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四圣
呼吸、脉动。
沉浸在世界中，聆听。
风，吹过了不知名的原野。
一个偏僻村庄，几个孩童正在玩耍。
奥西米勒靠着椅背，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
双眼微睁，在青色光芒的沐浴下，他仿佛看尽了一切。
嘴角噙着笑意，他之心神在大地上漫游。
忽然，他见到了一处战场。
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死去的战士身躯渐冷；
离别的人再也无法返乡……
“事态紧急。”
阶下传来柯尔特的声音。
奥西米勒坐直了身，一只手拨开额发；他眨了下眼，意识清醒了些。
“短短十天，北上的军队便在叛众的呼应下攻陷了耶尔大量的城池。战斗中，确认有魔法师以及术宗军的存在。”柯尔特神情严肃。
“我方援军已经派出，于朗也在茨达普筑起了防线，但若没有决定性的战力，只怕还是难以挽回战局。”
“决定性的战力吗……”奥西米勒低语。
“昔时，你说我将得到至强的力量和无匹权位，我会成为操纵世间大势的棋手；然而事实是，我从来不想要。”
“事到如今，你觉得后悔了吗？”柯尔特回应。
“后悔？”剑宗首笑了一声。
“我会调派尊者前往，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
曼纳，岐国都城，亦是术宗总部的所在地。
城中高楼林立，其间有着各种魔法设施。
在曼纳城的四角各有一座副塔，这些副塔和位于曼纳中央的主塔构成了一套重要的防御系统；当发生外来入侵时，它们可以联动展开巨大的屏障以守护曼纳。
中央主塔高五百六十二米，共九十九层。
自下而上，楼层面积渐小，时而水平叠加一面巨大的魔法阵。
这座主塔建立于五千多年前，整个工程耗时甚久，凝聚了当时魔法界的顶尖技术，并在往后的岁月中不断完善，至今仍代表着术宗的权威屹立在亚斯特大陆上。
四座副塔也是随后才配合着主塔建立的。
一如剑宗的总殿，主塔是术宗最主要的办公场所。
此刻，岐国的女王、术宗首露西亚·拉菲媞妮正站在中央主塔的第九十九层等候。
十年前岐国国主病逝，当时王室血脉衰微，术宗本欲全面接下岐国的管理；只是最后，国主那失踪已久的女儿终于现身。
她力排众议，成为岐国新一任国主，以此保住了岐国王权的存续。
露西亚虽出身王室，但魔法天赋惊人，深得术宗赏识；封王后不久，她更是当上了术宗首，从此身兼女王和宗首的双重身份。
不过术宗不同于剑宗，露西亚虽身为宗首，负责的只有宗廷日常管理，而诸如战争等重大事项的决策，必须由“四圣会议”作出。
在术宗内，能与侠抗衡，屹立于所有魔法师顶点的存在，被称为“神圣魔导师”。
神圣魔导师之力通天彻地，他们能使用终阶魔法，洞察了最深的魔法奥秘。
由宗内圣魔导联合举行的会议，则拥有术宗最高的决策权。
——
露西亚俯瞰着曼纳。
她身披华丽的衣裳，黄金般的秀发精心梳理过，一顶玫瑰状王冠又为她完美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高贵。
九十九层的部分墙壁是透明的，往外望去身似悬空。
主塔有如帝王般傲立，再高的建筑在其面前也不过是匍匐的臣子。
露西亚白皙的手在空中轻轻摩挲，底下一个区域的景状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几乎废弃的王宫，曾经的辉煌已黯然失色。
露西亚是独生女，父母去世后王室里也再没有其他的亲人；当她成为宗首时，她将自己的住处移到了中央主塔。
即使王宫冷落，渐渐被遗忘在历史中，这座城市仍照样运转。
回到曼纳后，女王又为她的子民做了些什么呢？
露西亚不禁质疑起当初的决定。
一男两女，三人走到她的身后单膝跪下。
“露西亚大人，奇拉先生已经抵达主塔；另外，九十九层的禁制也开放了，其他两位圣魔导随时可以到来。”
为首的男子恭敬地说着。
中央主塔设置有多座传送魔法阵，可以使人在短时间内进行远距离的空间移动。
除了传送魔法阵以外，没有别的途径可以直接进入第九十九层；而在平时，若未获得许可，是无法从主塔以外的地方传送到第九十九层的。
“那奇拉呢？”
“正在准备传送。”
“很好，你们先退下吧。”
“是。”
弗格斯、米丽和黛尔是露西亚的直役三臣，他们都是实力强大的魔法师，并且只听从宗首的命令，算是术宗内对露西亚最为忠诚的人。
三人通过传送魔法阵离开九十九层后，传送阵再次发亮。
作为一类特殊的时空魔法，传送魔法阵在术宗也只有少数人能够制作，并且只能在布置好魔法阵的两地进行定点传送。
一条条泛着光芒的蓝色纹路在地板上浮现，勾勒出深奥复杂的圆形图案；炽盛的光芒中，一个男子的外表轮廓逐渐清晰。
那人留着一撮小胡子，眼神如老鹰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正是术宗至高的四位圣魔导之一，秽暗徒奇拉·瑞恩。
根据不同的魔法特性，圣魔导拥有各自的称号；露西亚的称号是“缔光使”，而奇拉，则被称作“秽暗徒”。
作为一名天才魔法师，奇拉·瑞恩出身神秘，费国大战后短短数年间便在魔法界扬名。
他发明了许多新型魔法，在魔法领域拥有近乎恐怖的智慧；有传闻说，他甚至接触到了某些魔法范畴之外的力量。
露西亚转过身，直面奇拉。
光芒消失，奇拉走出传送阵，微笑着向她深鞠了一躬。
“多日不见，我的女王还是如此美艳动人啊！”
露西亚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径直走过他，来到九十九层中央；这里摆设着一张方桌，方桌四侧各有一个座位。
“客套话省省吧。”露西亚端庄地坐到一个位置上。
“现在，秽暗徒，能否请你告诉我——”
露西亚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奇拉，语带威严。
“前些日子，术宗有两万人的军队和一个魔法师团被派往了耶尔，而为什么……我这个宗首却一无所知？”
奇拉却晃了晃脑袋，咧开嘴笑了起来。
“女王陛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消息闭塞，怎么能怪我呢？”
“那我该怪谁呢？幕后的主使……难道不是你吗？”
露西亚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奇拉。
“哼！战便战了，说这么多作甚？”
这时，一声粗鲁的回应响起，传送魔法阵正泛起光芒。走出光芒的，是一名赤着上身的男子。
男子一头短发，满面髭须，浑身的肌肉虬结；他瞪着双眼，神情不怒而威。
那是盖洛·威夫利特，被尊为“雷王”的圣魔导。
露西亚暂止质问，奇拉和盖洛也入了座。
三人静静等待，然而时间已至，第四人迟迟未来。
“该死！那绿毛混球是怎么回事？”盖洛突然拍桌，大声喝道。
盖洛的肉体经过魔法改造，坚固的桌面在猛力拍击下出现几道裂痕。
“事先有通知了，他应该随后便到。”
露西亚刚说完，察觉一阵空间波动，九十九层的传送阵再一次发亮。
最后一名圣魔导迎面走来。
那是个有些邋遢的男子，披着宽袍，一头藻绿色的卷发乱蓬蓬地垂散。
“费清，你这家伙居然敢迟到？不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会议吗！”
盖洛吼了那人一声，那人竟也抖了一下。
他左右瞄了下四周，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达，于是微微低下头，似有些胆怯般地说道：“抱歉，修炼的时候忘了时间……”
“修炼？你再怎么修炼也是我们之中垫底的！”盖洛嘲笑道。
“行了。人既然到齐，那就开始吧！”露西亚发话。
费清也坐到了方桌前。
——
四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奇拉，麻烦你解释一下先前的状况。”露西亚首先说道。
“没问题。”奇拉拍了拍手。
“前段时间，我收到了来自库鲁顿的信息。他们已暗中筹划许久，将起兵攻打耶尔，夺回失落于剑宗的地域。而耶尔也早有部分群众集结，会作为内应协助。只是面对武者，他们的胜算仍然不足，因此库鲁顿国主亲自联系我，要求术宗的援助。”
“事发突然，为了及时配合他们的行动，我只得运用手头上的权限，先行调动术宗的部分战力前往。”
奇拉诉说的语气甚至有些委屈，但在露西亚听来却是谎话连篇。
她怒斥道：“未经过四圣会议，竟然连魔法师团都出动了！你这样做无异于向剑宗宣战，战争的规模也会因此而扩大！”
魔法通讯十分便捷，奇拉完全可以事先告知众人再行决策。消息被封锁，甚至露西亚在事后数日才收到汇报，明显是奇拉暗中搞鬼的结果。
“不不不，女王大人……”奇拉连忙反驳。
“术宗早有规定，在紧急状态时，只要得到一名圣魔导的许可，就算使用魔法师团级别的战力也是可以的。”
“紧急状态是你能定义的吗？”
“够了！”盖洛不屑道。
“事情既然发生，也是一次机会。术宗已经屈于人下太久了，是时候来场血与火的洗礼，让那班武者们认识到自己的地位！”
盖洛一直是个好战的魔法师。在宗廷方面，他也极力主张开战，希冀打败剑宗，让各国都归入术宗的统辖下。
“是啊，而且这一次我们以联军的名义行动，道义上也是我们占据优势；在民众和军队的联合下，战况势如破竹。相信不久，耶尔便能重回术宗大家庭的怀抱。”奇拉感慨道。
“我反对这次行动！”露西亚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次事件违背了双宗间的休战协议。术宗和剑宗已经维持了十年的和平，这份和平应该持续下去，徒劳的战事只会给各国人民带来伤痛。”
“我以术宗首的名义要求，立即调回钜团以及耶尔境内的所有术宗军队！”
“这……”奇拉露出惋惜的表情。
“露西亚。你应该明白，在战争层面，宗首的命令并不管用。”
盖洛双手抱在胸前，说道：“我的最终意见，继续战争并投入更多战力，争取将耶尔完全夺回。”
“同上！”奇拉附和着。
四圣会议的决策权高于宗首，虽然内心不满，但露西亚无法驳回两人的表决。
“好，我仍旧坚持停战。那么……费清，你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