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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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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时年召集的金属不断填补着他失去的血肉, 明明伤痕累累的臂膀却流不出任何血液,他像某种怪物一般伫立在教堂中央,无数条金属手臂包裹着他,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在他的身体内部链接着断裂的骨头, 他很有可能已经倒下去了。

    这就是他能成为瓦尔哈拉王牌猎手的原因,只要大脑还没有停止思考, 他就有办法维持战斗机能, 只不过很少有人能能将他逼至如此地步。

    对方很强, 非常强。

    四名主君天使不过是受控制的傀儡,教堂里每一个身披斗篷的教徒都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纵使是执行过无数凶险任务的沈时年也未曾见过如此阵仗,他竭尽全力保持呼吸平稳,可惜受伤严重的他已经无法将氧气输送到身上某些部位。

    “如果那时候我遇见的是你该多好, ”老人混沌的眼中映出沈时年的惨状,“跟你比起来,时间简直就是个废物。”

    “他……”这短短一个音节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不……不是……”

    “因为你没有见过他像狗一样凄惨的样子, ”老人回忆起往事,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被下水道的鳄鱼咬掉了一只胳膊……那些鳄鱼都是被富豪们遗弃的宠物,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是被遗弃的,可是他却没有像鳄鱼一样即使在如此肮脏的下水道也要拼命活下去的意志, 那个时候他甚至没有想反抗。”

    不知道是老人话里的哪个词刺激了沈时年, 他的呼吸忽然乱了,面容也变得狰狞起来,控制着金属手臂再次发出攻击, 坚固的墙壁在这一刻终于倒塌了一部分,随着他的逼近,老人的表情竟然逐渐变得兴奋,他盯着沈时年问:“你还是很在乎他,多么了不起,我甚至不敢相信你会为了神杀死他。”

    围绕在沈时年身边的金属化为两把锋利的刀,竟在刹时间斩杀四名红衣主教,他的眼里一片猩红,咬着牙也止不住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

    为了这一击,他撤掉了几块用于修补身体的金属,剧烈的疼痛以及滔天的怒意几乎要把他的身体彻底撕碎。

    “我……我一直……”沈时年的声音极其沙哑,每一个音节里都是无法掩盖的痛苦,“一直……都在找他……他……”

    被送去圣心福利院的第一年,他想尽一切办法逃跑,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抓回来,每次逃跑失败后都会被关禁闭。禁闭房很狭窄,很黑,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那天在船上的情形,母亲偏执又疯狂,却带着慈爱的眼神,时间害怕的表情和悲凄的哭喊,还有自己手里,淌着血的刀……

    如果当时,他没有带时间逃跑。

    自责到极限的时候,他就会啃咬自己的手臂,当禁闭结束后嬷嬷们打开房门就会看到满身是血的他,从此以后他关禁闭的时候总是被穿上束身衣。

    他是圣心福利院最难管的孩子,修女嬷嬷总是说,如果他再不听话,下一次审判日他就会被带走,可他不在乎,他只想逃出这个地方,去把他的弟弟找回来。

    帕德玛夫人的到来使圣心福利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个女人告诉他,如果想要找回失去的东西,就要控制住自己,再想尽一切办法变强。

    一开始他就是为找寻时间才会成为猎手,可是后来他在执行任务的途中目睹了许多,成长了许多,逐渐明白斩杀恶鬼是正义之举,猎物如果不被清除,就会有更多人遭遇如他一样的悲剧。

    可他从未料想过的是,自己最渴望见到的人,竟然也成为了那样的怪物。

    他曾无数次询问自己,他所坚持的正义是什么,因为忍受不了如暴君般残忍的母亲离家出走,甚至还带上了无辜的弟弟,可是这条路真的是时间想走的吗?如果他和母亲一样天生就是怪物呢?如果自己也和母亲一样,也是残忍到目空一切的人呢?

    沈时年人生几乎都在愧疚与忏悔之间度过,在第一次将刀刺入时间心脏之后,他把刀挥向了自己,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禁闭室里,幼稚到想用自己的疼痛乃至于生命来赎罪。

    “他没有……被抛弃!”沈时年抽离那块支撑心脏的金属,将其转移至刀刃上,这样的长度才能勉强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他大张着嘴嘶吼着,“我从来都没有抛弃他!但是……每个人都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

    这才是他的正义,这才是支撑他活到现在的信念!

    真理之匙在信徒间大肆敛财,走私和贩卖违禁品,甚至将“神的力量”赠予教徒,让他们在外界制造混乱,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而他们的教主,则是一名疯狂又冷血的少年。

    几年前,他在这间教堂找到时间的时候,曾询问过对方是否受到胁迫,而时间当时的回答是,一开始确实是迫不得已,后来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神明,他可以拯救误入迷途之人,也可以随意处罚他们。

    那时候他的样子,几乎和沈时年记忆里的母亲一模一样。

    成为猎手之后,沈时年才看到那份记载着“实验体z597”的全部资料,她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前曾经满世界游荡,一般躲避猎人的追击,一边在每一个到达过的城市留下她的记号,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直到有一天记号突然消失了,猎人们再也无法找到她。

    谁也没有预想到的是她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且为那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可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杀戮的冲动,于是男人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可那时候她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在沈时年的记忆里,那个男人并不能算是父亲,在他们兄弟俩受罚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站出来阻止过,他对z597的恐惧已经超过了作为父亲的本能,甚至在母亲不在的时候将怒火发泄在两个孩子身上。

    他能理解时间都痛苦,也正是因为这份理解,他决定亲自送对方离开这个世界,瓦尔哈拉早晚都会派人来杀死他,比起再让时间再去憎恨另一个人,还不如让他继续恨自己,因为沈时年很清楚,憎恨很少带来除了痛苦之外的东西。

    当沈时年朝着老人挥出那一刀后,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千疮百孔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他跪倒在地,刀尖没入对方身体里,无数枚彩色玻片的光折射在他身上,光影斑驳间,他好像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有人说,人死之前会看到一生中最美好的东西。

    面对生命最后的幻影,一生都在用坚强与忏悔铸就铜墙铁壁的他竟然流下了泪水,他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却在心里默念那个人的名字,仿佛一直念下去就会把那两个字刻进灵魂里,无论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都能永远记得。

    在他彻底闭上眼睛之后,被利刃贯穿心肺的老人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难以自持地大笑起来,声音响彻整个教堂,没有沈时年控制的金属瞬时散了个粉碎,老人的伤口疾速愈合着。

    “多么可悲,”他一边笑一边说,“多么愚蠢!”

    随即,他有很快冷静下来,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无聊至极。”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教堂外晴朗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只是顷刻间的事。

    教堂里的十字架倒下了,彩色玻璃全部碎裂,狂风席卷了一切,就像是神罚一般。

    他来了。

    老人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他还是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眼睛里依旧是偏执又疯狂的神色。

    ……他如同自己预想的那般强大。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沉重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他脸上,下颚骨直接开裂,老人干瘪的嘴唇颤抖着,缓缓抬起头,仰望着愤怒的神明。

    顾炤看着倒在地上的沈时年,眼里几乎要充血,他迫使自己先冷静下来,咬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液滴在对方身上,他摁压着沈时年的心脏,试图使这块毫无生气的东西再次活动起来。

    “你还是来了。”老人已经修复了颚骨,缓缓说道。

    顾炤没有理会他,现在一分一秒对于他来说都十分宝贵,人在心脏停止跳动之后极短的时间里也是可以救活的,这里没有专业的医生和设备,但是有无所不能的神明。

    无所不能……?

    他算什么无所不能!

    如果他可以再来早一点,如果他再强大一点,如果……

    “顾炤……顾炤……顾炤……”

    雪山怒号的狂风中混入熟悉的呼唤声。

    ——“我想活下去,和你一起活下去。”

    ——“哪怕这个世界没有我,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

    曾经消失过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想起在雪山的顶峰不顾一切也要拥抱他的那个人,那个人反复说着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

    过去的画面一幕又一幕在他脑海里展开,他在高中校门外的街道与某个人擦肩而过,艺术节的夜晚他看见在舞台上弹钢琴的少年,黄昏拉扯的病房里,满手鲜血的少年震惊又绝望的眼神,他和某人挤进同一把伞下,巴西的海边,他挥着手朝那个人呼喊。

    迈凯轮在迅速崩溃的世界里狂奔,那个人拉开车门,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原本应该被狂风碾压的声音此时却在他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ich lieb dich ibsp;so sehr”

    我仍然如此喜欢你。

    那个人的身后是连绵数千里的雪山,眼里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他张开双臂,如飞蛾扑火一般,比任何信徒都要虔诚地拥抱他的神明。

    “我爱你。”

    他反复地、坚定地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刀子先放这里了,明天再甜一下

    (扛着锅盖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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