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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幻境崩催,故人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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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 两旁的埋伏的伶人早已将灯油倾倒而出!

    埋伏的歌姬们拼着性命点燃了火折子!台上景晗诚与乌枢刹罗这才反应过来!此刻河上的水中高台四周已是一片火海!

    景晗诚身边的军士拔出刀剑,开始肆意镇压反抗的歌姬和伶人们……然而终是未来得及,一名歌姬拼着最后一口气, 将最大的那桶灯油点燃!河中央高台上的火势更旺!军士们拔出刀剑挥向柔弱的伶人们……一时间火光冲天,烟尘和浓雾之中, 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

    季天端执剑, 在烈火之中从那高台上跳下!宛如神明降世一般, 直直刺向乌枢刹罗!

    “我要你狗命!!!”

    然而在苔聆长剑刺向乌枢刹罗之时,长剑便仿佛刺向了一团烟雾之中!那乌枢刹罗仿佛是一团虚影!

    季天端正震惊诧异时, 余光恰好瞟到天空, 任谁都未注意到, 此刻广陵城的天空仿佛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一切场景变得模糊混沌起来!曲遥猛地想起师悯慈所说——

    “破解‘生魂驻’有两种方法, 要么在乌枢刹罗找到我们之前找到乌枢刹罗!杀了他后, ‘生魂驻’可破,或是一直等到这‘生魂驻’耗尽灵力停止运转, 现世里的我们自会清醒。”

    曲遥看着这濒临破碎的天空,心下顿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幻境已呈衰疲之势, 该是挺不了多久了!

    眼前的乌枢刹罗不过是幻境中的虚影, 而非乌枢刹罗真身!想通这个关窍后曲遥气的跺脚, 然而就在这时, 他看见景晗诚一边仓皇逃窜, 一边掏出了怀中的法铃!

    那是——

    那是金刚法铃!

    “叮铃铃——”

    法铃声猛地响起!无数个喇嘛诵经的诡异声音传来!曲遥只觉得大脑似乎在那一瞬都要炸成浆糊,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呕了出来!身上便如泰山压顶一般将他狠狠压死在地上!剑也脱了手甩了出去。

    台下烈火中缠斗的伶人、军士与百姓都变成了光晕或是虚影…

    …灰烬和烟雾之中,世界逐渐变成一团熊熊的大火……

    “曲遥啊曲遥,我们又见面了。”

    景晗诚的躯壳逐渐模糊,那躯壳的影子像是一道蝉蜕一般逐渐在火光中虚化, 乌枢刹罗手执法铃一步步走了出来。

    “我附身在了景晗诚身上,没想到吧,嘻嘻嘻嘻……”

    乌枢刹罗捡起掉落在地的苔聆双剑,一边把玩,一边“桀桀”地笑了起来。

    “你们这群蠢货是注定会死在这里的!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明白过,这幻境中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发生的一切我也都知道!而你和你的同门们却是第一次经历。这场游戏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曲遥,所以你怎么可能贏呢?嘻嘻嘻……”

    曲遥将下唇咬的尽是鲜血,他用尽全力支持着自己爬起来,然而却做不到。

    “我从看见你之后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季天端啊哈哈哈哈哈哈!!!”

    乌枢刹罗突然发疯一般,举起那长剑向下刺去!狠狠刺进曲遥的琵琶骨里,然后猛地一挑,血和白色的筋骨就活生生挑了出来!

    “啊啊啊——”

    曲遥只觉得整个人在那一刻痛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眼前一黑,几乎在那一瞬间昏厥过去!可那疯子竟拿着那长剑在他肌骨之中游走!乌枢刹罗拔出长剑,猛地挑断了季天端的脚筋手筋!

    “凭你还想杀我!?就凭你那点可笑的决心和勇气!?”

    乌枢刹罗大笑,舔了舔溅在嘴边的血液。

    “凡人之躯,也想胜过神明!?”

    “你怎么可能贏?”

    突然,水台四周猛地刮起一阵粉尘和烟雾!乌枢刹罗没有防备,在吸入那粉尘的一瞬间身子一颤,猛地跪地!旋即他意识到这是迷烟,乌枢刹罗立刻捂住口鼻!他向前方看去!但见一个人影迅速窜上高台,扶起一旁的曲遥……

    烟尘中,那个人狠狠捂住曲遥的口鼻,一个熟悉的,带着绝望和心痛的哭腔响起。

    “混账!!大白痴!!我就知道你得出事!!你个大傻子这世上所有疯

    子加一起也没你疯!没你傻!!!”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曲遥的眼前突然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

    紧接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

    那人肩膀削瘦的很,十个手指头也如水葱一般,他从没干过什么重活,就连把季天端背起来的那一瞬间也废了很大力气。

    身后的乌枢刹罗就像疯了一样,一边咆哮着发出各种刺耳诡异的声音,一边举着剑在他们后面踉踉跄跄着追赶他们。姚镜流咬牙,坚定地背起季天端,开始往高台下跑。

    季天端想着,姚镜流也就是在不久前,还和他吵了一架。

    ——

    “救允卿门?帮你!?”姚镜流厉声笑道:“我凭什么帮你?我又拿什么帮你?你是没听说过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季天端我告诉你!真打起来的那一天,我一定第一个跑的远远的!跑的你们谁都找不着!!”

    姚镜流竖起一根手指头,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

    水云间的头牌公子,妖冶、俊美、漂亮、精于算计,最会独善其身。

    姚镜流说过,一旦有危险,他就会跑的。

    季天端那时,也就傻傻的信以为真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说着“大难临头各自飞”、“跑的远远的”、“我凭什么帮你”的姚镜流,居然会不顾一切,拼死回来救他。

    “哭!你哭个屁!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我告诉过你这事成不了!可你就是犟!”

    姚镜流一边吃力地背着季天端向前跑,一边喘着粗气骂道。

    季天端被挑断手脚筋,又被砍断了琵琶骨,四肢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源源不断的血液如同小溪一般从他体内渗出……他的身子在一点点变冷,疼痛在越来越迟钝的感知里显得愈发模糊起来。

    姚镜流死死抓着背后的季天端,带他爬下水台,然而高台之下,四周早已被火焰包裹住,台下仅有的几条小船也已经烧毁了……

    身后乌枢刹罗已虽然吸了不少迷香,可也恢复了过来,此刻他已拄着降魔杵从身后一步步赶来……那

    恶心的老妖僧咆哮着:“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谁都跑不掉!我要扒了你们的皮!!”

    “镜流……”

    季天端翕动着嘴唇,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运河,那滔滔的映着火光的河水仿佛连绵不绝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季天端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失血过多的他便如一张透明的白纸,他无力地说道:“镜流,放我下来……我已经废了……你想办法,快逃……”

    姚镜流没有说话,他只在那江水前驻足了一瞬。

    他突然猛地将季天端放了下来。

    他看了看四周,猛地发现了高台柱子上一块将松动的用来建基的木桩……

    姚镜流拼命去掰那块木桩,然而那桩子虽然松动,却也不是人力可以掰断的,远处乌枢刹罗的脚步声已然逼近……在这样绝望的情景下,季天端拼命摇头。

    却见那姚镜流咬着牙,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他用尽全力,手执那把匕首砍向木桩,一下!两下!终于,木桩被姚镜流用匕首生生砍了下来!

    “你们逃不了……逃不了嘻嘻嘻!!!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乌枢刹罗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季天端还在发愣时,姚镜流迅速脱了身上那件金线绣花儿真丝大袖,猛地撕成几条布条,将季天端流血的手脚死死绑在那木桩上……

    “镜流……”

    季天端突然战栗起来,他的每个毛孔都透出慌乱与恐惧,季天端哆嗦着呼唤他的名字,试图能阻止他。

    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姚镜流要做什么。

    回忆如同决堤的潮水一般涌入脑海,那是几日之前,季天端拜托他帮忙时,姚镜流对他破口大骂的模样。

    ——

    “呵!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听过吗?你以为我是什么古道热肠风尘侠义之辈?我就是个男婊"子!我无情无义!谁在乎你那一群师姐妹和广陵城的死活!?”

    ——

    无情无义,不管死活。

    他说的理直气壮,面不改色。

    当时的季天端听了这八个

    字,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可转念一想,却也释怀了。

    姚镜流没事便好。

    独善其身其实也没什么错,也许等多年以后,祸乱平定海晏河清之日,他们都已作古化尘,而姚镜流姚公子却还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终日里喝喝茶,磕磕瓜子,或是手谈几局。他坐在白墙灰瓦的巷院中,裹着他的小狐裘,做个不怎么安稳的精明小老头儿。

    他平安……那便好。

    毕竟啊,姚镜流是季天端为数不多的朋友。

    可现在,姚镜流却要以性命为代价,不惜一切救他!在乌枢刹罗赶来之前用性命为他争取一点点可怜的逃跑的时间!

    姚镜流几近力竭,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下,他用最快速度做好一切后,便将季天端绑在了那块仅够承载一个人重量的木桩上。

    他伸出手,试图将季天端推入河中。

    “姚镜流!!!你敢!!!”

    他再开口时,已然泪流满面,声嘶力竭,那神情便如今早在他母亲坟墓之前咒骂他的姚镜流一般。

    此时的二人,仿佛调了个头。

    季天端用尽浑身力气,绝望地挣扎着!他想抱住姚镜流不让他做傻事,可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拼命挪动身体,泪流满面,狰狞地住姚镜流的袖口,无论如何不肯松口……

    姚镜流静静地看着那泪流满面又倔强的季天端,他最后地看向他最爱的小公子。

    那是他最喜欢的眉眼和笑容,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切。什么之死靡它,什么至死不渝,都成了空谈与笑话。

    他的喜欢,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傻瓜……你知道么?”

    “我爱你,不输给那白藏之,更不输给任何人。”

    姚镜流微微捧起季天端的脸,温润如软玉般的唇就落在他的嘴角。

    一滴晶莹顺着姚镜流的眼角滑落。

    那泪水炽热而滚烫

    “就算是输,也只是输给了命运,或是死亡。”

    姚镜流垂下眼眸,几缕额发在白皙的脸侧飘摇,他就像是一首哀绝又艳丽的江南小调。火

    光和烟尘模棱了他的身形。

    艳丽和妖冶里,是绝望而浓烈的深情。

    “嘻嘻嘻,找到你们了!”

    身后的高台上,乌枢刹罗露出半个脑袋,诡异地舔着嘴唇笑道。

    姚镜流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季天端推下水中,旋即,他拾起刚刚那把用来砍断木桩的匕首,将那匕首指向乌枢刹罗!

    “镜流……不要……求求你……我们一起……”

    却是在那一刻,在余光瞟到姚镜流手中的匕首时,季天端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与其说是季天端,不如说是他躯壳内的曲遥停滞了心跳。

    少年的虹膜猛地放大……在越来越模糊的火光和杂乱的呼救声里,那把匕首却逐渐清晰起来。

    那把熟悉的匕首上,刻着一串歪歪扭扭的字迹。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这把名叫“齐眉”的匕首,是曲遥送给时元的。

    这些字,是曲遥当年亲手刻下的。

    “时大夫,我是个穷人,自当配不上你当世医仙。我身无长物……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大约就是这把名叫‘齐眉’的匕首。”

    “此乃是家师唯一的遗物……这刀倒是把好刀,切个菜削个果皮还是很好用的……虽然定情信物送匕首这事儿于理不合也不甚吉利……你等我日后有钱,必买拉上几车金银珠玉补给你作聘!”

    一切历历在目,一切依旧鲜活。

    时隔三百余年,这些话,就仿佛是昨天说的。

    曲遥不顾一切地在疼痛之中支起身子。

    男人身上的那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允卿门内炖的的一锅鱼汤,还有那依稀故旧的声音……

    和那熟悉的匕首。

    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一阵狂风卷来,猛地将那小木桩推远。可木桩上浑身是血泪如雨下的濒死少年猛地支起身子,在滚滚江风之中不顾一切,撕心裂肺地用支离破碎的带着血的嗓子大声咆哮道:

    “不要啊!!!”

    “时元!!!!”

    火光与震天的嘈杂声里,泪流满面的姚镜流回过了头。

    生魂驻幻境,已至终点。

    姚镜流的躯壳逐渐散进尘埃,那一瞬间,一张熟悉的,温润的脸仿佛出现在世界的尽头。

    紧接着,他举起匕首,迎面刺向乌枢刹罗,在大火之中,幻境逐渐凋零,刺骨的疼痛和冰冷再一次袭来,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可笑造化弄人。

    曲遥与他的每一次相遇,都是离别的序言。

    “不……不……我绝不放弃!我一定要救你!!”

    在混沌的边界,曲遥只觉得颈间灼热,而手中的温度比颈间的温度更加炽烈!

    渐渐地,无数碎片化作光芒,从已将崩溃的四面八方涌来!

    那是神明的温度!

    “震旦!”

    一片漆黑之中,少年大声呼喝——

    “震旦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这一章马上完成!

    灭桃溪,复生仇堕骨,抢殒生玉的那位,也要现出真身了ww感谢在2021-01-21 02:50:15~2021-01-26 22: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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