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齿痕（4）
长野。
雨落得很急，噼啪打在树冠上，茂密的枝叶盛满了雨水。
诸伏高明站在那块石头上，独自打着伞，看着眼前不久之前被火烧毁的死亡之馆的废墟，正在和人打电话。
“我会接近她”，他声音沉静地向电话那头说道。
和他通电话的正是诸伏景光，他说：“哥哥，太危险了，七年前进入警视厅的新人警察查过了都没有问题，除此以外和警视厅接触比较多的就只剩她了，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莱茵’。”
“虽然我也不愿意这样想她……”诸伏景光的声音里溢出些怅然。
自从降谷零把这件事告诉他后，他好久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在细想中却越来越确信这个猜测。
警视厅有内鬼这是他知道的，不然苏格兰不至于暴露身份；boss对她的过分纵容他也清楚；黑麦莫名其妙的身份暴露和基尔的无缘由自爆……一件件事叠加起来时，他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现在诸伏景光还没有把这个情报透露给赤井，他倒是很想这么做……但是降谷零严严地嘱咐他“不要告诉fbi”。
“她是不失其赤子之心的人，不会伤害别人”，诸伏高明声线温和而殷切，“不放心的话，跟我一起去东京吧，景光。”
雨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下的，直到中午才停。
弗岚重新拿起自己的遥控杆，看了一眼电量显示，很好，冲矢昴已经把她的小飞机充电充满了。
昨天她的小飞机去工藤宅串门，但是被冲矢昴扣留下来了，卧室门关着，她没办法操控着小飞机出去，她等了很久，透过远程摄像头把冲矢昴的卧室看了个遍，连床单上的花纹都研究了个透，愣是把小飞机看得没电了。
她不知道冲矢昴多久之后才上楼来的，但现在电量充满了，说明冲矢昴还是有点良心的。
【谢谢你帮我充电，我可以走了吧？】她打字道。
冲矢昴正在叠被子，看到放在床头书架上的小飞机亮起了显示灯，便回答道：“把机舱打开，我有东西给你。”
小飞机愣了几秒，然后自动打开机舱，显示屏上显示：【不要塞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哦。】
冲矢昴低声笑了一下，刚睡醒的嗓音还哑着。
【那我走了，谢谢款待。】
“外面在下雨，不要紧吗？”他问。
【就是要锻炼在不同天气下的远程操控技术，下雨正好。】
小飞机穿过绵绵不绝的雨幕，从米花町2丁目回到悬崖下的小别墅里。
中午，雨停了。
树叶上滴答滴答地向下落着盛积的雨水，太阳光落在水珠中，折射而过，璀璨而刺眼。
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波洛咖啡厅内。
“要我收你当弟子？”毛利小五郎惊讶道。
把托盘放在身侧的金发黑皮服务生笑道：“当然啦，前几天您精湛的推理让我深感自己的本领还不到家，想要从头出发。”
说着，金发服务生凑近毛利小五郎，露出温顺乖巧的笑容：“所以希望能像这样留在毛利先生身旁打工，陪同毛利先生处理您经手的案件。”
毛利小五郎汗颜。
这个家伙，还特地换了一个打工地点，真是的……
见毛利小五郎的反应，安室透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就当作学费，每件案子我打算支付大约这样的数字……”
金钱在毛利小五郎的眼里顿时闪闪发亮起来：“录取！以后就叫我老师吧，安室老弟！”
安室透娃娃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是的，毛利老师！”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角落的餐桌上进食三明治的穿着黑衬衫的女人。
这种策略，对待这个女人也同样适用呢。
那个穿着黑色衬衫和飞行夹克的女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完成一单业务后，她就被波本邀请过来，到他打工的地方波洛咖啡厅，他请她吃饭。
看来波本已经把寻找雪莉的入手点锁定在了毛利侦探身上。
可惜她已经知道雪莉到底在哪里了。
估计贝尔摩德现在也知道雪莉在哪里。
这么一想，波本的两个搭档都瞒着他，让波本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在做任务，波本看起来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弗岚把传说中的招牌三明治吃完后，看了一眼时间，对金发服务生说道：“先生。”
安室透很快过来，脸色却没有像对着毛利小五郎一样温和友善了，有些冷淡地问：“需要结账吗？”
两人四目相对。
波本记仇了，弗岚想。
这个女人居然骗景光……可恶，安室透想。
“再来一份甜点”，弗岚说。
门口写着“波洛咖啡厅”的招牌被太阳光找出一片长长斜斜的阴影，随着门口铃铛的响声响起，毛利小五郎一家推门离开。
“慢走。”
安室透笑眯眯地说着送别客人的话，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
铃铛再次响起，走进波洛咖啡厅里的两个男人生得极其相似，都有着上挑的凤眸。
景光，高明哥，怎么会来这里？安室透有些惊讶。
坐在角落里的弗岚朝他们招了招手。
安室透见到他们径直向弗岚所在的地方走去，心更是凉了半截。
是她把景光和高明哥叫到这里来的？她到底要做什么？！安室透紧紧地咬住牙关，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一点。
“安室先生，你怎么了？”榎本梓见他面有异色，关切道。
安室透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没事，突然头有点疼。”
弗岚在过来波洛咖啡厅的路上接到了诸伏景光的电话，他说想和她见一面，于是她透露了自己将会去波洛咖啡厅的行程。
诸伏兄弟在她对面坐下后，也点了一份招牌三明治。
安室透全程悄悄关注着那桌上的动静，没想到那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吃完三明治和甜点后，弗岚朝他招手：“结账。”
这是在做什么？安室透走过去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诸伏景光，试图从发小的眼神里找出答案。
……什么答案都没有。
“谢谢招待”，诸伏高明说，“走吧。”
安室透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们要换地方说话！
他飞快地拜托榎本梓：“对不起，我身体实在有些不舒服，帮我请个假，谢谢你！”
脱下围裙，安室透迅速顺着那三个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定要赶上！
僻静的小公园里，夕阳已经下垂了，斜斜地照在树叶上。
“真抱歉，因为这点小事来找你”，诸伏景光一边说一边在潮湿的长凳上铺上一层隔水的布。
“没事，我今天没有业务”，她说。
诸伏高明从附近的自动贩卖机上带了几瓶饮料来，正向他们走过来。
弗岚抬起头。
他的身影刚好笼罩在淡淡的夕阳光中，净白如玉的肌肤在夕晖中格外柔和，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着光。
她这才发现苏格兰的哥哥诸伏高明今天好像打扮得好看了那么一点。
是错觉吗？
诸伏高明走到她身边，把矿泉水递到她手里，带着点笑意的温和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知道你的习惯，擅自给你带了矿泉水。”
她伸手接过：“谢谢。”
小公园里很安静，诸伏兄弟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都各自目视前方，目光停留在寂静地落着雨水的树叶上。
“弗岚，我做了一个梦”，诸伏景光开口道，声音有些沉喑，“梦到你把刀捅进了我的心脏……”
“我醒来后很难过很难过，所以我就来找你了”，他低垂着头，放在大腿上的手握紧成拳。
她说：“我不会那样做的。”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敛着眉目。
她转过头去看他，却正好看见一滴晶莹的水珠慢慢从他脸颊滑落，像是雨水从叶片上滑落那样。
她的心脏少见被攥了一攥，抬手去擦他脸庞上缓慢滑落的眼泪：“不要哭……我说不会就是不会的。”
温热的手指拂去泪珠时，他忽然把头一低，咬住了她的手指。
有点疼，她想。
“或许我对你来说不重要，但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他吮去她手指上残留的咸咸的泪珠，放开后，淡淡地说道。
心里有点疼，她想。
“虽然我可能有很多秘密，但我是真心的”，她微微皱着眉，为自己解释。
诸伏景光把头微微撇过去，低低地应了一声。
旁边的诸伏高明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把头往另一个方向撇过去。
这就是景光在组织里学的技能？
他弟弟可能是有点茶艺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