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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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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文华殿内

    朱佑樘站在殿下, 仰起头,正在接受朱见深的学问考校。

    “……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 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 振之以威怒, 终苟免而不怀仁, 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注释1)

    朱佑樘双手交握在身前,流利地背诵起今日老师所传授的课业。行云流水, 一气呵成。

    他背完一段之后, 不自觉地挠了挠头上戴的小小善翼冠, 扬起小脑袋看着他天神一般的父皇,露出了期待表扬的神色。

    “不错。背得挺好。”

    这段《谏太宗十思疏》,朱见深自己做太子的时候,就不知道背过多少遍。不用看书, 也知道朱佑樘背得分毫不差。满意地对他给予了肯定。

    朱佑樘被他表扬得心花怒放, 嘿嘿直笑。

    站在一边伺候的覃昌见此,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子聪慧, 只是性格过于腼腆,加上并非从一开始养在陛下-身侧, 故而之前时常在皇帝面前露怯,显得有些畏首畏尾。

    不过随着他和陛下、娘娘的关系逐渐改善,又受到皇长子开朗性格的影响, 如今也变得落落大方起来, 越发有皇太子的模样了。

    “我听东宫的内侍们说, 阿樘你最近经常茶饭不思, 遥望北方?”

    放下课业,朱见深问到他的日常生活。

    “是……”

    朱佑樘没想到父皇突发此问,低下头,有些失落地说道,“阿澜一去东北,已然一月有余。除了在出发的路上曾经给儿臣来过一封信,谈及塞外景色,边疆风物。至今还没有给我回信……儿臣思念阿澜得紧,不是故意不保重身体的。”

    那封从山海关卫所捎来的书信,这几天都被朱佑樘贴身带着。每天就寝之前,都忍不住拿出来翻看一遍。

    月下的长城脚下,阿澜烤着篝火,北风从他的背后刮过。远处传来不知道什么禽类的叫声,东海的海潮声似乎很远,又似乎贴在耳边……

    阿澜的描述,结合无数边塞诗中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在小小的朱佑樘心中勾画出一副凄美壮丽的塞外图画。让他梦萦魂牵,不能自已。

    阿澜居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而自己,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东四牌楼“星海汇”。连四九城都没出过……

    “阿澜是你兄弟……咳,是你的表兄弟。你们能够兄友弟恭,朕很欣慰。”

    朱见深差点又说漏嘴,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但是你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天子居四方正中,是不能离开京城的,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英宗北狩”的意外,朱见深时不时地敲打他的这个儿子,免得他被自己的皇长子给带歪了。

    阿澜是个“意外”,这种“意外”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儿子省得。”

    朱佑樘低下头,落寞又无奈地说道。

    “你知道阿澜……的父亲,万指挥使,是为了什么去得辽东的么?”

    虽然阿樘现在还小,不过朱见深已经有意让他开始逐渐了解前朝的政务了。

    他也看出这个孩子心性和自己类似,只是有些过于文弱,可能和他早年被养在西内的环境有关。

    越是如此,越要提前锻炼他。

    毕竟他们朱家的人的天寿普遍不长。若是自己突然撒手人寰,周太后一定会出来搅乱朝政。而朱佑樘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守护的“万侍长”。

    为了未免发生这样的情况,虽然孩子才八岁,朱见深就开始着手对他进行治国韬略的培养。

    “父皇对年初辽东战事有所疑问,故而派万指挥使,还有阿直哥……还有西厂提督汪直前往探求真相。”

    看太子回答的进退有度,朱见深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背了《谏太宗十思疏》中的一段,你倒是说说,这辽东的局势如何?”

    站在另一侧的怀恩听了,忍不住抬头——陛下居然问一个八岁的孩子国策?

    “建州三卫……为大明藩属,多年以来北疆无重大战事。除了十年前的丁亥之役余音未散,仍能震慑边关之外。就是双边互市,以‘利’为诱饵,削其锋芒。”

    朱佑樘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回答一边偷偷打量朱见深的脸色。见到他面色无虞,这才继续小心翼翼说道,“但是‘利’乃是一把双刃剑。边境苦寒,若边官们被“小利”动摇,与番商勾结……”

    看着朱见深的面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朱佑樘急忙住口。

    “说啊,怎么不往下说了?”

    “儿臣……”

    朱佑樘咬咬牙,想着自己左右是个小孩子,说错了又怎么样?

    阿澜哥哥说了,他家老万说过,小孩子说了屁话,回头拿草纸擦擦嘴巴就行,百无禁忌。

    大不了他一会儿回东宫拿草纸擦嘴!

    “那些番人,无论是畏威,还是怀德,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仗,早晚要打,查案的结果只是能改变一时,并不能稳定一世。”

    朱佑樘说完,闭上眼睛。

    文华殿里悄然无声,内侍和宫女们皆是屏息凝神。

    “哈……哈哈哈……”

    笑声从朱佑樘的头顶传来,他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朱见深边笑边对他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东宫的草纸今天是上不了孤的嘴了。

    “是么?陛下很是宽慰?”

    未央宫内,万贞儿正抱着邵寰妃所生的第四子,两岁的朱佑杬逗弄着。

    听到小内侍禀报消息,说刚才陛下考校太子学问,太子答得极好,留在文华殿和陛下一起用午膳,满脸欣喜。

    “太好了,太子越来越有出息了。”

    据说今日皇帝问的是辽东边事,那就是说和弟弟万达,还有阿澜有关。

    陛下开心,说明辽东那边事情办得不错,她也就安心了。

    “姐姐……”

    和兴致高昂的万贞儿相对,邵寰妃的脸色不是很好。

    “好了,你看你,总是想得太多。现在陛下对你的宠爱难道说还不够么?连续两年为陛下诞下龙子,这种福气,整个后宫里头除了你,哪里还有第二个?”

    朱佑杬的弟弟朱祐棆在去年的年底出生,如今还不到半岁,和他哥哥一起都养在邵寰妃的未央宫内。

    万贞儿是北方人,邵妃是江南美人,两人性格也是一北一南,万贞儿大方爽直,邵妃柔情似水。意外地却是处得极好。

    不过邵妃的心思细腻又沉重,尤其是接连产下两位皇子后,她对万贞儿的亲近,已经近乎于讨好了。

    “你若是觉得同时带两个孩子太累,那么本宫求陛下,多派些乳母和女官到你宫里便是。”

    万贞儿柳眉微微拧起,“莫要再说什么把阿杬送到安喜宫里抚养的事情了。”

    “妹妹是怕姐姐膝下寂寞。如今太子大了,已经搬去东宫居住。阿直也有了自己的差使,不能时时陪伴在姐姐身边。我也……是怕娘娘孤单,所以才有此一说,姐姐莫要多心。”

    邵妃说着,心虚地低下头。

    她无意识地抓着孩子的襁褓,可能是弄疼了抱在怀里的朱祐棆,孩子顿时哭的撕心裂肺,把邵妃吓了一跳。

    正在万贞儿怀里缱绻着的朱佑杬听到弟弟哭,也跟着哭了起来,邵妃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眼看这两个孩子此起披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万贞儿叹了口气,让身边的宫女去叫乳母。

    乳母们急忙赶了过来,接过两位娘娘手里的孩子,抱到里间去哄。

    邵妃惭愧地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直视万贞儿的眼睛。

    “我……臣妾……”

    “妹妹的宫里,什么时候换了藏香?”

    万贞儿突然发问。

    邵妃一愣,正在绞着帕子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妹妹不是说,你是南方人,所以只喜欢茉莉、栀子、素馨这些南方的香花么。冬日里没有茉莉,往日-你只在宫里的各个角落里放上柑橘、佛手、柚子清供,以充作熏香。怎么如今点上味道那么浓烈的藏香了?”

    万贞儿指了指桌角上的宣德香炉。

    浓烈的藏红花和檀香、沉香、麝香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寝殿点缀的温软又奢华。

    “臣妾这段时间,在余暇时候,看了些密宗的佛家典籍……参阅佛经的时候,就点了这种香料用来凝神。姐姐莫怪,您若不喜欢这味道,臣妾命人熄灭既是。”

    邵妃说着,急忙让身边的宫女将正在焚烧的香炉拿到外头去熄火。

    万贞儿又看着不远处桌子上放置的转经筒和佛珠手串,冷笑了一声。

    “邵寰妃……我不知道那个乌斯藏来的番僧雒筱西通过什么路子在你这里递了话……”

    雒筱西,就是之前宣称朱佑樘之位,应在梧州,而非帝都的那个妙应寺乌斯藏僧人。

    上回周太后抢夺四皇子未果后,朱见深曾派汪直出宫去敲打了他一番。没想到事情过了一年多,这个和尚非但不消停,居然搭还上了邵寰妃。

    “姐姐,不,皇贵妃娘娘,没有。臣妾没有。”

    邵妃脸色苍白急忙跪在地上,对着万贞儿连连叩首。她身边的宫女内侍们见状也齐齐匍匐在地。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本宫看在多年姐妹情分,你又为陛下诞下两位皇子,于大明有功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万贞儿俯下-身子,右手托起邵妃的下巴。

    “我等后宫女子,先是陛下的‘臣’,再是陛下的‘妾’。陛下先是我们的‘君’,再是我们的‘夫’。你心里想什么,本宫不是皇后,管不着你。不过你若是有了‘不臣之心’。想着利用两位皇子图谋什么……”

    “臣妾不敢!”

    邵妃重重地磕起了头。

    “你不‘敢’。但是宫里有人‘敢’啊。难道你是要给‘那个人’递刀子,做别人的棋子么?”

    万贞儿说的“别人”是谁,邵妃自然清楚,她磕得捣头如蒜,急忙撇清自己与周太后的干系。

    妙应寺的雒筱西曾经一度和周太后走的很近,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陛下虽然侍母至孝,但是这一对天家母子的关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

    所以当身边有人将这位僧人的书信传给自己的时候,邵妃一度也是坚决不理睬的。

    但是,那个受到万人敬仰的僧人说……说她的儿子中,将会出现一位帝王。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过于巨大的“诱惑”。

    邵妃心动了。

    不管这句话是应在阿杬身上,还是应在刚生下不到半年的阿棆,都意味着她的儿子其中有一个不用去封地,而是永永远远地呆在她的身边。

    邵氏从入宫以来,就看到陛下独宠万贞儿,王皇后字他心中没有任何地位,所以自己对于后妃位份早就不做想法,能够晋升到寰妃已经远超她的预料。

    她唯一想的,就是和自己的儿子共守天伦。而想要让儿子不离开自己,便只有成为皇帝一途。

    所以之前,当周太后提出要将阿杬带去仁寿宫抚养,她没有丝毫的挣扎。

    心中甚至隐隐有着些期待。

    因为当初万贞儿曾经私底下向她抱怨过,从西内抱来的,已经六岁的太子,与她并不亲热,也不讨皇帝的喜欢。

    她那时候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只能安慰万贞儿放宽心,与太子好好相处。

    但是,她如今有两个皇子了。

    陛下的儿子不止朱佑樘一个了。

    周太后的举动,给了她无比的期望。

    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

    周太后收回了企图搅乱朝政的手,如今在仁寿宫里天天吃斋念佛,就连西内的那个吴废后,也悄无声息了。

    她觉得,她必须做些什么了。

    “本宫也好,周太后也好……王皇后也好。”

    万贞儿命人干脆将寝殿的前后门与窗户统统打开,让冷风将着一室的香味统统吹散。

    “没有人会要你的孩子。”

    “是……”

    “你就安安心心地,在未央宫里待着吧。带孩子还不够你累的么?”

    “臣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懿旨。”

    邵妃几乎是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瘦弱的双肩不住地发抖。

    她认识万贞儿多年,虽然外人都说娘娘凶恶跋扈,但是她一直都觉得贵妃娘娘和蔼可亲,性格爽直,甚至可以说和这个宫殿有些格格不入。

    直到今天,她才“领教”到了万贞儿的怒意,是多么地可怕。只是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让她手脚发软,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念经参禅,休养身心,自然是好的。”

    万贞儿见话差不多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叹了口气,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不过若是偏离了正道,误入了歧途。于心性上损失,再于行动上有失检点。那么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你想让皇子去往何处,而是陛下考虑是否能让你继续抚养皇子了。”

    这句话如同黄钟大吕,将邵妃本来还浑浑噩噩的脑袋一下子给敲醒了。

    说完,万贞儿带着安喜宫的众人,离开了未央宫。

    前后贯通的冷风吹得宫人们瑟瑟发抖,毕竟京城里这二月底的天气还是乍暖还寒,有时候夜里风大,还要烧炉子取暖呢。

    “娘娘,能把门窗都关了么?奴婢们怕娘娘着凉,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身边的宫女大着胆子,上来问道。

    邵妃站在桌子边,寒冷的空气吹的她脑壳微微疼痛,却也清醒无比。

    她低下头,看着放在桌上的转经筒和抄写到一半的佛经,一伸手,噼里啪啦地将它们扫在地上。

    “娘娘!”

    宫女们害怕地跪了一地。

    “以后,未央宫里一切如旧,再也不烧藏香了。这些东西,全部拿去焚化掉。”

    她喘着气,扶着桌角说道。

    该是自己的,不用争,自然会来。

    若是强求,就算是真的坐上太后之位……看看现在的周太后,不也是贻笑大方么?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

    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已经双眼全盲的自己将会摸遍她孙子朱厚熜的浑身上下,满心欢喜地恭送他登上九五之位。

    而她如今两岁的儿子朱佑杬,则会被孙子嘉靖皇帝追谥为“献帝”,应了番僧雒筱西所言。

    同时,也掀起了载入史册的长达二十年的“大礼议之争”。

    不过,这一切都还非常遥远,如今依然只是成化十四年。

    ——————————————

    陈钺的胆大妄为让万达等人惊诧,两边人马在茶楼再度碰面,交换了马市的见闻后,众人回到了“登云客栈”。

    汪直直接就在万达的房间里拿起笔墨,准备写上一封奏折,将陈钺的所作所为大书特书,禀告陛下。

    “哎,这个词不够狠。”

    邱子晋趴在桌子上,看着汪直下笔。

    “你这么写——陈钺工于心计,贪财无德,外迎番商,内联宦官,激进冒功,陷害同僚……对,对,就这么写!”

    万达坐在一旁看着邱子晋对汪直的“倾情指导”,吓得转过头来,对着杨休羡吐了吐舌头。

    “我的乖乖,小邱太厉害了,杀人不用刀啊。”

    “当年毛遂以三寸不烂之舌,纵横捭阖,强于百万雄师。”

    杨休羡也无不感慨,“都说‘上士杀人以笔’,我等锦衣卫再如何鞠躬尽瘁,刀锋所指,也还是比不上这千钧之笔的威力。”

    两人正在感慨,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似乎还有牛羊的叫声。

    正在纳闷之际,房门外头传来王掌柜的敲门声。

    “万大人……那个,楼下有些事情,需要大人您出面去处理一下。”

    杨休羡打开房门,就看到王千户他一脸尴尬,屁股后面似乎被虫子叮过似得,脸色不安到几乎扭曲。

    “怎么了?难道陈钺带兵查到这里了?”

    万达上前一步,走到杨休羡的身侧问道。

    “不是陈大人,是……哎,是阿吉噶他,他上门来提亲了。”

    “啪嗒……”

    汪直手里的毛笔被惊落在纸上,顿时扫出了一朵黑色的墨花。

    邱子晋和汪直齐齐抬头望着门外。

    梅千张的面具都吓得差点从脸上掉下来。

    “咩~咩~”

    当万达他们从楼上步履匆匆地跑下楼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几乎把客栈大厅给彻底淹没的羊群。

    阿吉噶双手叉腰,站在这一片仿佛白色棉花糖海洋的中心位置,热情地对着站在楼梯上的万达喊道。

    “万掌柜,你好啊,我来了。”

    万达现在很庆幸自己听不懂女真话,老柳也不在,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茬。

    不过很快,他的庆幸就被打破了。

    王千户在这里足足呆了三十多年,这个客栈人来客往,他身为大掌柜的自然能使用多方语言,于是理所当然地被阿吉噶拉到身边当翻译去了。

    “这里是一百头羊,还有一些在门口,没赶进来……”

    王千户的肩膀被阿吉噶用力地搂住,他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脸色发青的上司,言不由衷地翻译道,“外面还有五十头牛,还有十匹来自哈密的骆驼,五十桶酥油,二十个奴婢,都是提亲的表礼。希望万掌柜能够收下。”

    “收下?让我把阿澜嫁给你女儿么?”

    万达有些头晕。

    这是送个农场给我下聘的意思么?

    “哈哈,万掌柜说话真是有意思。当然你的儿子,娶我的女儿啦。”

    阿吉噶爽朗地笑道,“按照我们女真人的规矩。应该是‘男下女’的。就是男方到女方家里下聘。但是我的女儿朵儿,实在是太喜欢万掌柜的儿子了,她求我求的厉害。我阿吉噶心疼女儿,就直接来上门提亲了。”

    孩子们都还小,倒也不用如此着急啊……

    万达摆出“尔康手”。

    “等到正式过嫁妆的时候,我还有更多的牛羊、人参和大东珠作为陪嫁。绝对不会辱没了万掌柜的儿子的。”

    阿吉噶拍着胸脯保证。

    “用牛羊做嫁妆,换你一条京城商路作为返还的‘聘礼’。还不算之后辣椒的利润。这个阿吉噶真是会做生意啊。”

    杨休羡低下头,在人都僵化了的万达耳边低声说道。

    “如果我答应了的话,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彻底打入海西女真内部了是么?”

    万达低声问道。

    “素素!”

    汪直听了,急得浑身一个激灵。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在众人一片谴责的目光中,万达鼓起勇气,走下楼去。

    “那个,阿吉噶大兄弟……”

    他正要组织语言,想着这么拒绝。

    就看到一阵红色的小旋风从外头刮了进来,拨开白色的羊群海洋,冲到了阿吉噶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

    “阿玛,我不要嫁给他了!”

    朵儿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他居然说我的女仆艾兰珠比我漂亮。可是艾兰珠今年都二十了呀!比阿澜足足大了将近十岁呢。”

    阿吉噶闻言,诧异地抬头,望向万达。

    万达听完王千户的翻译,也是心脏一疼。

    “你问我,是你漂亮还是艾兰珠漂亮,那我就实话实话啊。”

    迟迟赶来的阿澜,站在门口,听着满耳朵的“咩咩”声,无奈说道。

    “我实话实说了,你又要生气。哎,女人真麻烦啊……”

    他背着阿吉噶和朵儿,冲着万达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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