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063章
第063章 “木兰围场”
来而无往非礼也。各部和使节们奉上礼物后, 康熙安排了相应的回礼。
造办处半年前就做好了准备, 回礼以印着年款字样的瓷器、玻璃器、鼻烟壶和定制花色的绸缎为主。
以太子胤礽的名义回赠俄国皇太子的礼物特意提高了规格, 有白玉错金镶宝石碗，象牙玳瑁兰花团扇，珐琅山水画屏，描金紫砂碟纹壶等物。
琉球使节团上书请求朝廷赏赐卫生防疫之法。康熙十分高兴, 认为实质性的帮助比礼节性的赏赐更能显出朝廷气度, 于是下旨让工部一应承揽此事, 胤禛领命称是。
除此之外，康熙回赐琉球使节团的礼品是两件玉雕嵌宝石灵芝盆景，十分精致贵重。蔡温等使节自然是千恩万谢。
草原诸部王公，大部分都与皇室宗亲有联姻的关系。他们早就得到了防疫之法, 只是一直未曾重视, 见此情景也暗暗留心起来。
英国代表派人打听，得知这防疫之法和本国用的大同小异, 多半是本国传教士们带过来的。俄国这些年一直向欧洲偷师，也熟悉此法。因此这些使节都不以为意。
次日一早，康熙率领大队人马从热河行宫启程，过丰宁县前往木兰围场。
周边一月路程之内的驻军和部落, 也奉皇命选派人马，组成左翼、右翼、中军，各有将领带队。将领的妻妾、成年子女都可以跟从，精擅马术者可以一起狩猎，余者可在营地做各种准备工作。
“木兰”为满语“哨鹿”之义, 猎人吹响木制长哨，模仿雄鹿求偶之音，引诱雌鹿出来进行围猎。
康熙说过，朝廷以武功开国，弓矢定天下，围猎以讲武事，必不可废。草原各部王公也不甘示弱，各自带来了精悍骑兵和猎户，都想在木兰围场一显身手。
木兰围场东北为翁牛特旗界，东及东南为喀喇沁旗界，北至巴林及克西克腾界，西北为察哈尔正蓝旗界，西及西南为察哈尔正蓝、镶白二旗界，南为热河界。
总而言之，木兰围场正处在南北沟通、东西交流的咽喉位置，可谓北锁塞外，南控京师。
康熙与诸皇子、亲王、王公大臣都换了猎装，与侍卫、随从一同登山涉水、入林履草、沐风栉雨。这是为了防止王公贵族在优渥生活中消磨了锐气，变得骄逸散漫、惫懒倦怠；也是为了培养皇子们长途跋涉、吃苦耐劳的素质，让他们学习指挥调度、统兵作战的军事才能。
诸皇子在行军中不断练习布阵与号令，他们要与兵丁一起做到令行禁止、协同配合、攻击取胜。
八旗与草原各部联手围猎，康熙的目的是“合内外之心，成巩固之业”。一则与盟旗联络感情，共同进退，怀之以柔；二则震慑诸部的心怀异志者，施之以威。
进入围场，康熙下令，围猎之制，贵于整肃，不可出入参差，令左翼官在左，右翼官在右，统辖而行。
旌旗影带寒云卷，组练光寒晓日浮。康熙亲率队伍出营设伏。
猎手头戴鹿帽，用木哨作声引诱鹿群前来，康熙首先张弓搭箭，射中一只麋鹿。众人齐声喝彩。
诸位皇子、王公也开始射猎，八旗兵丁在翼长和骁骑校率领下高声呼喊，战马嘶鸣，人人奋勇争先。
虎啸山林，鹿鸣翠谷。无数的车马辐辏，冠盖飞扬。围场内的虎豹豺狼、黑熊野猪、狍鹿糜獐、狐狸野兔、雕雁锦鸡被兵丁猎户驱赶追逐，疲于奔命。
不住有猎物被分割包围，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内左冲右突，终究敌不过枪林箭雨、飞矢如蝗，死伤无数。
行猎进行了数个时辰，大队渐渐分散开来，各自追逐猎物。突闻密林深处有虎吼之声，竟然距离皇上的中军位置不远！附近的皇子、宗室、王公、侍卫等脸色大变，纷纷往皇上身边赶去。
康熙不惊反喜，将长角花面桦皮弓挂在鞍上，一伸手摘下装了圆铅弹的木托火铳。
“皇阿玛，我先去看看！”跟随在侧的直郡王胤褆担心皇父安危，一抖缰绳，催马要往声音来处查探。
“让我来！”十四阿哥胤祯已用火铳猎杀了一头獐子，大吼着策马冲上山坡。
胤褆与胤祯各不相让，几乎同时飞马入林，火铳之声大作。虎吼声毫不停歇，反而变得更加狂暴，草木簌簌，
声音还在迅速靠近！
太子胤礽大惊失色，扑到康熙马前，“皇阿玛快走！”
康熙怎会在此时后退，反而向左右一挥手，“随朕一起冲上去，找到直郡王和十四阿哥！”
胤禛本来在后面带着十五等年幼兄弟观阵，见情况危急，让侍卫带着几个弟弟疾速后撤，自己拍马上前，大喝一声：“神机营！抬射虎弩！上子母炮！”
他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架双机弩，策马冲到康熙和太子身前，正好迎着从林中受伤冲出的猛虎。
射虎弩以楠木制作，十分沉重，需要两个人抬着移动。子母炮倒是只有三十斤，但炮弹装填需要时间。
猛虎带着一身血腥，狂吼而来。胤禛的坐骑只是普通军马，此时吓得哀鸣一声，只想往旁边逃走。
胤禛大急，左手架着弩机，右手一探，从马靴中拔出匕首，狠狠刺入马股。军马吃痛，反向前蹿了一步，挡住了猛虎的去路。
猛虎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上马腿。与此同时，两架射虎弩的透骨箭、子母炮的铁弹、胤禛手中双机弩的雕翎箭、从旁赶来的康熙手中的火铳铅弹、一等侍卫隆科多的腰刀，乱纷纷都招呼到它身上。
本来就多处受伤，只剩血勇的猛虎，此时再也承受不住，死死咬着马腿倒下。胤禛的坐骑也惨嘶一声，向前跪倒。
“胤禛！”康熙大急，却已救援不及。
好在胤禛早有防备，提前踢开了马镫，借力往旁边一滚，落下马来，正好砸到两名拥上来救他的侍卫身上。三人一起摔倒在地，只是狼狈了些，却都并无大碍。
胤褆与胤祯的马在密林中都被藤萝绊住，此时才转身出来，一见猛虎到了皇阿玛跟前，都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
“皇阿玛！”二人滚鞍下马跪在地上。
“皇阿玛您没事吧！”“儿臣罪该万死！”
康熙没理他们，先跳下马，亲自把胤禛拉起来，“老四，可有受伤？”
胤禛急忙摇头，扶着康熙的胳膊，把他往后推，“儿臣无事！皇阿玛先离开此处，万一猛虎——”
“哈哈哈哈，什么猛虎，”康熙不以为意道，“已经
是只死虎了！”
胤禛惊魂未定，细看地上那虎，果然一动不动，死得透透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胤礽脸色惨白，瞪着胤褆与胤祯，浑身颤抖着骂道：“你们……你们想害死皇阿玛！来人，来人！把他们……”
“好了，胤礽，大家齐心合力猎杀猛虎，殊为难得！”
康熙心情转好，宽容大度地道：“胤褆和胤祯都起来吧！”又转头看向隆科多，“不错，反应机敏！佟国维生了个好儿子！”
隆科多早丢了腰刀，跪伏在地上谢恩，眼中透出狂喜之色。
他是一等公佟国维的第三子，原本官运亨通，前几年就升到了銮仪使。没想到有个糟心的属下，以他的名义挪用了钱款，虽然被查出来砍了头，但皇上嫌他监管不力，没有实心办事，罢免了他的职务，让他从一等侍卫做起。
天可怜见，他这次救驾有功，总算有希望起复了！
当然，救驾功劳最大的是四贝勒，这谁都不能否认。隆科多起身退到众侍卫当中，偷偷抬眼看着一身狼狈的灰尘，却最为显眼的四贝勒。
噫，四贝勒也在看自己，还冲自己点了点头！隆科多一阵高兴，忙又恭恭敬敬低下头去。
到底是姐姐的养子，还是念着自家的情分的。自己要不要去走走四贝勒的门路？
胤禛知道，有了救驾之功，隆科多的风光指日可待了。且看他来日作为吧，若能诚心任事，凭隆科多的资历和能为，还是很有用的。
死了的老虎依然显得很狰狞。扈从们用绳子将死虎捆好抬走，众人才觉得真正安全了。
有了这惊魂一幕，接下来的围猎，康熙和几位皇子都已意兴阑珊。胤禛失了坐骑，又从马上摔下，康熙不放心，命他回到营地，让太医诊治。
夕阳挂在了山梁上，第一天的围猎终于结束。
到了晚间，康熙在黄幔大帐中宴请诸部王公，清点狩猎成果。众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欣赏草原歌舞和摔角表演。
康熙赏赐四贝勒胤禛御马一匹，赏赐一等侍卫隆科多宝刀一柄。猎虎时出力的众侍卫也都得了赏赐。诸部王公都听说了皇上与诸
位皇子猎虎之事，纷纷称奇。
这一天大伙儿的猎物都不少，但斑斓猛虎还真就这么一头。大萨满站起身来，说此乃吉兆。众人一起向康熙敬酒，康熙笑着喝了。
太子胤礽见皇阿玛不予追究胤禔和胤祯，心中不满，脸色不大自然。
胤褆闷头喝酒吃肉，只想明日多猎野物，献给皇阿玛，弥补自己的过失。
胤祯面带愧色凑到亲哥跟前，小声问道：“四哥，你没受伤吧？”
胤禛摇头，“真没事儿，摔下来撞到两个侍卫，力道破了。你呢，我怎么看你下马来一瘸一拐的。”
胤祯骑马在林子里和大哥胤褆的马别了一下，腿蹭到了旁边一棵树上，倒是没大碍，只是树上缠着一种追风藤，几根毛刺扎透了胤祯的裤子，却是有微毒的。
胤祯开始还不觉得，这会儿腿上又疼又痒。但他没拦住老虎，哪里敢抱怨这等小事。听亲哥一问，心里酸涩不已，有委屈也有感动。
“没，没事儿。”他觉得丢脸，赶紧溜到一边儿去了。
宴毕散场，胤祯回到自己帐篷里，龇牙咧嘴的脱掉裤子，低声催促小太监，“快给爷拿药来！”
“上什么药，先让大夫瞧瞧。”
胤祯没想到，四哥跟着他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医生，不是太医，是那个进献疟疾药方的吕大夫。
胤祯胸膛发热，紧咬着牙关才没失态，乖乖地伸腿给大夫看。
胤禛一看吓了一跳，“怎么肿了这么大一片。”
吕成安检查之后道：“擦着毒藤了，这还不算严重的，勤换药即可。只是十四爷这几日不可饮酒吃肉了。”
胤祯苦兮兮道：“还能骑马打猎吗？”
吕成安笑道：“十四爷还是歇歇罢，这腿脚肿着，骑马也不灵活。过几日消肿了就不妨事了。”
胤祯更苦了，“那多丢人呐！”
胤禛瞪了弟弟一眼，“老实呆着，我会去跟皇阿玛说的。在行宫的时候，乌雅家有几个小子来请安，你划船去了，就没见着。他们都是在附近当差的，明儿我叫他们来，陪你说说话，解解闷。”
胤祯抽抽鼻子，感动地哼哼唧唧，“
四哥……”到底是亲哥，虽然又甩脸子又啰嗦，但都是为我好。
胤禛继续道：“为了防止你伤口碰到那些脏东西，我再让人把你帐篷里消毒一遍。”
胤祯不敢反对，但一想到消毒药那个气味，哎，他太难了……
胤禛安抚他道：“好了，你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往后行军打仗受伤的时候多了。事关生死，讳疾忌医怎么行？”
胤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跳起来叫道：“四哥，你说我要做大将军？嘿嘿，嘿嘿……”
胤禛一脸嫌弃道：“快躺下，历来也没有瘸腿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