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048章
第048章 “留影寄情”
这一日, 十三阿哥府上的侧福晋瓜尔佳氏未足月生下一个男孩, 因有些羸弱, 康熙暂未起名。到底是喜事，宗室与大臣们的贺礼还是都送到了。
胤禛“回想”了一下，这个孩子与“梦中”十三弟的几个儿子生辰都不相同，最接近的是弘昌, 生母身份也对得上。
生辰改了也好！老八府上的张氏, 怀着的应该就是弘旺了吧, 算算日子，也和“梦中”不一样了！
自从见过李卫，胤禛现在对于命运的种种改动已经可以淡然处之。甚至可以苦中作乐，在心里反复对比当做一种调剂。
“梦中”的弘昌和弘时有些类似。弘晖夭折, 弘时就是“自己”事实上的长子, 弘昌也是胤祥的长子。
但这两个孩子成长最关键的时期，“自己”和十三弟正在和老八等人斗得你死我活, 都忽视了与孩子的沟通和教育。有心人抓住了这一点可乘之机，竟然教坏了他们。
弘昌受了那些人挑拨，和弘时一样，都专门和自个儿的老子做对。胤祥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 气得向“自己”请旨，将弘昌圈禁在府中。而弘时更是闹到父子恩断义绝。
胤祥去世后，“自己”看在十三弟份上，又将弘昌释放出来，封为贝子。后来弘历登基为帝, 也想示好于怡亲王一系，虽然袭爵的是十三弟的第七子弘晓，弘历还是晋封弘昌为贝勒。
谁知乾隆四年时，弘昌又卷入“弘皙逆案”。
弘历登基以来顺风顺水，又刚刚平定边疆，正是意得志满之时。那些不成才的宗室闹了这么一出，弘历有足够的底气和威势和他们翻脸。于是弘皙、弘昌等人再次遭到削爵圈禁。
如今弘时和弘昌的生辰都改了，就算完全不改，胤禛也会注意教育与引导，绝不会重蹈覆辙，再现父子反目的结局。
十三弟离家数月，长子出生都没能赶回来，也太辛苦了。胤禛怕又累坏了胤祥，很想让胤祥回京好好休整一番。
但皇阿玛已经在筹备巡幸塞外，随驾名单是大哥胤褆，二哥胤礽、自己、十四弟胤祯、十五弟胤禑、
十六弟胤禄、十七弟胤礼、十八弟胤祄。
自己顶替的就是“梦中”十三弟的位置，此时叫他回来是否妥当？胤禛不敢赌！
胤禛只得先放下这个念头，转而从内务府造办处下设的如意馆里，找了一名擅画人物的宫廷画师。此人是汤若望的门徒，名叫焦秉贞。他的画风中西结合，讲究透视与阴影，人物比较立体形象。
胤禛请焦秉贞为十三阿哥的长子画一幅肖像。十三福晋兆佳氏不太情愿抱着这个瘦弱的孩子，最后是坐月子的瓜尔佳氏挣扎着起来，靠着几个垫子歪在床榻上，也顾不得画师在看，将孩子抱在怀中，心疼地盯着他的小手小脚，眼中流露出慈爱与担忧。
焦秉贞跟随汤若望学画，见过很多西洋宗教肖像，画风深受影响，将瓜尔佳氏母子画得气质悲悯，如有圣光笼罩。
胤禛心里多少有些别扭，看在这种肖像画比传统国画更接近真人的份上，只好不去计较。
“梦中”清朝末年已经出现了能真实记录人像的照相机和照片，胤禛对此物印象颇为深刻。他到如意馆时，曾旁敲侧击问过那些西洋传教士，并没有人听说过这种机械。
胤禛不懂科技树的发展脉络，只是觉得可惜，如今千里镜、显微镜都有了，为什么没有照相机？若能上网，他一定会发帖询问：照相机什么时候发明出来，挺急的，在线等！
画像完成后，胤禛将画收好，准备差人给胤祥送去。刚要送走焦秉贞，胤禛想起了什么，又将他请进四贝勒府。
“画我？”安和笑道，“不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胤禛道：“你弟弟和你分开这么久，肯定想你了，画一幅肖像给他送去，也是个安慰。”
安和恍然，她都忘了有这个法子！心中顿时酸酸甜甜的，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感激地行了一礼，声音微颤道：“多谢贝勒爷体恤。”
她之前思念弟弟的时候，也想过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只是回想一下清末才流入国内的照相技术和胶片效果，照出来的人像大多颇具灵异感，还是算了算了。
听胤禛说这名画师学贯中西，画技出众，
安和倒有几分期待自己入画的效果。
自从得了上天示警，胤禛时刻提醒自己做事不可太过急躁和固执，但灵魂深处，他还是那个爱之欲之生，恨之欲之死的骄傲男。他认定安和是一朵解语花，就愿意为她遮风挡雨，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然而除了各种布料，安和从未要求什么，反而给了他缆绳、救生衣、防刺服……聪慧灵巧又淡泊名利，更让胤禛珍之重之。
不能给安和请封，已经让胤禛引以为憾，觉得大大亏欠了她。如今见这么简单的安排就博得佳人笑靥如花，胤禛心中发热，更加怜惜。
最后送到胤祥手中的是一个包裹、两封信和两幅画。胤禛给胤祥写了一封书信，告知京里概况，家中一切都好，并瓜尔佳氏母子肖像。另外一信一画一包裹，是给海荣的。
海荣拆开姐姐的亲笔信，见信上说要给他补上生辰之礼，眼圈儿就开始发红。再看那幅画，姐姐好像要从纸上走出来似的，身穿浅蓝丝绵木芙蓉纹裙袄，微微侧着身，面带微笑，手拿着布尺，两名侍女捧着金鱼和莲花图案的淡青色缎子给她过目。
包裹里是一件崭新的对襟坎肩，正是画上布料的图案。海荣看着信、画和衣裳，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胤祥看着怀抱婴儿的女子肖像，一眼认出是瓜尔佳氏，也是又惊又喜。这就是西洋画作么？面貌与真人相差无几，真真难得！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画上的新生儿，心中感慨万千。再看胤禛的信，更觉亲切。他安慰了海荣几句，让他妥善保管这些礼物。
海荣自不必说，把所有东西放回包裹，恨不得时时抱在怀里。
“我什么时候能回京啊！”男孩的嘴巴撅起老高，“我想我姐了……”
胤祥忍住心软，看着他道：“你的功夫学成了？还是打算中途而废？”
海荣无言以对。他先后拜了几个师父，都对他很好。但也都说他性子跳脱，要想真的学有所成，水磨工夫是少不了的，他不怕吃苦，只是性子还有些急躁。思及此，海荣只能低下头，啪嗒啪嗒掉眼泪。
胤祥摸了摸海荣的脑袋瓜，算是过过摸
儿子的瘾，笑道：“也不必太伤心，你姐夫信上说了，这种画结合了西洋画法，显得跟真人儿似的。咱们这儿靠海，也能找几个西洋传教士出来，有那会画画的，给你也画一幅。你再写一封回信，连同画像一起送给你姐姐看，如何？”
海荣一听大感有趣，急忙擦掉眼泪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谢谢……十三爷……”胤祥一瞪眼，“嗯？”海荣赶紧改口，“谢谢师伯！”然后嘿嘿地笑，“那我也给师父写封信吧。”两人心知肚明，这个师父当然是指十四。
胤祥就弹他脑门儿，“臭小子，你倒孝顺！”海荣吐吐舌头，抱着包裹一溜烟跑了。
又将画和信反复看了几遍，胤祥珍而重之地收好，开始给胤禛写回信，诉说近来的工作心得。
福建陆路提督府内，蓝理正和同乡好友念峡一同吃酒。
念峡举杯道：“蓝大哥是小弟的贵人，此番多亏大哥向贵人举荐，我那几个孩子才有了前程，我敬大哥一杯！”
蓝理一饮而尽，劝道：“兄弟，不是老哥说你，你年岁也不大，功夫又好，也尽可以奔个好前程哩！”
念峡摇头叹道：“我时乖命蹇，已是灰了心，在家中打渔晒网，了此残生罢了。只是几个孩子尽得我真传，窝在村子里确实可惜，才让他们出去搏一搏！”
蓝理赞叹道：“你那两个儿子和十来个徒弟我都见了，果然个个是好手！你放心，十三爷是个侠义心肠的人，绝不会亏待英雄！”
蓝氏一门从军者众，都看蓝理马首是瞻。蓝理已与弟弟蓝瑶、蓝瑷、蓝珠等商议好了，都愿投靠十三爷。有了这个念头，蓝理对于推荐念峡一事更热心了。
蓝理知道，念峡本是建义侯林兴珠的心腹副将，人品功夫没得说。只是他跟随主帅走到巅峰又眼看其陨落，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回归原籍安守清贫。
“老弟！咱们闽人双手两片姜，就敢闯南洋！何况如今有贵人相助，何惧之有！”
双手两片姜是闽南俚语，形容一无所有白手起家。蓝理毫不掩饰自己对功名利禄的渴求，毕竟这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不服来战
！
念峡微微心动，再次为蓝理和自己都满上酒，两人捧杯，念峡一饮而尽。
“十三爷仗义赈灾的事我也听说了，不愧是个豪杰！”他并非看破红尘，只是被排挤怕了。十三爷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跟随他应该不会没了下场吧！
正说着，门上人来报，十三爷下了帖子，明日回请蓝理。蓝理大喜，次日早早的带着念峡到胤祥处拜见。
胤祥决定接纳这批人手，关于他们的经历就问得格外仔细。
念峡感慨地道：“我们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峰岭耸峙，丘陵连绵，地贫田瘠，有时一家只靠几分水田维持生活，着实艰难。为了生计，许多同乡劈风斩浪下南洋，马来、吕宋、苏门答腊等地，都有我们闵人的身影。”
胤祥听了略一思索，“这么说，闽南语几乎可以通行南洋各地？”
念峡言道：“正是！小人不是自夸，我们闵人素有韧气，敢闯敢拼。很多乡亲流落各地，但也未曾忘本。早年慕义伯黄廷奉圣旨率领‘闵营’北上，在河南、陕西等地屯田军垦，落地生根，成家立业。这些年还不断有他们的后人回到福建寻根哩！”
胤祥听得不住点头，连声道：“好！好！”同乡之谊看似松散，实则盘根错节。聚沙成塔，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