈初犹豫过，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实验意义何在，每天重复的分离，沉淀，观测到底有什么用，也怀疑自己执着的研究到底是不是幻像。
有段时间他混迹于各大社交网站，看帖子，看别人生活里的琐碎，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观察别人的人生，寻找烟火气，以及这些烟火后面的人存在的意义。
并没有什么卵用。
刘教授就很明确，在顶尖论坛上鼓吹自己的成果，接赚钱的项目，招最好的学生，成为商人里最专业的，专业里最赚钱的。
金恒的规划也好理解，能留校最好，然后和女友团圆，结婚，再评副教授，最好退休前能到教授。
之所以以身犯险拿自己做实验，好听点的说法是献身科研，难听点就是一时的偏执，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有意义的通道。
被骂疯子也没错，能醒过来还活着，这条命也就不只，只是自己的了。
想着最近的这些事情，刚刚讨论完的研究方向，陈初觉得幸而，当初没有挂掉，否则失去这样和大佬们一起合作的机会，就算是灵魂上了九重天去净化也心有不甘。
“你这画的都是什么？”李成蹊的问话打断了他。
一张纸上，堆了符号，箭头，数字，“接下来我们要弄明白的几个问题。”陈初指着纸解释道：“细菌是否在波的作用下会消失？是只有bt有这种特性还是不同的频率对其他种类也有作用？第三就是标记物是被转移了吗？如果被转移，去了哪里？第四就是这种现象可以扩大到其他物体或者其他生物吗？”
“bt是什么？”徐开硕问。
“哦，我随便取的一个名字，代表这次实验里的菌群。”陈初回答。
“我看还要再加上，bt是携带还是催化，”荣格教授说，“既然现在表明它有弱化神经元的功能，正好研究一下作用机理。”
“对，”李成蹊拍了一下巴掌高兴的说，“说不定，是一种作用机理的两种表现。”
陈初记了下来。
荣格教授说：“成蹊评估一下实验费用和预算，趁着小陈在，争取下个周算明白了，我再和张主任他们碰一次，把这个事儿定下来。如果预算能盖得住，就还按照原来的项目走，不改项目书了，还有，”看了一眼徐开硕说，“把保密协议签了，项目人员也更新一下！”
李成蹊痛快答应，还附赠一个建议，“陈初在这儿就别多呆了，让他回去整理一下q大的资源，看看能用多少。”
“也好，”荣格教授点点头说，“小陈那边事情也比较多，尽快回去。先把作用机理做出来，等有了结果同步过来大家一起讨论，这边就先准备实验设备了。”
大家又细细对了一下计划，陈初快速更新了时间地图，共享给了李成蹊。等徐开硕签完保密协议，自然也会分享给他最近的计划。
能够检测过度的放电并且对其进行抑制是它显而易见的优势，如果能提取出菌群里影响神经元活性的基因片段，证实它有广泛的适应性，将这些基因的作用转化为疗法，将会有助于提升医疗效果，只不过这是日后其他领域科研者的工作了。在生命之树中找到这些基因就是陈初们要做的事情了。
已经到中午，四个人照例步行去了食堂吃饭。
吃完饭徐开硕跟着荣教授去整理数据，李成蹊和陈初去了实验室，继续做分析。
俩人在实验室一直待到六点多，接到程湘的电话，才停下手头工作。
李成蹊让陈初一起出门，陈初才想起来该给白杨打电话问问情况，就让人带饭过来，自己仍留在实验室。
白杨刚回到学校，就听说导师邱教授已经住进icu，算下来今天已经是下了病危的第二天，当下情况不是很好。
之前见老师的时候，他精神矍铄的和自己谈着接下来要做的论文重点，回想他面容可亲的指导自己干活，同自己一起讨论运动健身，实在不敢想，要是突然一下子就没了后面的课题该怎么办，他的亲人们又怎么面对。
这会儿icu病房也不能进人，白杨和老师的几个学生赶到的时候，才知道老师已经病故。
茫然的站在走廊，看着来来往往。医护人员正在和老师的亲人签字，遗体直接捐赠了。老师的遗愿是不办追悼会，今天来医院的就算是见老师最后一面了。以后若想见老师，就只能在留下的影像里了。
如果rysx早点做出来，复制一个老师出来该多好，遇到困难的时候还可以问问老师，老师总会有办法解决。哪儿料到这么快就天人永隔，老师明明还很年轻，病来的太急，又恰逢假期，许多出外省的人还没回来。
白杨跟着同门的师兄姐妹对着遗体鞠躬，原本肃静的房间不知谁先哭出声，惹的大伙儿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晕晕乎乎跟着人群到了走廊，不知不觉落单了，等靠着楼梯道口转角，挨着窗户透了会儿气，大脑才慢慢清醒了些。
老师这一走，同门还没毕业的恐怕得换导师，如果去了方向差不多的导师还好，如果课题项目差太多，完全没法指导，能力强的靠论文撑过去，要不然就得换方向。
当初之所以来q大，就是奔着老师的方向来的。
后面可该怎么办？院系组里会开会决定项目归属，等轮到和自己谈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白杨默默顺着楼梯口往出走，模模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四处张望，直到那人离得近了，又叫了一声：“小白，真的是你。”才认出来原来是好久不见的于都未于医生。
“你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于都未见他神情茫然，眼角发红，又问：“谁生病了？”
“我的导师，”白杨偏过头叹了口气说：“刚刚过世！”
“哦，”于都未回身看了看icu那处病房，“前两天送进来的，身体多器官衰竭，平时就有症状，没有及时就医，紧绷的时间太久了，一放松就不行了。哎，在你们那儿，这个年纪正是出成绩的好时候吧？”
白杨点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老师平时很忙，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只是听师兄们说过导师做事很拼，当初庆幸自己在一个能干的导师团队，能多学点东西。谁料到，论文还没开题，项目做了个开头，可能就要夭折了。要这样，命运的车轱辘岂不滚上了延毕这条折磨人的路，若是运气差再碰上一个像室友导师那样的尊者，这后面的路是得有多曲折。
于都未见她不说话，心知她大概第一次经历身边人的生死，难免悲痛。就劝慰她：“这样没有痛苦的离开未尝是件坏事情，我看你这导师很洒脱，遗体都捐了，听说连追悼会都不开，肯定也不希望他的学生把时间浪费在回忆和怀念里，振作精神，把手里的工作完成，继续完成导师未完成的课题才是对他最好的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