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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晋江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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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方跟着太后和两位公主去佛堂进了香。
    这园子里的佛堂平日里一直都有专人打理,所以几乎没断过香火。
    “宫里和园子里都有佛堂。”太后进完香之后缓缓开口道:“所以当年听说你要去清音寺修行的时候,哀家是不大同意的。既然是打算修行,要的自是虔诚之心,去哪里又有什么紧要,何必舍近求远?”
    十方跪在一旁的蒲团上安静听着,大概也猜到了太后要同他说什么。
    说起来十方既是帝后养子,与太后自是半分血缘都没有。幼时他虽在宫里长大,但跟在太后身边的日子也不算长,只因太后潜心修佛,不止是和十方,哪怕是和其他几个皇子公主,待在一起的时间也有限。
    但不知为何,太后一直都对十方偏爱有加。
    虽然没有血脉相连,但她对十方的亲厚却不少半分。
    “但当年你已经长大了,自有主意,陛下和皇后都不阻你,哀家总不能生拦着。”太后叹了口气道。
    “皇祖母怎么今日又提起此事了?不是说好不执着的吗?”十方道。
    “哀家倒也不是执着,只是近日才突然想明白了。”太后看着十方道:“你当年之所以去清音寺修行,不止是想避着太子,是不是还存了出家的念头?”
    十方一怔,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太后闻言顿时有些黯然,虽说了不执着,却也不免难过。
    “你当真能无牵无挂吗?”太后问道。
    “五年前我去清音寺时,便朝师父提了出家一事,师父说我尘缘未了,让我等到五年之后再说。”十方缓缓道:“五年后,我再提出家一事,师父倒是没继续阻止。只是……”
    十方叹了口气,苦笑道:“剃度前那一晚,梦见了殿下。”
    “梦到了什么?”太后问道。
    “殿下……质问我为何不朝他打招呼就出家了。”十方如今想起那个梦,心里都还有些难受。
    太后想了想道:“那你如今可准备好朝他说了?”
    十方闻言不由犯愁,这话拖得越久,便越是难说出口。
    起初进宫时,他想着先摸清了李熠的性子,待时机成熟了再坦白,免得惹
    恼了对方。
    谁知后来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十方如今每每面对李熠,心中那愧疚便止不住冒头,想说的话无论如何都不忍心说出来。
    “兴许你就真的尘缘未了也说不定,哀家倒是盼着你……”太后话说到一半,觉察有些不妥,便止住了话头没继续说下去。
    十方又在佛堂打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见外头回廊里窝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听闻他的脚步声,那小身影忙转头看向他,开口叫了一句“兄长。”
    “笙儿。”十方一脸笑意唤了一句对方的名字。
    二公主李笙与三皇子同岁,是一对龙凤胎。
    幼时太子殿下一直不喜欢三皇子,只喜欢二公主,所以连带着十方也对二公主颇为疼爱。
    “兄长,我听到你和皇祖母的话了,你真要出家做和尚吗?”二公主一脸担心地问道。
    十方笑了笑,开口道:“出家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将来想念兄长,还是可以去清音寺看望兄长的。”
    二公主闻言吸了吸鼻子,看起来有些难过。
    她性子和李熠相似,心思重,不像三皇子那般没心没肺。
    “兄长,出家了是不是就没有烦恼了?”二公主问道。
    “人总是会有烦恼的,不过出家人远离红尘,烦恼自然会少一些。”十方耐心地道。
    二公主闻言面色稍霁,似乎得知十方烦恼会少一些,令她开心了些许。
    “可惜二哥是太子,将来要接替父皇做皇帝,不能出家。”二公主叹了口气道:“他整日孤零零在东宫,定然有许多烦恼。兄长……你能不能晚些时候再出家,在宫里多住些日子,陪陪我,也陪陪二哥。”
    十方闻言一怔,心里不由有些发闷。
    李笙心思细腻,她会说这话,便意味着她眼里的太子,很孤独。
    十方明知这话不问最好,一问定然又要生出许多烦恼。
    可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二哥……过得很不快活吗?”
    李笙点了点头道:“我好多年没见他笑过了,你回宫这些日子,他笑得比过去好多年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我知道,你如果出家了,他可能就再也不会笑了。”
    李笙这话句句都戳在十方心口,戳得他心里不住发疼。
    “太子殿下将来会遇到更重要的人,能陪伴他,能哄他笑,能让他快活……”十方开口道。
    “兄长说的是将来和二哥成亲的人吗?”李笙问道:“那就是嫂嫂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可别让二哥等太久才是。”
    十方本想安慰她,肯定不用等太久。
    可他冷不丁想起此前给太子“操/办”过的婚事,顿时又有些发愁。
    照那架势……太子殿下的婚事,当真是遥遥无期。
    当日从佛堂回到住处之后,十方心里一直很乱。
    一会儿想起太后的话,一会儿想起李笙的话。
    世人经常说有一种缘分叫“讨债”,前世欠了的,这世来还。
    这种缘分经常被用来形容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但十方觉得,李熠这一辈子就像是来找他讨债的。
    十方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欠了李熠什么,但这一世,总觉得有种还不尽的感觉。
    要不然为什么他面对李熠的时候总是没来由有种愧疚感呢?
    对方眼睛一红,他就心软。
    看不得对方委屈,不舍得对方受苦。
    十方一时间千头万绪,也懒得去理了。
    如今天热,他回到住处时已经热得出了一身汗。
    裕兴给他备好了换洗的衣服,引着他便要去浴房。
    谁知屋外刚凑过来的三皇子闻声忙上前朝十方道:“兄长,我也热了,咱们一块去沐浴吧!”
    “园子里又不是只有一间浴房,你这么大个人不懂什么叫避嫌?”李熠不知何时过来的,一把将三皇子从十方身边扯开,用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算是警告。
    三皇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大家都是男子,有什么可避嫌的!”
    “你走不走?”李熠开口问道。
    “走走走!”三皇子今日刚被太子殿下教训过,不敢再公然忤逆,只能老老实实去了别的浴房。
    十方无奈摇了摇头,只当这两兄弟是亲厚无间,也没多想。
    他被裕兴带着去了浴房,刚脱了衣服进到水池里,便闻屏风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起初以为是三皇子又跟了过来,并没放在心上。
    直到片刻后李熠走了进来,一脸坦然地走到了他身边坐下。
    少年挺拔劲实的身材一览无余,十方虽问心
    无愧,但还是下意识避了一下目光。只因大宴朝男风盛行,男子与男子之间也该适当避嫌,尤其如今他已经知道李熠喜欢的是男子。
    而那日在李熠的追问下,他也算是勉强承认了自己喜欢男子。
    确切的说,他什么人都不喜欢,但天生的取向却是不可否认的,这一点在他少年时便很清楚了。
    “兄长,孤给你擦背吧。”李熠拿了块布巾,一脸坦然地挪到了十方背后。
    十方失笑道:“殿下方才还同三殿下说要避嫌呢,怎么转脸就过来了?”
    李熠目不斜视,开口道:“孤自幼便知道要避嫌,兄长亲自教的,难道兄长忘了吗?”
    十方经他一提醒,隐约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某段往事。
    那年十方十六岁,正是少年心思萌动的年纪。
    他在书上学到的东西,让他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身体的某些变化和成长。
    也是在那一年,十方知道了自己喜欢男子。
    没有任何具体的对象,但他就是知道了……
    在这种事情上,有的人天生迟钝,非得遇到喜欢的对象才开窍。
    但有的人天生敏感,不需要任何刺激和提点,自己就能分辨出来。
    十方就属于后者。
    那年,他知道自己喜欢男子之后,便意识到要和所有人避嫌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整日粘着他的李熠。
    就像孩子大了之后,父母便不会再继续和子女同住。
    十方那个时候觉得,他长大了,也不该再继续和李熠一起住了。
    当时的李熠只有十一岁,只是个懵懂的小少年,按理说十方不需要那么早的就和他“划清界限”,更何况两人是兄弟。但那时的十方生理上已经有了许多变化,那避嫌更多的原因其实是出于少年人的羞怯。
    他不大好意思让李熠发觉他身体上的变化。
    可惜李熠当时太小,想不到那么多,所以十方那年提出要和他分开住的时候,李熠很是不悦,闹了好久都不愿妥协。
    “后来,殿下为何突然就答应搬出去住了”十方开口朝李熠问道。
    这个问题,十方当时便没弄明白,时至今日也依旧不知其中缘由。
    李熠拿着布巾在十方背上慢慢擦过,淡淡开口道:“有一晚半夜醒过来,发现
    你睡在了外殿的矮榻上。”当时因为李熠闹得狠,十方不想让他难过,便暂时放弃了分开住的想法。
    但有一段时间,十方明着依旧和李熠一起住,半夜却都睡在了外殿的矮榻上。
    那晚李熠发现之后,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晨便听到十方小声吩咐宫人,收被子的时候小心些,莫要让他听到。
    “后来听宫人们议论,说你该议亲了,若是依旧和孤一起住,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李熠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但十方听在耳中,却觉得心疼不已。
    那日之后,李熠再也没闹过,利利索索地便搬了出去。
    当时十方一直以为李熠是突然想开了,觉得自己住挺好才会搬出去。
    却没想到……
    “孤心疼你,就搬走了。”李熠淡淡地道。
    十方心下一软,半晌没说出话来。
    换做别的少年,或许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很独立了,不怕自己住,不怕一个人入睡,不怕没有人陪伴。可李熠的性子自幼便敏感、胆小甚至有些孤僻,他不像别的孩子,哪怕到了十一岁的年纪,“自己住”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也并不容易。
    当时的十方也只有十六岁,他爱护李熠不假,却根本想不到这些。
    直到今日听李熠提起此事,他才意识到十一岁那年的李熠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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