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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满座衣冠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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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的宫殿高耸入云, 钟鼓楼的长钟响彻天地,整个皇宫肃穆宁静,气息沉重, 唯待那朝阳升起,焕然一新。

    自古以来, 至高之位便是许多人的追求,在这条道路上, 尸骨如山,鲜血遍地。

    一将功成万骨枯。

    回首可堪山河覆。

    而今日登基那位,显然已将山河尽握手中。

    宫门大开,守在外面的人见到他来, 双眼一亮,快步走来, 恭恭敬敬道:“侍郎大人, 陛下已等候多时, 您快进去吧。”

    郁止收敛表情,缓步朝里面走去。

    余光一扫,将里面的人收入眼中, 心中轻叹,不是他。

    这让郁止之前怀着的一点点希望落空。

    这个世界比他想的要难办。

    还未站定, 便有一玄衣金冠男子大步走来, 神色急切中带着关怀, 正要动作时, 郁止动作自然地错过对方伸过来的手, 自然而然下跪行礼,“臣,参见陛下。”

    他动作自然, 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为避开来人的动作而如此行事。

    可有时候,有些事,不需要证据,仅仅一个直觉,便能在心中落地扎根。

    年轻帝王苦笑一声,“怀桑,你可是还在怪我将你置于险地,没能及时救你?”

    “臣不敢。”郁止神色淡定,态度平缓,“梁王诬陷,臣能够为陛下担当罪责,为陛下争取时间,是臣之荣幸。”

    这是原主的真心话,原主从未怪过楚珩在他被下狱时,首先做的是在先帝面前虚与委蛇,而不是为原主洗刷冤屈,令原主受一月牢狱之灾。

    哪怕他们二人已经互表情衷。

    因为原主也明白,正值关键时期,若是一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

    原剧情中,原主亦是如此。

    这件事上,他从未怪过楚珩。

    闻言,楚珩面上却不见轻松之色,“你若当真不怪我,为何不唤我良环?”

    “礼不可废。”郁止平静道。

    楚珩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神贪恋而认真,仿佛只是静静看着,什么也没想。

    “私下里,你也要唤我陛下吗?”他轻声道,仔细听,还能从中听出些许委屈。

    郁止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莫要落人口实。”

    听见他没喊那一声陛下,楚珩有些高兴,笑道:“这里只有你我,就算你我做什么,也无人知道,怀桑,我想听你再唤我一声。”

    郁止心知此事不可太过,若是再拒绝下去,眼前这人怕是要起疑,拥有剧情和原主记忆的他知道,这位是怎样多疑的一个人,不可硬碰硬。

    他抬起头,视线于楚珩相对,眼中适当流露出一丝对爱人的柔情,声音却故作平静,“良环。”

    “辛苦。”

    楚珩双目微红,双手抱住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只要想到你,就不辛苦。”

    郁止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自己还要重拾演技。

    他温声安抚道:“我知道。”

    “你一人在宫中,好好照顾自己。”

    未登基时,楚珩作为楚王,在宫外有王府,二人每日相见,时常同床共枕,如今一人在宫中,一人在宫外,倒是不好见面。

    不过,这正方便郁止,他可不愿与别人留宿。

    楚珩心中感动,请来太医为郁止诊脉。

    太医为讨好新皇,自然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十分卖力。

    为让这位关系很好的君臣更好地来一场君臣和乐的佳话,他将五分的病说成八分。

    “狱中寒凉,郁侍郎在狱中多日,寒气入体,当以珍贵药材好生调养,积蓄火气,固本培元。”

    楚珩直接下令,“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取用即可,不够可以用朕的私库。”

    太医心道果然,这二位的感情并不是表面那样浅薄,从前的疏远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就冲着皇帝登基后第一个释放的,第一个召见的都是这位郁侍郎,谁能说他不简在帝心?

    “是,臣遵旨。”

    太医告退,楚珩这才眼含歉意地看着郁止,“是我让你受委屈。”

    郁止无奈轻叹,“陛下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点受寒

    ,过段时间便能好。”

    “那这段时间你便留在宫中调养吧。”楚珩想想道。

    郁止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礼貌拒绝,“多日未归,恐家中担忧,臣想尽快归家,告知平安。”

    楚珩拇指蜷蜷,最终妥协道:“好吧,那我将太医送进你家中。”

    郁止谢恩告退。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楚珩脸上的温柔情意逐渐收敛,咬紧唇瓣,沉声道:“来人,把小林子叫过来。”

    小林子快步进来,赫然是那去狱中传旨的太监。

    “将今日去狱中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朕,包括你见到的狱中摆设,以及……他的反应,若是少一个地方,小心你的脑袋。”楚珩声音平静,每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山石重重,狂风骤雨。

    跟在楚珩身边,小林子比任何人都解楚珩,他不敢隐瞒,当即跪下将他进入狱中的一切细细道来。

    当听到地上倒着一个酒杯时,楚珩手心一紧。

    半晌,他悠悠叹道:“他还是在气我。”

    小林子知道他们二人的许多事,为让楚珩高兴,便为二人圆场说话。

    “陛下,给郁侍郎送毒酒的是先帝,您已经冒险派人赶在最后关头阻止,郁侍郎自然不会将此事怪在您的头上。”

    楚珩眼中闪过一道隐晦的光芒,随手被他捏得有些褶皱的广袖。

    “但愿吧。”

    走出大殿,便有人备好马车等在外面,见他到来,笑着迎上。

    “郁大人,陛下吩咐奴才送您回府。”

    蓝衣太监笑得嘴都合不拢,宫中消息传得最快,如今谁不知道这位侍郎大人深受陛下宠信,为他干活,可是件美差。

    郁止也不拒绝,这具身体在狱中本就没休息好,虽说原本身体不错,但一个月下来也折腾得够呛,能坐车不用走路自然好。

    “有劳。”

    “大人放心。”

    马车行驶在宫巷,车轮骨碌碌滚过地面,郁止正在闭目养神,忽而,一阵马蹄声传入耳中,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郁止睁开

    眼,掀开车帘往外一看。

    只见一道猎猎红衣纵马而过,身后跟着一对士兵。

    郁止的视线紧追那道身影,眼中神色被他压下,语气略带不悦道:“何人竟敢在宫中纵马?”

    闻言,驾车的太监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位原是一名小将,前些日子,在陛下登基之前抓住即将潜逃的罪人楚珈,立下功劳,御林军统领下狱,陛下登基后,便让他暂代统领一职。”

    虽是暂代,但大家都知道,此人恐怕要一飞冲天,因而恭维之声也不少。

    “他叫什么?”

    “那位代统领姓谢,单名一个辞。”

    “谢辞……”郁止望着那已经看不见的背影,声音淡淡,“还年轻,未来如何,还得看日后。”

    闻言,太监眼睛转转,脸上笑容不变,并未出声,只将此事放在心里。

    郁止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今日目的达到,他便也不再言语,安静坐车回府。

    郁家乃世家大族,传承数百年,这些年改朝换代几次,郁家或起或落,或沉或浮,却依然屹立不倒,可见一斑。

    如今的家主乃原主父亲,原主父亲为给子孙铺路,在儿子进入朝堂站稳脚跟后,他便只担任闲职,从朝中中心势力退出。

    原主天资聪颖,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朝中游刃有余,官职上升,又和最有潜力的皇子交好,待今上登基,从龙之功便能让他平步青云。

    唯一出错的一点,便是与楚珩的感情。

    更不妙的是,这段感情还被先帝发现。

    是的,原主之前被下狱,并不完全是因为所谓的陷害,而是因为有人把他和楚珩的事告诉先帝,先帝关他,以此考验楚珩。

    楚珩赢,但先帝临终前,仍给他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论心机,先帝胜过原主和楚珩许多。

    也因此,原剧情中的原主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大郎君回来!大郎君回来!”下人见到郁止,喜笑颜开地跑回府通传。

    待郁止回到府中,

    便见到原主的母亲红着眼睛快步走来迎上他,手不知道该放哪儿,半晌,才伸手抱抱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擦擦眼泪,“快回去吧,你爹在等你。”

    “你爹也是担心你,还病一场,你别惹他生气,他说什么,你就听着,知道吗?”谢母柔声道。

    郁止安慰道:“孩儿知道,母亲放心。”

    看着郁止离开,谢夫人吩咐下人:“去准备一些大郎君爱吃的,清淡一点。”

    “是。”

    郁止来到祠堂,里里面一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带病容,唇色发白,目光深沉,声音严厉。

    “进来。”

    郁止来到他身后,面对着祠堂众多牌位。

    郁家主:“跪下!”

    郁止双膝跪在蒲团上。

    郁家主低头看他,“你可知错?”

    “孩儿知错。”郁止并未辩解,也未开脱,干脆利落地认错,这也是原主的想法。

    郁家主虽松口气,却并未完全放心,他知道这个儿子向来固执,很少人能左右他的想法,希望这回的教训能够让他长点记性。

    “你哪里有错?”

    郁止想想,微垂眼眸道:“孩儿错在太弱小,错在弱小时拥有无力保护之物。”

    郁家主闻言欧气当即又要涌上心头,恨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我早告诉过你,不可与楚王僭越,他是要登上大宝之人,岂能与你厮混?你们的事,只有祸,没有福!”

    若是原主,此刻哪怕心中不同意,面上也应该会说好话哄郁家主,但郁止却道:“所以孩儿才说,是错在孩儿弱小。”

    “父亲,孩儿认为感情本身无错,有错的是因为它做的一系列决定和选择。”

    郁家主:“那你是承认自己与楚王的关系错?”

    “是,孩儿认错。”郁止干脆道,原主和楚珩这段关系就不该开始。

    郁家主还以为他会反驳会嘴硬,谁知他却干脆认错,让他一肚子的说教没地方发泄,微微有些堵。

    他闭闭眼,长长叹息道

    :“罢,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左右楚王登基也会立后纳妃,时间一久,关系便也淡,他也不求别的,只求这二人能够好聚好散。

    “今后你多多提携族中后辈,待你弟弟长大,便也让他入朝为官,你们兄弟协作,也能为自己,为家族搏一个未来。”

    这是减轻郁止的负担,也是为郁止增加助力。

    郁止领情,但他却道:“孩儿以为,知错便应改。”

    郁家主听出他的意思,微微一愣后道:“你……”

    郁止垂眸,“父亲,孩儿欲与君绝。”

    郁家主心情复杂,既松口气,又提着心。

    前者是因为儿子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便说明他是真的想要断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后者则是因为这关系若想断,恐怕很难。

    郁止:“父亲放心,孩儿心中自有打算,不会乱来。”

    郁家主看着心中最为满意的儿子,不知想到什么,语气也柔和下来,没再说什么打击人的话。

    “好,你有心就好,切记注意安全。”

    “孩儿知晓。”

    下午,郁止回屋休息,府中都知道大郎君在狱中一月没休息好,也没人敢打扰他,郁止落得个清净。

    他躺在床上,身体放松,脑子却并未休息。

    别看他在原主父亲面前说的信誓旦旦,但要真想与楚珩分手,还真没那么简单。

    原主自小便与楚珩相识,从伴读发展到朋友,几乎形影不离。

    也正因此,二人少年时便相恋,不久后便在一起,至今已有数年,自相恋后,明面上往来减少,但私底下却更加亲密。

    在原主心中,除父母弟妹,便只有楚珩最重要。

    原剧情中,原主从狱中回来,不肯听父亲的话放弃楚珩,二人生争执,郁家主被气得吐血,没几日便去。

    这也成原主万分后悔之处。

    郁止却知道,郁家主的死并非是因为原主的气,而是因为他中毒。

    而此时,郁家主已经中毒,他活不长。

    郁止有心救人,时

    间却已经来不及,他穿来得太晚,原主被关得太久,已经错过救治的最佳时机。

    他闭上眼,陷入睡眠。

    是夜,郁家主回到房间,在郁夫人的伺候下喝下一碗药,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眉心的褶皱就没松过。

    郁夫人见状,眼泪又要出来,她忍又忍,终究忍不下去道:“郎君,有御医来府中,不如请那御医为你诊治一番?送去瑶安的信还要几日才到,待人来京中,又要小半月,你这身体……”

    郁家主艰难道:“不可!”

    他这“病”因何而起,他能不知道吗?若是让御医来看,是不是在明晃晃打皇室的脸?

    他可不信给他下毒一事只是先帝的手笔,而新帝半点也不知。

    现在这个新帝,可不是从前在宫中因为生母卑微而被欺凌的无宠皇子。

    这是打败背景深、实力雄厚大皇子,击败嫡出二皇子,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先帝一手培养起来的皇帝。

    他如今只担心大儿子,还有郁家的未来。

    换继承人的念头几次三番出现在他脑海中,但所有孩子数过,除郁止,无一能担当大任。

    他不由苦笑,先帝这一步棋走得可真是好,让他不得不按照他的安排走。

    索性如今儿子已经看清现实,绝对新帝的念头,只希望他能顺利吧。

    翌日,郁止将太医叫来为郁家主诊脉。

    “听说父亲前些日子因为担心孩儿,忧心过度,至今未痊愈,今日便请太医为父亲诊治一番。”

    郁家主心中一惊,看向郁止。后者对他微笑,“父亲放心,太医医术高明,定能有办法为父亲治疗。”

    郁家主一时不知道郁止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中毒,毒还是先帝下的,若是知道,又怎会……

    等等……他沉思片刻,忽视明白过来,看向儿子的目光带抹然。

    心中微松,儿子既能心细如发,他便是走,也能安心许多。

    官复原职的郁止开始上朝,大祁自开国以

    来,经历三代皇帝,如今正值盛世,国力蒸蒸日上。

    自先帝后期,便将两日一朝会改为三日一小朝会,半月一大朝会。

    郁止的侍郎之位乃正三品,大小朝会都得上。

    朝会上,不少人多看这位受一月牢狱之灾的工部侍郎几眼,甚至上前攀谈。

    大家都知道郁止与新帝关系匪浅,这一点从新帝登基后立刻为他申冤翻案便能看得出来。

    但郁止对他们都态度平平,并未过多亲近,渐渐的,大家也就淡下来。

    朝会开始,楚珩首先颁布一件重磅消息。

    “朕欲设立锦衣司。”

    郁止听着并不意外的消息,心知楚珩是想要培养自己的人马,这件事在原剧情中也有。

    不过,单单这一点,还不值得他上心,他会注意到,是因为在这个世界,统领锦衣司之人,便是他的任务目标。

    也是他的爱人。

    思及此,他眼中微微一柔,只一瞬,便收敛起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帝也一样。

    锦衣司不仅仅是新帝为培养自己人的工具,还是他与朝臣博弈的棋子。

    这场斗争,毫无疑问是楚珩赢。

    朝会结束后,郁止被留下来。

    他听从命令前去御书房,正要到殿外,便见一人从另一个方向也朝这儿走来。

    那人红衣与昨日所见一般无二。

    而今天,郁止见到的不仅仅是背影,还有正脸。

    冷眉星目,虽身着猎猎红衣,本人却寒气森森。

    若说郁止是芝兰玉树、温雅朗润的文士君子,那他便是一把隔着鞘都能感受到他冷意的寒冰利刃。

    而这样的人,最后却是死无全尸的下场,比原主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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