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期待中的相遇
时蕴侧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
然后就看到了她。“这是你画的？”
女人点了点头，“是我画的。刚刚看到，您一路走过来，好像对每一幅都不是很满意。唯独在这一幅前面，驻足停留了许久。所以有一点好奇，为什么唯独这一幅，会特别吸引您呢？”
“颜色。”时蕴不假思索地说，“它的颜色很好看。”
女人却笑了，仿佛预料到了她的答案。
她走向时蕴，脚却是一跛一跛的。“这幅画的名字，是林中小屋，是不是让你想到了什么吗？”
“想到什么？”时蕴反问，“你不会是觉得，每一个喜欢画的人，都有一段难以言明的痛苦回忆吧。你们这些搞创作的，怎么总喜欢挖人隐私，琢磨别人痛苦的回忆呢。”
女人被时蕴挖苦，不怒反笑。
似乎对这个锋芒毕露的小丫头，很感兴趣。“为什么是痛苦的回忆呢？”
时蕴被她问住了。
女人继续说，“正常人看到这样的画面，就算是想到了某些回忆，也会觉得，是幸福的回忆吧。为什么，你会觉得是痛苦的回忆呢？”
“都说了是回忆，能有什么幸福的。觉得幸福的，就不是回忆了，回忆，只是因为失去了，才会缅怀。谁会为了幸福的事情，大费周章的去纪念。”时蕴戳破了，所谓“幸福”背后的假象。
“那么，这幅林中小屋，一定是有什么特点，吸引了你吧？”女人不羞不恼，反而好奇时蕴的想法，试图引诱时蕴说出，《林中小屋》引发的回忆。
在今天众多的来宾之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里这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与众人格格不入，与热闹的环境并不相称，好像游走在人群之外的 独一个的存在。
或许是艺术家的本能，她在人群里发现了，这个特殊的小姑娘，就对她充满了好奇。
“只是想起了，曾经看到的一个书签，也是一个 差不多的‘林中小屋’。”时蕴说，书签是她母亲留下的，夹在一本日记里。
日记被藏在了，书房里无数的藏书之中，她偶然间发现了而已。
与这一幅，林中小屋不同的是。
母亲书签上的林中小屋，是铅笔画的。没有颜色，看起来空洞而苍白。
幼时，她常常溜到母亲的阁楼上去，看到母亲坐在阁楼里，抚摸着书签出神，眼底翻涌的，那一股强烈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感受过的
她一直好奇，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原来，是睹物思人。”女人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你是想知道，那个人 在想什么吧。”
时蕴瞥向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喝茶吗？请你喝杯茶，好吗？”女人突然提出邀约。
“不喜欢，但也可以试试。”时蕴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熟悉。
女人带着她，绕过画廊里的众多宾客，丝毫不介意他人眼光，一瘸一拐地上了二楼，来到私人空间。
推开门，就是一间凌乱的画室，四处堆满了杂物。
“有一点乱，别介意。”女人说着，将窗台前椅子上堆满的衣服，一把抱起，丢在了窗帘后面，又用窗帘遮掩了一下，随即大方地说道，“坐一下吧。”
时蕴瞧着这一切，却皱了眉头。
那女人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想不到私生活，居然 这么邋遢。
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看到旁边摆放着的一张简易床，床上没叠起的被子，好像还有那女人身上的体温一般。
时蕴移开了目光，却发现这屋子里根本没有哪里，可以放她的注意力。
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帘后露出来的一地的衣服。
女人泡了两杯茶，端到了时蕴面前。
时蕴看着杯中的 玫瑰花，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女人。
女人却好像很享受一般，端着自己的杯子，站在窗前，瞭望着马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与车子。
时蕴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眼前的这只杯子，确认每一个 角度，都是干净的。
“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跟你一样，有洁癖。”女人笑着说道，分明注意到了时蕴脸上的不满，“不过后来，她和我在一起生活久了，也就慢慢接受了。”
说到这儿，女人的脸上，居然还有一点点的，小骄傲。
似乎真的是她，治好了那个人的洁癖一样。
“不是我们有洁癖，实在是你，太邋遢了。”时蕴忍无可忍，揭开了真相。
女人却笑了，特别惊讶，特别开心，“她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呵呵，那还真是巧。”时蕴努力挤出笑容来回应，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和你，很像。”女人看着时蕴，细细地打量着时蕴的眉眼，好像在透过时蕴，看向一位故人。
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的怀念与哀伤，那浓浓的思念不言而喻，真的很舍不得。
“她死了？”时蕴问得很直白，即使知道女人听到她的话，会有些难过。
在短暂的错愕后，女人缓缓点头。
目光再一次挪开，看向窗外的天际，幽幽地说道，“是啊，她死了 死了很多年了，大概早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
“那有什么重要的。”时蕴冷淡地说道，“人活在世上，重要的本来就不是名字。有的人留下了名字又如何，还不是无所谓的一生，再过个几十年一百年的，等记得她的人都死了，后人更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女人神情失落，靠在窗边如若无骨。
软绵绵的身子，无精打采，仿若将死而未死，将殁而未殁。
“可她，本该被世人所铭记。”
女人的话里，透露着她的不甘心。
时蕴浅浅一笑，“死人从不在意是否被铭记，只有活人才会计较那些虚名。”
女人此时回头，或许是太过震惊。
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和那人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不可思议，真的
“为什么，这样看我？”时蕴发觉她的眼神不太对劲，那种缠绵、缱绻，仿佛如同恋人一般的暧昧，让她不禁心跳加速，她在女人的眼睛里，居然看到了
爱意。
没错，是浓浓的爱意。
那一瞬间，时蕴突然明白了，女人口中的“她”，竟然是女人的恋人。
从女人说起，有一个朋友开始，然后女人提到她的朋友，和时蕴有些相像。
时蕴理所当然地，代入了她的朋友与自己一样，是个女人的设定，以为她们只是闺中密友，较为亲近。
不曾想，她们的关系，远比时蕴自己以为的，更加亲近。
“我想，我该离开了。”时蕴起身要走。
“等一下。”女人却突然叫住了她，随手撕下画纸的一角，写下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塞到了时蕴手里。“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时蕴不以为意。
“任何需要，都可以。”女人再一次提起，眼神迫切，她看着时蕴那双如同深海般的眼眸，扬起了微笑，“记住了小丫头，我叫姜潆。”
“我叫 ”
“时蕴。”女人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是谁。
莞尔一笑，这是期待已久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