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第二百二十五章。
“艾伦, 你根本不需要为这种事情感到内疚。”
菲里德轻易就猜到了小家伙自责的源头, 主动开口对他提醒道。
“格雷和他的交易，是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够缔结。他们各取所需, 而你不过是其中一方的受益者。”
“莱利斯, 他是为了……”
“没错，他为了自己孪生弟弟, 自愿接受格雷提出的条件, 格雷也遵守了他的协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炼金术师没有给艾伦说完的机会，直接一针见血堵死了他的话语。“艾伦，你是他们的主人没错, 但以前不是。”
“…………”
黑发青年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阴影者也是这么说的……莱利斯会答应老师的缘由, 就是为了阿诺德。
“别说格雷当时想和他进行交易，他如果不接受, 或许格雷会使用其他办法利诱让他妥协。若他还是打算继续拒绝，那我就会出手……毕竟让格雷能看上眼的, 必定是对你有极大价值的存在, 我不可能放过。”
“！！！！”
“就算我对他出手了, 那又怎么样？”镜片下的双眸泛着冷意, 菲里德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态度。“我想做得干净, 你认为会有机会知道么？”
“…………”
艾伦当然清楚对方的手段, 这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对方的声明是验证了阴影者的话, 他想起黑袍男人告诉他的那些信息, 他的骑士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被老师和菲里德所盯上的人，是绝对摆脱不了，也不可能拒绝。
……结果还是因为自己。
“艾伦，也只有你会觉得他是只无害的家犬……当然，他对你的忠心倒是事实，这并不能代表你的骑士足够温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察觉到小家伙越加低落的情绪，炼金术师再次使用的语气很平淡，其中却透着一股深意。
“或者说，艾伦，你未必了解真正的他。”
听到这里，艾伦的眼眸不由得一黯。
是啊，无论是莱利斯，还是阿诺德……他都没有尽责。
大概他也没有走进过他们的心，以至于和他们相关的事情，艾伦只能从其他人那里得知。
甚至他连真正的自己都不够了解，才会没发现另一个意识的存在。
“能够被命运所选择的人类，必会有属于他的路途，只要能够达成他的目地，就算没有我们干预，也会有其他人插手……艾伦，你不要小看了他。”
菲里德很少会去留意没必要的存在，不过他却观察了每一个试图靠近艾伦的生命。
大部分上都毫无威胁，而让他觉得会碍事的角色，便是骑士长与黑暗精灵……这两者一个心计深沉，一个老谋深算。
那名人类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潜藏着黑暗。
哪怕有着被命运眷恋的强运，也是获得神圣祝福的持有者，都掩盖不了他的真实全部只是小心被收在无可挑剔面具下的事实。
他的信仰千疮百孔，恐怕连灵魂也早已浸蔓在深渊之中……这种类型如果一个控制不好，那必将演变成相当危险又棘手的麻烦。
最初格雷和自己都不认为对方能够屈居于谁。
那是一条真正会反噬的恶犬，所有完美的模样不过是他适应着环境而所做出的合格伪装，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够发挥自身的全部优势。
“我没有小看他……”艾伦摇摇头，轻声道。“莱利斯很强，我一直都很清楚……”
正是了解骑士长真正的实力，他才会有所怀疑，自己是不是拥有当对方主人的资格。
如果是莱斯利继承了勇者的身份，他一定可以得到圣剑的认可。
那么成为勇者的他绝不该是像现在这样屈居人下，还作为骑士去侍奉另一个夺走自己身份的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艾伦也深刻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比起成为一名骑士，莱利斯应该成为更耀眼的英雄……因为他本来就是勇者，只是被自己夺走了命运。
“艾伦，他若不是货真价实的人类，也没有成为你的部下，那他一定会成为你最难解决的对手。”
炼金术师不动声色地将对方的思路带进自己
设想的环境中，并用语言进行暗示。
“黑暗精灵尚且还能在母树的影响下，对你始终留有一丝余地。但那个人类不会，他在法则的庇护里，是能够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连神都可以弑杀的命运之子。”
“…………”
“如果你们是敌对的关系，那只要你阻挡了他前进的方向，他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将你消灭……呵，人类的命运之子就是这样。”
不会有比一直观察大陆的神族更加清楚什么是命运之子，人类中为什么总能被命运所眷顾。
世界必要一定的革新，时代也要出现交替变更……总需要有一个齿轮开启首个转轴，才能将新的命运篇章所带动起来。
历史中的命运之子们都是在法则默认的引导推动下，想要达成心中的信念，他们可以做出一切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只为完成改变整个命运的任务。
人类的寿命再长也会有个限度，达成使命后就可以结束作用，是非常完美的一种消耗品。
“更何况……当初你会和那对双生子的相遇，是我和格雷都未曾留意的一场意外。”
那时候他忙着去大陆各地制造隐蔽艾伦气息的法阵，格雷独自面临灵魂分裂的后遗症，刚好双方由于不久前在艾伦事情上产生的分歧而暂时没有联系。
谁知道偏偏艾伦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双生子，还成功与他们进行了契约。
这可以说是完全打乱了他们原本的步骤，才不得不重新制定之后的队伍人数的弥补计划。
不过炼金术师也借此猜测到法则对他和格雷的行动有所察觉，毕竟艾伦和命运之子相处，他身上也有着掠夺而来气运，互相吸引很合理。
好在两者居然进行了契约，双方灵魂缔结后，反而能够更好的混淆视线，还能够发挥出新的效用。
当时的菲里德还未入队，就已经开心暗中去观察艾伦与双生子之间的关系，准备时刻排除危险。
双生骑士，反观是弟弟更容易看透。
那善良纯粹的灵魂，身陷污秽却始终能够保持自我意志，纯粹的灵魂不断吸引着想要将他玷污的恶意。
哥哥则是有着
矛盾的灵魂，圣洁光辉之颜包裹着无人能够看透的黑暗，只为了自己的目地不择手段去施行他的信念与目标。
这是菲里德偶尔也会觉得生命很有趣的地方。
即使是同胞的兄弟，两者却能有着彼此截然不同的成长方向。
“之后我倒是没料到，你真的可以完全驯服他……”炼金术师目光中透着一丝赞许。“不愧是你，我的艾伦。”
在他还在考虑如何将双生子的威胁降至最低的时候，艾伦就已经完全把他们收服了。
黑骑士完全将一颗心全然都放在了他的主人身上，就算让他为艾伦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献上生命。
而被菲里德与大贤者列为最不稳定、很可能给他们的计划增加障碍，真正命运之子的莱利斯……却也将艾伦视为主人。
经过两位神族的多番试探，他们确定了双生子都可以成为艾伦的替身与部下可能性，也就默许让他们留在了他的身边。
有用的棋子，当然价值越高的越好。
“艾伦，你太过善良，也未曾经历过这种事情，才会如此轻易就接受他人对你的一切指责……但我要提醒你。”
菲里德难得把语调放得轻柔，连带使用上了话术的技巧。
他知道这种时候要替小家伙解开本不该有的心结，适当的警示更是必备。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力量征服一切，强权即是地位。”
来自死之不朽者的权威一直都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
哪怕亡灵族在大陆上处于人人喊打消灭的地位，却从未有人敢主动来找炼金术师的麻烦，就算是无意间和他碰上了，那也得想办法绕着走。
没有谁会愚昧到招惹一名深不可测的敌人。
艾伦愣愣地看着菲里德，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对方在自己面前展现过的一面，这是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如同那只爬虫所言，任何与你有关的一切都是我设计施行的，格雷只是辅助……呵，他为了你，根本无法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就算他们想要去追究所谓的责任，决
定讨回……那令人可笑的公道。”他轻蔑一笑。“那是该来找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炼金术师敢做就不怕惹麻烦，只要能够达成他的目地，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行动时会波及什么无辜。
弱肉强食是所有种族的生存基本法则，没有能力就只配沦为牺牲品。
“我……”艾伦摇摇头，目光闪动着一丝挣扎，他低声道。“可你如果不是为了我……”
“没错，就算为了你，那也是我强加于你身上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我足足策划了数千年，再退一步说，就算你知道了，你觉得自己能阻止我？”菲里德反问道。“所以你信任我，接受了我给予你的一切……作为受益者，你就想替我承担后果？”
他当然清楚小家伙的内心有多么在意他和格雷，宁可让自己代替他们去面对最糟糕的处境。
同时炼金术师可以猜到，艾伦担心会看到他们和他的同伴处于对立的一天。
只可惜他从不在乎那些人的想法，也不认为谁会比对方更重要。
“艾伦，你觉得我需要吗。”
“…………”
闻言，艾伦神情更加黯然，自己无法反驳，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无论菲里德和老师到底私下都做了些什么事情，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为了自己，如果双方因此真的会有冲突，那他的立场便会非常尴尬。
“你这孩子的性格，有时候天真的让我无奈，也喜欢自寻烦恼……”前神族的男人微微一笑，满不在乎。“不过没关系，这也是我和格雷宠出来的，我们能给你足够随心所欲的资本，你只要平安活下去，思考想做什么开心的事情就好。”
“…………”
说他天真也好，艾伦就是不希望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毕竟……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那种左右为难的情况。
菲里德低头看向怀里情绪明显处于相当低落的小家伙，微微收紧了揽着对方腰间的手，没有得到任何的抵抗……看来的确是糟糕到心不在焉了。
他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艾伦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后，炼金术师才像是想要随意聊天般找
了个新的话题，却再度成功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艾伦，我认为你应该有察觉到，你的情绪变化……可比之前要难以控制多了。”
“…是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菲里德会提起这件事情，黑发青年微微皱着眉，他还是坦诚地回答道。“我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能控制得住……”
从在意识之海苏醒后，艾伦就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有时候他才刚刚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悲伤了，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处于十分难受的状态，也不能很好的保持冷静。
“别担心，这都是一些小问题。”菲里德安抚道。“你现在本来也是灵魂状态，会发生异常也很普遍……你只要时刻记住，你才是灵魂的主人就好。”
“…嗯。”
艾伦当然不会知道，当他解开封印后，便是将他原本抑制已久的情绪几乎是一口气爆发出来，那大部分形成了另一个意识，剩下的则被他完全接受。
他情感变化的整个过程，基本没有任何征兆，也不可能给他做好准备的机会。
这就像是一件正在进行准备的工作，却少了中间循序渐进的承受顺序，便导致他无法一下子理解与适当的接收释放自身的情绪。
艾伦从不是容易消沉自卑的性格。
他一直都很坚强乐观，哪怕是面临极度糟糕的处境，他也会冷静的面对，理智思考去解决的办法。
可现在他却像是不懂什么是情绪的小孩子，连自我掌控都处理的相当糟糕，所有的反应几乎都是被身体的本能给带动出来的——无法及时保持冷静。
看来这次阴影者给他造成的心灵创伤却造成了很严重的影响。
艾伦竟然会不断怀疑自我，那越是在意的羁绊，越是能够给他带来沉重的打击。
他无法妥善处理这些情绪的正常释放，结果都一股脑转化为了对自身苛求的状态。
菲里德认为这就是那只爬虫的计划。
能够打败艾伦的，只有他自己——任何身体和灵魂的攻击都不可能让他屈服，但自我谴责的内疚会让他的信念产生动摇。
他不久前已经处理好了
一些问题，但还不够。
那么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将小家伙最无法释怀的点给解决掉。
“艾伦，你对他们在意的程度……竟是比你自己更重要么？”
“我和格雷希望你离开天岛成为勇者，是想看到你平安健康的活着，还能够在途中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会允许让你身边多出那么一群家伙，可不是为了给你制造弱点……”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始终不能接受？还是需要我继续替你解答。”
菲里德这次选择直接询问，虽然他可以猜到对方是因为谁。
“那，菲里德，你告诉我吧……”
艾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隐隐的紧张，果然还是说出了炼金术师所判断的那个人选。
“真的是……我夺走了莱利斯的命运吗？”
其他同伴的事情如果还有缘由，是和自己间接的关系，那么骑士长的问题，就是和他紧密相连。
哪怕莱利斯和老师的交易是他们的事情，可他依然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重要同伴的未来。
不是受益者就可以理所当然的默认发生的一切，至少他做不到。
尤其是他的骑士是那么信任忠于自己，艾伦决不能接受自己是踩着对方才得到的结果。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只能说……”菲里德道。“艾伦，命运不会被轻易夺走，它们从来不受控制，连神族也无法彻底改变，只能进行干预。”
“勇者本身只是一个职位，能够被它所选择的人，就有资格背负这个称号。”
“艾伦，你无需怀疑，你有成为勇者的资格。”
“圣剑只会承认它看得上的强者。”
“如果你能够找到掌握自己真正力量的方式……那么，你就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
“更何况你又怎么能确定他成为勇者之后，会过得比现在更好？还是你认为，历代的勇者都可以拥有你的底蕴？”
“喜欢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可一直都是你的致命弱点。”
艾伦被炼金术士一系列的话语弄得哑口无言，他的确很少会往没接触过的其他方面
想太多，也只想了好的一面。
要是莱利斯成为勇者，他能够摆脱神殿，达成自己的信念与目标吗？
双生子一直都说，和自己相遇，是他们一生的幸运。
“艾伦，勇者这个身份并不是人类中所宣言流传下来的那般光鲜亮丽。”
看到对方已经被有所说动，菲里德便继续说了下去。
“勇者出生的身份，会决定他面临什么待遇。”
“是成为人类的傀儡，还是变成命运的操纵玩偶，都得看成为勇者的人选……你明白么。”
“嗯……”
艾伦点点头，他知道自己很幸运，也十分幸福。
从上路起就有老师在背后撑腰，神圣殿堂的势力不敢对自己轻易妄动，而各族同伴们公开的支持，让人族对他有所想法的存在都必须再三掂量。
他能够只单纯作为勇者贯彻自己的信念，去拯救世界，帮助有需要的生命……
这些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是不行的，他办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艾伦，你被我们宠爱的同时，也遭到你身边那群同伴的保护，缺少对一些事情的接受与分析能力，这是你的弱项。”菲里德摸了摸下巴，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念头。“或许这次的事件也给了我一个提醒，是该让你接触些……其他东西了。”
“嗯？”
将小家伙脸上的茫然尽收眼底，炼金术师曾经答应过银发贤者，不让艾伦接触太多黑暗肮脏一面的知识，而他身边那些阅历较丰富的同伴们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将他保护起来。
别说是龌龊事了，就连稍微过火一点的事件……某些家伙都会在艾伦发现之前，先提前处理好。
没有任何人愿意让干净的小家伙的眼睛被污染，又或者脏了他的耳朵。
这样的好处与坏处，现在倒是让他发现了致命的问题。
“艾伦，你现在知道了我们所隐藏的真相。”他说。“你可以怨恨我们，毕竟我和格雷联手替你铺路，从未给你选择的机会。”
“菲里德，你别说这样的话了……”艾伦苦笑了一下，随即便叹息道。“无论你们做了什么，作为受益者的我才是最没
资格的啊……”
“那你现在考虑的怎么样？”炼金术师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从不在乎被任何人敌视，也接受针对我的挑衅复仇……只要他们做得到。”
言下之意，他不会给艾伦插手的机会。
“艾伦，你的骑士会决定去侍奉你，也绝口不提这件事情，难道你不认为……他可能不想被你知道？”
“不轻易替他人擅自思考抉择——这不是你惯用的吗？”
“你觉得呢？”
面对一连串的发问，黑发青年陷入了沉默。
所幸他这次没有耽误太久，当那双金眸重新看向亡灵族时，里面的温度也仿佛被重新点燃了。
“…菲里德，你或许是对的。”艾伦认真地说。“我会去问他的。”
“很好。”
艾伦决定夺回身体后，便主动去问莱利斯，关于这件事情……只有对方亲口的回应，自己才能真正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他便感到内心像是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压力也消退了不少。
之前阴影者用来攻击他的语言，绝大部分都是因为他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才导致他的同伴们都会那么不幸痛苦。
对自己的无能，不清楚真相的他很可耻的回避了那些问题，还沦落到身体也被夺走。
更糟糕的是面对自己突然爆发的许多陌生情绪，他不能好好的掌控，反而被其一直带走……这实在不应该。
“也许真的是我被大家保护的太好了，只不过是自己从未真正面临过这样的处境，结果独自一人就落到这么狼狈的模样。”
“简直是太丢人了……”
他真是没用，遇到一些未知的挫折就把自己搞成这样，简直不配称为老师的弟子。
艾伦不会在让自己继续低迷了，他没有时间，也不应该。
或许他的同伴们此刻还在想办法和自己取得联系，他的另一个意识也在与阴影者进行博弈。
属于他的战争，必须他去面对。
当艾伦的视线落回了炼金术师那平静的脸上后，忍不住扬起一抹灿烂地笑颜。
“幸好，我还有你们。”
老师替他抚平了焦虑与迷茫，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