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07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
连续两日的降雨洗刷了整座曼哈顿, 冬季的雨水比雪更加寒冷,地面色彩鲜明的车顶以及雨伞与半空对峙而立的暗灰大厦形成对比。
办公楼里明亮的灯光也无法驱散阴天的沉闷,特别是在莱利斯的办公室里, 气压更是低到了极点。
莱利斯是一个很难让下属捉摸出情绪的上司, 他是瓦尔哈拉内部“绝对理性”的代表,像是一台构造完美的机械, 无论何时都能作出最合理的判断。
莱利斯在纽约所领导的只是一个调度机构, 负责协调各个单位的行动,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与之相比, 尚有“总部”之称的柏林更像是象征层面的,这个地方才更具备心脏的功能。
“经过两天的搜查,我们并没有发现秦秘书的去向, 他可能出现过的所以地方监控都有被破坏的痕迹,包括他那名朋友的房间内部的线索也全部被销毁了。”
西蒙妮·斯塔克小姐向莱利斯汇报着情况,因为秦秘书的突然失踪, 原本只负责金融业务的她被临时调度到莱利斯面前,她本人从一开始就是极其不愿意, 若非人事部经理差点以死相逼, 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你的意思是他能够凭空消失?”莱利斯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不紧不慢地说出口。
西蒙妮立即解释:“没有人可以凭空消失,我们只是暂时找不到突破口,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给你。”莱利斯近乎绝情地说。
“但你也总不可能要求我做一件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 ”西蒙妮并不是一般女人, 面对莱利斯更多的只是头疼而不是畏惧,所以她此刻还是能冷静地为自己争辩,“如果你觉得有人做得到, 请务必告诉我,我平均每天为组织将近半亿美元的收入,应该能聘请得到那位人才。”
气氛忽然僵持不下,可就在这时某个人突然打破了僵局,毫无礼数地闯进办公室后直接开口:“很抱歉,西蒙妮小姐,小叔他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您。”
西蒙妮回过头,身穿休闲服的年轻人正向他走来,楚辛燃脸上带着温驯的笑容,看上去特别引人注目。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一份文件,说道:“我刚从柏林来,这是长老元要求我转交给你们的。”
由于西蒙妮从级别上来说低了一阶,这份文件首先交给莱利斯过目,而莱利斯却根本不以为然,直接扔至一旁。
“你不看看是什么?”楚辛燃问。
“没必要。”莱利斯回答。
无非是问责书而已。
几个月前,因为长老院得知秦肖与顾炤的关系,莱利斯在去柏林的时候被特别“提醒”过一次,好在那时他早有准备,将秦肖交给楚辛燃照顾,如果他跟着自己一起去柏林,很有可能当场就被扣押下来。
莱利斯在众长老面前郑重担保,秦肖绝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如果将来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他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其实这么多年来,纽约与柏林从来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想弄倒莱利斯的人不在少数,之前他有帕德玛夫人的庇佑才能将那些人稳住,如今帕德玛辞世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人坐不住了,事态的发展并不在意料之外。
帕德玛活得太久了,有人爱她就一定有人看不惯她,她的地位人人都想拥有,但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她精神领袖的位置。
至少在莱利斯眼里不行。
莱利斯看向西蒙妮,说道:“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可以回到你自己的岗位上去。”
突如其来的惊喜西蒙妮惊讶之余也有些顾虑,她迟疑道:“可你身边总得……”
“已经有人了。”莱利斯意味深长道。
楚辛燃左顾右盼,试探性地伸出手,慢慢指向自己。
两人都看着他。
“不可能,”他当即拒绝,“我来纽约有事要办。”
“这是命令。”莱利斯冷道。
西蒙妮朝他眨眨眼睛,把自己手里所有资料往他身上一扔,愉快地走开,一点留恋也没有。
“你人缘真差,”楚辛燃直接当面吐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莱利斯竟是带着几分自嘲地回答:“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楚辛燃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开口又把话吞了下去。
很多人都说,莱利斯如此年轻就能在组织里位居高处并且站稳脚跟与帕德玛夫人脱不开关系,由于帕德玛夫人曾在圣心福利院做过一段时间的教养嬷嬷,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圣心福利院是她培养亲信的场所。
沈时年刚开始进入组织时,也曾被许多人这样看待,只不过后来他过于出色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变了态度。
但莱利斯显然就没有这个表现的机会了。
“贴身秘书这个职位很重要吗?”楚辛燃主动转移话题。
“很重要,”莱利斯依旧板着脸,“我总得需要有人给我泡茶。”
楚辛燃一愣,指着墙壁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外面至少坐着三个可以给你泡茶的助理!”
莱利斯缓缓后仰,靠在背椅上抬起下巴:“不然呢。”
“……什么?”楚辛燃瞬间更糊涂了。
所以他是真的在跟自己开玩笑?
“什么时候你的脑容量能和你的脾气一样大就好了,”莱利斯用嘲讽地目光盯着楚辛燃,“或许我应该庆幸,在让我失望这方面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楚辛燃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一只手撑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掀翻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压抑着怒气对着莱利斯:“我来纽约是真的有事要办,如果你心情不好想找人开涮,那还是换一个比较好。”
说罢,楚辛燃直起腰板,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莱利斯像冰雕一样目送他离开,表情并无波澜。
只有当他起身,从地上拾起被楚辛燃掀翻在地的相框时才能裂出微小的缝隙。
照片的他抱着那只叫莱茵的小猫站在圣心福利院的树下,阳光和煦而灿烂。
他在圣心福利院留下了很多张照片,但只有这一张被送到了他手中,因为之前的全部都是属于监测报告的一部分,连同那段灰暗的往事一起被尘封在档案里。
照片能记录下来很多东西,但只有照片里的人才记得当时自己眼里的是什么,莱利斯一直都记得,举着照相机的女人穿着修女的衣服,不断指导他该怎样微笑,但由于他始终拒绝配合,连抱毛的动作都是勉为其难做出了,最后才迫不得己留下这张在当时看来颇有瑕疵的照片。
莱利斯拾起相框后并没有继续摆放在桌子上,而是塞进抽屉里,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
他对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沉想道。
郊区,一辆改装后的皮卡车笨重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两边都是废弃的工厂,铁锈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成近乎深红的颜色。
车里,伊桑双眼被蒙上,嘴唇死死抿起,顾炤则安静坐在他身边,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不对……”伊桑说,“上个路口应该左转。”
“我们已经回去三次了,”维克托在驾驶座上说,“到底是左还是右。”
维克托就是沈曜给顾炤安排的靠谱队友,他的行事风格向来雷厉风行,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表现出不耐烦。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伊桑说自己每次一去见神时就是被这么带着去的,他这种情况就算是顾炤用读取记忆的方式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慢慢拼凑出当时的路线。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两天里他们几乎把时间都花费在这上面,然而进展却非常小,在耐心耗尽之后,俄国兄弟的暴脾气就展露了出来。
“如果你敢耍我们,我就把枪从下面塞进去打穿你的肠子,”维克托寒声威胁道。
伊桑吓得直哆嗦,哭着说:“我真的不记得了……鬼知道这他妈的是什么走的……你们杀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顾炤叹了口气,无奈道:“再来一次吧,这次走左边。”
以这种方式找到线索的机率本来就很渺茫,这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说沈时年将他的能力摸得十分透彻,完全避开了他能够通过他人的记忆查询到的所有信息。
顾炤的精神力看似变态,实则局限性也很致命,他所建造的城市模型是由成千上万个人的记忆组成的,但如果这个人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都不存在,那么模型里就不会出现他的影子。
沈时年常年从事猎手工作,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掩人耳目,从大众视野里消失对于他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两天里顾炤开始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猜测沈时年应该在自己离开之前就已经醒来,或者说那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睡。他们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先睡着,顾炤的离开应该没有在他的算计之中,这样一来反而更便于他行动。
恋人之间最忌讳隐瞒,他们虽然决定站在同一条线上,却出于各种身不由己的理由而不得不为各自的困扰阻拦。
顾炤那天回到酒店发现沈时年不在里面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当天晚上就挟持了伊桑这个重要人物,而此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得越发冷静,思考得也就越多。
比如说,他是否应该尊重沈时年的意愿,让沈时年自己解决一切。
“我有一个疑问,”维克托忽然开口,“既然连这个人都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神在那里,别人应该也不知道才对,我们要寻找的人不一定就已经找对了地方。”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顾炤也曾想过这个问题。
“不……他知道……”伊桑战战兢兢地开口,“他认识那个人,我敢确定,他肯定知道神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顾炤:你到底认识几个神!!
给大家捋一下:
一号神·唯一真神:顾沉
二号神·神之子:顾炤
二点五号神·还是个孩子的妹妹:顾汶
所以伊桑说的神究竟是上面的其中一个,还是另有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