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冲突
“于家崴”后山的防空洞内，四辆汽车停靠在半圆形混凝土浇筑的山洞里，众人拖拽着车上携带的物资，在微微的地颤中，打开铁闸门走进防空洞。洞内并不潮湿，从洞里吹出的凉风推断，里面应该有通风口。
全员进入后，赵玧桐的父亲赵宪按照苏舰飞在电话里的指示先是拉上了山洞口的铁栅栏，防止地震时车子溜出山洞。随后跟在众人身后进入防空洞关闭了闸门。
忽然身处黑暗的防空洞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尤为清晰。一声小孩儿的哭叫突兀的响了起来，大家惊了一跳。有人手忙脚乱的按亮了手电筒，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孩子的哭声也改为了抽泣。
赵宪喊了一声：“大家先别说话！”接着将手机用力的按在耳边，在“滋滋”作响的通话中，努力听着苏舰飞继续说着：
“……没有必要不要离开！不要开门！也不要回应！切记！！”……
…………
听着电话里的“滋滋…嘟嘟…”声，赵宪有些搞不懂苏舰飞最后的这几个强调是什么意思。正拿着手机思索，突然整个空间一阵地动山摇，众人都惊呼起来，慌乱中物品扔了一地，下意识的拉住身边最近的亲人抱在一起。
闸门外不远处传来落石滚动和树木折断的声音，轰隆隆的撞击声不时响起。众人摇晃着身躯惊恐的紧靠墙边，黑暗中一个年轻的声音抱怨道：“地震中进山洞，脑子被门夹了吧？山体滑坡会把大家全都活埋的！！”好几个人开始断断续续应和起来，将矛头隐隐指向了沉默的赵宪。
赵玧桐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不是你们主动跟在后面的吗？又没人拉着你们跟来！”
孩子惊恐的哭叫声又响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尖叫道：“你怎么说话呢？吓坏孩子了！”
忽然一个浑厚的男声低喊道：“别吵了！先挺过这波，等地震停了，谁要走可以马上离开！”众人闻言都渐渐不再说话，靠在墙壁上细听门外的声音，煎熬的数着时间。
黑暗中，田柳楉悄悄的靠近赵玧桐，摸索到她冰冷的手紧紧握住，贴近耳边很小声的说：“都怪我……”
赵玧桐摇了摇头，想起这么黑田柳楉看不到，就轻捏她的手小声回复：“没事！”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震感袭来，防空洞内的众人瞬间被掀翻，哭叫声，咒骂声又此起彼伏。闸门外接连的巨响声震耳欲聋，整个山洞也突然开始下沉，大家冷汗直流，抱着亲友惊恐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仿佛过了很久，震感渐渐消失。门外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有人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找到手电筒打开，突然的光亮让其余的人闭上了眼睛。待适应光线互相打量，只见人人头发凌乱，形容狼狈，眉宇间则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有没有人受伤？”赵宪确定妻女无碍后，四处打量着众人，大家均摇头。
“好，”旁边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低沉的说道：“谁要离开，现在戴好自己的物品可以走了。”正是田柳楉的父亲田鹏。
赵宪怔愣的看着田鹏欲言又止，随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手电筒光芒照不到的背光处，先前的女人在丈夫的暗示下喊了一声：“开门！”
赵宪抿紧了唇向门边走去。
“慢着，”田鹏阻止了他：“先说好，离开这里就再也别回来。”
角落里，那个年轻的男声冷“呲”了一声：“又不是五星级酒店，好像谁留恋似的。快开门！”
赵宪沉下了脸，没有出声。田鹏冷笑着拍了拍赵宪的肩膀：“开门吧。”
闸门缓缓开启，一线光亮从门缝钻了进来。洞口处停放的四台汽车已经变成废铜烂铁，黑漆巴乌的碎片崩的到处都是，众人都愣在了原地。待回过神，透过向下倾斜的山洞口向外看，只见铁栅栏外，来时的山路上满目疮痍，倾斜倒塌的断木山石遍地。
穿过所剩不多的几棵树再往远看，众人倒吸口气，山下不远处，一道一公里宽，远远望不到头的深沟横贯东西，仿佛被利剑劈出一般。是原来的公路，直接裂成了两半，来时周围的房屋，现在基本都化为瓦砾，所剩无几，也不知道人逃没逃出来……
众人后怕不已，有人小声嘟囔着：“没想到，这个「尿壶」似的结构，还……还挺管用呐……”
“收拾东西走吧。”田鹏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沉默。
“……那个，”女人张娆抱着个小男孩儿，与丈夫徐放做着眼神交流：“我们不走了。”
“哼！”赵玧桐冷哼一声，冷眼看向他们身侧眼神躲闪的年轻男子，那是她和田柳楉的初中同班同学徐子航。教养让她骂不出难听的话，但心里十分厌恶。
田鹏冷笑一声：“我劝你们还是离开这里的好。”他换上一副凶悍的样子道：“这个山洞已经经历过一次强震，谁知道会不会在第二次地震中倒塌呢？”他阴冷的笑着：“我可不知道真正危险的时候，我会不会把你们当人肉盾牌。”
赵宪皱起了眉，不赞同的看着田鹏。田鹏没有理会他，反而是赵玧桐制止了父亲想要开口的想法。
徐子航一家本来对防空洞第二次倒塌的假设有些犹豫。听了田鹏后面的话，惊吓的直接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不过临走时还不忘问一起来的另一家：“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吗？他们可是一伙的。”
那家是三口之家，父亲李强沉稳睿智，母亲孙香富态优雅，唯一的儿子李宁琛文质彬彬，表情冷淡。这三人从头到尾一直没怎么说话，存在感极低。
李强沉吟片刻，对着徐家几人缓缓摇头，礼貌的说道：“我们另有打算，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徐家的女人又纠缠了一阵，见李家态度坚决，隐隐有些不耐，便撇嘴道：“端什么架子……”
田鹏恐吓道：“你们走不走？”
徐家人冷“呲”一声，各自拿起物资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走去，他们听见不远处隐约传来了人声和狗叫，对此处再无留恋。
待四人走远，李强转身对田鹏道：“多谢你们帮我一家度过危机，这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对着赵、田两家人弯腰致谢，身后的妻子儿子也随着行礼。赵宪和田鹏赶忙上前拦住，赵宪连连摇手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也是受救助的人，不用这样！”
田鹏则拉着李强说：“孩子们都是同学，不兴这个，不兴这个！”
李强道：“好，大恩不言谢……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他踌躇了一下说：“我打算和家人与你们一起，不知道方不方便？”
田鹏大气的挥着手：“这有什么不方便，你太客气了。”说罢看向赵宪。
赵宪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犹豫的说：“不瞒你们，这地方是李晴天的哥哥告诉我的……”说着把和苏舰飞的整个通话内容复述了一遍，最后道：“我一直没明白，那孩子让我没必要不离开，不开门，不回应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