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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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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淮城, 就像是回到战场,两人再没有什么独处的时间。

    陆执寅连轴转,行步沓阔, 背影凌厉地率先走进律所的大门。

    前台看到他先是一愣, 随后露出一个的笑容,“陆par,你可回来了, 我去通知杨所。”

    紧急会议通知很快下发到所里, 除了在外开庭的,无论手头在处理什么案子都先暂停先来,所有的合伙人全都参与,。

    陆执寅回来,慌乱了一整天的律所,像是被插入一根定海神针一样,从容不迫起来。

    会议室里, 一天多都没露面的沈樱终于出现。

    往日她的头发都会做一些精致的造型, 现在简单地用一根黑色皮筋绑在脑后,低着头,不停地刷看手机, 脸色很难看。

    “开会。”

    容纳二十来人的会议厅已经坐满, 大家脸上神色各异,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有愁容满脸觉得自己受到牵连的, 不过此刻最平静的应该是陆执寅了。

    花十分钟把整件事梳理了一遍,他阐述这次事故要解决的突出问题,有两个。

    一个是沈樱接受采访的原视频在电视台手里,律所必须拿到, 才能公布未剪辑未被断章取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另一个是,这次事件引发公众对君衡所的信任危机,认为君衡律师都是见钱眼开的人,挽救君衡所受损的声誉,安全度过此次危机最重要。

    “在座各位都是君衡所的合伙人,这间所从五百平米,壮大到如今的3000平米,各位看着君衡一步步发展起来,君衡也是陪伴各位从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律师,现在成为各诉讼领域排得上的人物。”

    “君衡的今天,是各位创造,今天的君衡与大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陆执寅说完上面话后,环看了四周一遍,他的话虽短,但入骨三分,律师这一行,人人都是八面玲珑心,千年狐狸修炼成精的。

    “君衡的危机,总得需要有人去领头度过。所以从现在开始,将由我将对这件事全权介入和负责。”

    “在座各位是否愿意信任我?”

    会议席上,大家互相对视,从彼此眼神中都明白,找不到比陆执寅更合适的人选。

    “陆主任,我们对您没有意见,但是有一件事您刚才是不是忘记谈了。”

    坐在旁一直未说话的沈樱突然抬起头,她目光紧锁住说话的人,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并拢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那人望了沈樱一眼,并没有懦于她的目光之下。

    “陆主任,你在扛起这次危机之前,是否应该将此次事故的责任人,问责一下?”

    像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随坐的其他人均频频点头。

    一个人开了一个头,下面的人再发言就有勇气多了。

    “沈律师造成的意外,说实话,我们谁都不想替她背被这个锅,但现在没办法,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度过眼前难关才是最重要的。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认栽了,陆主任你做执行主任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但沈樱做执行主任才半年不到,先是有人在律所闹事跳楼,现在又被媒体抓住把柄,说了不该说的,把我们各位同行坑害成这样。”

    “事到如今,我们想讨要一个说法,不过分吧?”

    沈樱僵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很直,她目无表情地听完大家对她的声讨,像是在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陆执寅没有表态,静静地听着大家的吵闹。

    杂乱的人群里,突然被掷进一句话。

    “够了。”

    声音不大,但很快让喧闹归于平静。

    大家望向声音的主人,杨所。

    杨所作为君衡所的创始人,比在座的各位,资历都要老。

    “沈樱的事情没完,后面所里自有对她处罚。”

    人群小范围的躁动,“杨所,沈樱虽是你的徒弟,但是就事论事,您不能偏心啊。”

    这种场合,说出“偏心”两个字,足以表明这件事激起了群怒。

    显然杨所的面子,都有人不给了。

    “行了。”坐了很久的沈樱,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们不用为难我杨所,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辞去律师执行合伙人的位置,从君衡离开。”

    杨所皱眉,显然是不满意她这么冲动的决定,眼神看向陆执寅,示意他把持住局面。

    陆执寅不急不慢,缓缓开口:“这件事既然由我介入主导,那么沈樱如何处置,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大家都很信任他,算是把事情暂时搁置在这里。

    沈樱有些意外,没想到陆执寅会出面维护自己。

    想开口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唇瓣,上下动了动,最后变成一声无言的叹息。

    她怎么能对他还抱有期待呢?

    “下面大家拿到的是明天公开会的预案。”

    “我将担任本次公开会的发言人。”

    陆执寅看向杨所,两人对视后,心照不宣。

    会前——

    杨所在吸吸烟室对他说。

    “你保沈樱,我保苏曼。”

    他没说话,只是用尽眼神去看这个一手将自己提拔起来的师傅。

    没想到在这么一间四面无窗,密不透风的吸烟史里,师徒情谊□□裸的摊开后,变成真正的对立。

    杨所自知自己在所里的声望已经没有陆执寅高,所以要他在会上保下沈樱。

    这两年,他日感自己精力不济,手上放权,大事小事也都逐渐交给陆执寅,时间长了,隐隐有种危机感。

    他今年才五十,用十年创办了君衡,陆执寅和沈樱,都是他的棋子。

    但棋子变成主人,君衡所与陆执寅已然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今年,他将派驻海外所的沈樱叫回来,破例在所里设置两名执行合伙人,意在分权。

    但实际上,沈樱在能力上却差陆执寅的一大截,两人在所里多有摩擦碰撞,但未走火。

    按照杨所的预估,最多再过两年,等沈樱在所里的声望逐渐树立起来,陆执寅和君衡所就能割裂。

    但是没想到,沈樱还是太年轻了。

    会上,陆执寅保下了沈樱。

    杨所就没再提,让苏曼做公开会发言人的事情。

    开完会,分别又去了趟市司法局跟律协,好在所里已经提前帮陆执寅准备了陈述报告。

    市司法局和律协的处分现压着,如果公开会的效果不好,最终上面会遵循民众的投诉意见,下达对君衡所限期整改六个月的处分。

    处分一旦下来,就是永远的耻辱,磨灭不掉的印记。

    回到车里,他静坐着,突跳的太阳穴像是有一块铁皮硬物抵在他的额鬓下。

    连续的高压和精神重负,催生了他许久没有的烟瘾。

    空旷的底下停车场,他的车孤零零的停着,被黑暗侵袭的没有一丝光亮。

    直到一个猩红的两点,在悬浮的空气里半明半灭。

    烟缕像黑暗中行走的鬼魅,扭曲的飘着。

    烟蒂的青灰随着震动的手机铃声,缓缓飘落下,轻的仿佛被空气捧走。

    烟瘾游走后,星点很快被拧灭,手机屏幕照亮短暂的一刻光。

    下午一直在会议室外面等他,后来见他形色匆匆的出来,后面哈还跟着一群人,便没上前打扰。

    晚上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有点着急。

    “你没事吧?”

    今天她远远看到他和杨所从抽烟室出来的时候,陆执寅的脸色简直蒙上一层骇人的厉荏。

    陆执寅望着一旁的烟头,思绪像是不受控制,向着苏曼的声音靠拢。

    “不太好。”他说。

    苏曼听得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你在哪呢,我去找你吧。”

    陆执寅思绪有些慢,他环顾四周,是看不到头的漆黑,过了几秒,“车库。”

    苏曼想了想不太放心,“我去接你,你发定位给我。”

    陆执寅确实不想开车。

    天灵盖好像被凿了一个洞,灵魂被人一把拎起,放在天上飘着,身上忽冷忽热。

    “好。”

    他坐在车上静静地等,一会儿觉得时间很慢,苏曼怎么还没来。

    一会儿觉得时间很快,希望她慢点开车。

    十点多,苏曼从江北开车过来。

    平时拥堵的大桥,此时无比畅通,导航时刻提醒着她超速。

    ——

    “陆执寅?”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他迷迷糊糊听到苏曼的声音,又远又近。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费力的睁开眼,果然看到了眼前站着的人。

    苏曼在外面叫了好几声,才见陆执寅的困倦的眸色转向清明。

    很快,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陆执寅朝她伸手。

    下一秒,她就被抱了个满怀,中间的空气完全被积压干净,两人前所未有的贴近。

    大约过了十来秒,苏曼被放开,陆执寅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刚才那一瞬间的藏于拥抱之下的脆弱,只是她的错觉。

    “你没事吧?”她不太确定的问。

    “没事。”

    她闻到身上淡淡的烟味,从他的下巴处散发,附在衬衫的扣子上,又归隐于他的的呼吸间。

    “你抽烟了?”

    男人坚毅的下巴,线条硬朗,开口沙哑道,“抱歉。”

    她不用听抱歉,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抽烟。

    陆执寅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抬手,指尖揉捏着下颌的领口,似乎有点烦躁。

    “我不介意你抽烟。”她说,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指,果然烟味要更重一些。

    “让你吸二手烟总归是不好。”

    她说,“偶尔吸一吸也没事。”

    “回去吧。”

    车被留在原地,苏曼开着她的车往回。

    等两人走出黑暗的停车场时,白炽晃眼的路灯下,苏曼这才看清陆执寅的脸色有多么不好,脸颊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顺着太阳穴往下,额头上青色血管若隐若现的暴起着。

    整个人极为压抑的,不舒服的僵立着。

    她下意识地摸向他的额头,果然是极烫手的温度,“你发热了。”

    陆执寅转过头,毫无感觉,“是吗?”

    苏曼总算知道这一路觉得陆执寅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是哪里来的。

    烧得这么热,要是对劲了才不正常。

    “咱们先去医院,然后再回家。”

    陆执寅摇头,“不想去医院。”

    这时候还跟她唱反调,苏曼哄他,“你生病了,咱们去医院,打针吃药吊水,才能病好。”

    陆执寅又用刚才那种极为压抑的眼神看着她,语气淡淡的坚持,“不去医院。”

    苏曼头大。 ,“但是你生病了,发热了,发热你知道吗?会把人烧傻的。”

    陆执寅一边被体热折腾的极不舒服,一边又跟自己的难受较劲儿似的,“没关系,我可以扛过去。”

    苏曼彻底无语了。

    说完,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估计自己也觉得热,语气有点狠,“还能再抗一抗。”

    苏曼完全没想到陆执寅生病居然是这个状态,自己还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好,烧到39度是吧,我忍着,我不信你能烧死我。

    苏曼:“你家里有没有退烧药?我送你回家。”

    陆执寅:“没有,我平时不生病。”

    她头大了,就是因为你平时不生病,现在生病了我才害怕呀。

    “你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吗?”

    陆执寅说,“有。”

    “那咱们今晚更得吃药了。”

    陆执寅指着自己的额头说,“没关系,不会死,人体有调解机能。”

    苏曼:“但你会烧傻了,傻了懂不懂!”

    总之,最后是没办法的人妥协,把他带回了家。家里有药,还有人可以照顾他。

    到了地方,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执寅已经睡着了。

    梦里还在自己较劲儿似的,拧着眉头,就是不肯松开。

    她悄悄把车挺好,动静轻到不能再轻,生怕把睡下的父母吵醒了。

    “跟我上楼,轻点。”

    她没敢开灯,牵着陆执寅的手慢慢走上楼,好在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卧室。

    “今晚你先在我这里将就一下,我下楼去给你找药。”

    她把他大衣脱下,又仔细挂好,不敢弄出一点皱纹。

    “家里没有睡衣,今晚你先穿衬衫将就一下。”

    “待会儿吃完药观察半小时,没问题你就回家。”她说的是隔壁的陆家。

    陆执寅安安静静地坐着,盯着苏曼的书架出神。

    “你,现在安安静静地在卧室待着,别乱走,我去给你找药。”

    他点头,“去吧。”

    她拿着手电筒,轻手轻脚下楼。

    蹲在客厅,翻箱倒柜找药。

    没注意后面有人。

    “大半夜的你不开灯,打着手电筒,扮鬼呐?”

    客厅灯啪一声被打开,苏曼感觉自己像是暴露在光天白日下的贼一样。

    “妈,你还没睡呢?”

    “嘛呢你?”

    “我找药。”

    “不舒服啊?”

    “嗯,好像有点发热。”

    “吃点退烧药。”

    说着,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顺带着摸了摸苏曼的额头,“不热呀。”

    “我刚测过了,有点热。”她接过药,立刻像兔子一样,窜回楼上。

    “哎,吃药倒水呀!”苏母一边叹气,一边去厨房给她倒水。

    苏曼拿了退烧药回楼上,见陆执寅正站在她的书桌前面,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她走进一看,发现他在看一个埃菲尔铁塔的模型。

    那是一件她曾经没送出去的礼物。

    “过来吃药。”

    他拿着模型过来,“这是什么?”

    “模型。”她躲避开他的眼神。。

    “谁的?”

    “我的,放在我卧室,当然是我的了。”

    “我是说,你原本想送给谁的。”

    陆执寅猜的很准,因为这是以前他最喜欢的模型,这份没送出去的礼物,是苏曼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记不得了。”她说,“快过来吃药。”

    “记不得就给我吧。”

    陆执寅拿起一旁的手提包,把模型打包装袋,动作娴熟到苏曼以为他是在自己家。

    “随便你吧。”

    她的手心放着一颗白色的退烧药片,递给他。

    陆执寅接过,然后眼神看她。

    苏曼示意,“放进嘴里,然后咽下去。”

    陆执寅:“”

    他只是发热了,又不是脑子傻。

    “水呢。”

    水在楼下,但是她不想下去了。

    “你能直接吞下去吗?”

    陆执寅简单回复,“不能。”

    “行吧,我给你去拿水,你在上面不要发出声音。”

    “嗯。”

    她再次一次蹑手蹑脚,准备出去,门一开,苏母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外。

    “妈!”苏曼声音喊得巨大,然后堵在门口,“你怎么上来了?”

    “我给你送水呀,光吃药,不喝水,你以为是糖丸呀?”

    苏曼飞快的接过水,然后试图关门,“我知道了,这就喝水,你赶紧睡觉去吧。”

    苏母转身,又想起什么。

    “那狗是你哪个朋友送的,明天赶紧给人送过去,我们家不养狗。”

    苏曼:“知道了知道,你快下去吧。”

    苏母:“明天必须送走,你要是不送,我就把你就跟狗一起送出去。”

    苏曼:“明天肯定送走,你放心。”

    “要把狗送给谁?”

    苏曼听到身后的声音,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就要堵门。

    “谁在里面?”

    “没人。”

    苏曼没她眼疾手快,苏母就着门缝,半边身子一横,就把苏曼关门的后路给切开了。

    “伯母好,我是陆执寅。”

    陆执寅应声出来的时候,苏曼简直眼前一黑,不能承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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