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楚天舒瞳孔微微收缩, 他屏住呼吸，继续盯住镜子里的景象。
女人在取下面巾后, 端起被摆放在旁边的搪瓷碗, 开始吃饭。她吃得很是入神, 近乎狼吞虎咽，几口下去，一碗饭便少了一半。楚天舒看得胆战心惊，寻思着这村子里的人要是都按照这姿势吃饭，每年得有超过10的人口因噎死而死亡。
十分钟后，他沿着小路，向来处去。林槐见他回来了, 问他：“你都看到点什么了？”
“回去说。”楚天舒说。
他看向远方, 夕阳已经开始下沉。街上村民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急促，顶着斗篷直直地往家里走。
夜晚快到了。
两人回来时, 整个宴席已经进入尾声。村长见他们两个回来了，这才让人收拾桌子, 吩咐宋刚带众人回下榻的地方去。
临走前, 村长叮嘱宋刚：“林教授他们就交给你了，你好好招待着，别让他们出了什么状况！”
这句“状况”被他说得意味深长。宋刚带着众人回到自己家的院子里, 仔仔细细把门锁好，又将他们带回大堂里, 对众人道：“咱们这儿……晚上过了九点, 尽量都别出屋子, 也别开灯，有什么事儿，都在屋里解决。”
“为什么？”
面对众人的不解，他苦笑着摇摇头：“这事儿……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唉，总之，你们听我的，就是了。”
说完这话，无论众人再问什么，他也不肯回答了。眼见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去，他更是直接吹了灯，回自己房间去了。众人也只好作罢。
“什么叫天黑之后不要出门？”见宋刚走后，季萧问道，“这个村子怎么搞的，神神秘秘的。”
其他人深以为然。崔晚霁说：“不过我感觉村民们还挺热情的。就是村长这伙人，奇奇怪怪的。今天早上那一叫，吓死我了。”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廖观说：“不过早上那事儿说起来也正常，要换了我村里来了外人，我们也得派人去瞧瞧。”
“这也是。”宋耀先道，“今天白天跟着村长他们转了一圈，感觉村子里还挺正常的，和之前去的那些鬼村，不太一样。就是他们叫我们晚上别出去，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严楚楚最后道：“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咱们也别碰这个霉头。今晚先回去好好睡，第二天再说吧。”
她说得也没错。众人昨天走了一下午，昨晚大多精神紧张没睡好，今天又走了一天，实在是难以为继，在座的几个都开始打起了哈欠。而且按照游戏一贯的节奏来说，针对长时间的生存任务，前几天基本都是能让人放松一刻的安全期。
他这话一出，众人也都回去休息了。林槐跟在楚天舒身后进了位于二楼的房间，问他：“你在村长老婆那里看到了什么？”
楚天舒把看见的场景如是一说，林槐摸着下巴道：“鱼鳞……嗯……”
他想到那盘肉，问道：“难道我们今天吃的是村长老婆的肉？”
“不一定。”楚天舒躺到床上，“不要先入为主，万一那只是某种特殊的鱼鳞病呢？而且我看过了，村长老婆的行动并不迟缓，如果她被割掉了一大块肉的话，是没有那样矫健的步伐的。”
“不过，”他继续说，“我建议那个鱼肉，咱们俩都不要吃——你今天也注意到了吧。这个村子里，男女比很悬殊啊。”
林槐点点头。今天他走在村子里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村中人口不多，但也并不少。走在路上，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但令人疑惑的是，其中的女人非常少，即使是有，也是裹着头巾的中年妇女或老年妇女。年轻点的女人，几乎一个都没有。
“不过这也是可以解释的。”林槐说，“假如这里有什么女人应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陋习呢？所以年轻女人都呆在家里，不出门。就像古代那样……而且……”
“而且，从游戏的角度来说，设置这种稀奇古怪的男女比，渔村，山神，女人，人鱼传说，爱情故事……真是从设定上就写着‘快来看我我有问题’啊……搞不好还能发现整个村庄的女人都是人鱼变的之类的答案……”林槐虚着眼说，“过于老套，简直让人连看破真相的兴致都没有。”
“而且，从更有科学依据的角度来看，”楚天舒说，“你看。”
说着，他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
“今天在路过东部时，我就看到了有好几片可供开垦的荒地。”他说，“按照这里低微的生产力和高度农业化的经济结构，不存在让女人能够呆在屋子里不出门工作的经济条件。就算是古代，所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发生在有点小钱的统治阶级里，真正的穷人从来不存在什么男女。所以只能说明，这背后存在着不同寻常的东西……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
“……”林槐虚着眼道，“我觉得你的推理逻辑很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说到底你为什么会在无限流游戏里找科学……不过我承认你的结论是对的。”林槐说，“那么明天，找个机会到村里，再找几个人来聊聊，搞清楚人鱼的传说是怎么回事……”
楚天舒听他一步步讲完自己冒充考察人员的规划和今天的见闻，挠了挠头道：“这也太麻烦了……”
“那你想怎么做？”
“第一步，潜入村长家。”
“这也是个不错的计划。”林槐摸了摸下巴，“擒贼先擒王，村长家里一定能捞到不少好东西……第二步呢？”
“第二步，找到村长老婆。”
“村长老婆确实藏着很多秘密的样子……但让她开口估计会很困难啊。不过，就是因为有这些困难，游戏才会有意思……第三步呢？”
“第三步，把她拖出来，拔她的鱼鳞，直到她说出秘密位置。”
“……”
林槐干笑道：“你这个也太简单粗暴了。”
“很粗暴吗？”
“拔鱼鳞你是要做万龙甲吗？？”
“可这不是最快捷的方法吗？”
“是很快捷没错，可如果村长老婆不会说话怎么办？这样不就拔草惊蛇了吗？”
“可……”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听我的，没错。”林槐虚着眼做出了地表最强发言，“你这个人不要这么倔强……”
“……”楚天舒乖乖闭上了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这段话有股难以反驳的气息……”
两个人在一番斗嘴后各自上了床。
一个小时后。
“林槐，”楚天舒问道，“为什么你要把你的计划告诉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林槐从众多回答中选择了曾于各大影视作品中频繁出现的万能回答。就好比：
——‘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为什么要靠近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为什么要吃掉我的早餐？还把胡椒粉放到我的牛奶里？’——‘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其实是因为，一个被上面派下来考察乡村的政府人员，身边居然没有一个跟着记录文字的书记员（马仔），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林槐闭着眼想，‘根据一个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设置应有的人际关系，这也是扮演的一部分。’
他认为自己这个想法无懈可击，可谓是完美学会了人类社会中人际交往的精髓。有了楚天舒的帮助，他的计划一定能如虎添翼，并因此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半个小时后。
楚天舒：“……和我成为朋友就这么让你高兴吗。”
林槐：“我很高兴吗？”
楚天舒：“你笑得床都在抖。”
林槐：“……可我和你睡的是两张床。”
楚天舒：“或许是你的笑引发了共振。”
林槐：“我也没有在笑。”
此时的渔村已经进入深夜，空气中一片寂静，不仅没有人声，连蝉声也欠奉。
唯二清晰可闻的，之后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和风吹过村落发出的呜呜声。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很快，他们便听见了，来自床底的颤动声。
“刷……”
“刷……刷……”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行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就在床下。’楚天舒用气声对林槐说，‘三，二，一——’
按照常人的逻辑，此刻两个人都应该夺门而出，逃离房间里的鬼物。可他们只是经过眼神短暂的交流后，就了解了彼此的意图。
如出一辙的意图。
‘一’气音刚落，两个人同时用力，掀翻了楚天舒的床榻。
床下空无一物。
“为什么这里会没有东西……”楚天舒在短暂的迟疑后，迅速恍然大悟，“它在一楼的天花板上！”
话音刚落，他便从随身包裹里取出扳手，握在手里推门而出。林槐跟在他身后，也要下去，却被他一手拦在了屋里。
“你就呆在这里。”楚天舒拦住他，“别出去，别下楼，听到什么声音也别下来找我，我是资深者，我有办法——听到了么？”
林槐没说话，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听清楚了么？”楚天舒再次强调。
看见对方点了点头，他这才放心，把一个木牌放到他手心里：“把这个拿着，这个东西能抵挡鬼物一次攻击。”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门，往楼下跑去。
“楚天舒！”林槐焦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小心点——”
“听到了！”楚天舒微微勾起了嘴角，头也没回，“不用担心我……”
“——小心点别让鬼跑了！”林槐喊出了后面半句话。
楚天舒：……
林槐呆在楼上，坐在床铺上，听着楼下的动静，一时坐立难安。很快，楼下便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鲜血飞溅声，和可疑的东西碎裂声。
他想到了楚天舒的叮嘱，咬了咬牙，终于一狠心，站了起来！
“不能让他在下面一个人战斗……让他一个人在下面面对鬼物，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必须下去，我很了解他是怎样一个人，他这个人，总是……”他喃喃自语着，掏出位于包裹中的板砖，怀着坚定的不能被阻拦的决心，也冲了下去，“至少，我得——”
“——我得让他留个活口！！”
这样想着，他冲到了一楼，在楼梯口大声道：“楚天舒！我下来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