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前尘因果
凤凌霜觉得疲惫，她不知不觉入睡。
昏昏沉沉中，又回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冰天雪地。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感觉有什么在涌入脑海，又似乎有东西从身体里逐渐逐渐流失。
往昔发生过的事，如流风回雪般，滚滚翻转在眼前。
她看了一会儿，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那些记得的，不记得的，都叫过去，这些景象不是在说未来，这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正想脱离这无聊的梦境离开，却见远处冰山崩塌。
天地变得黑沉，乌云滚滚，压迫感漫天卷地。
轰隆隆，阴沉景象弥漫，雷电交叉闪烁。
凤凌霜皱眉看着，心想，有人在这儿历劫吗？
不可能啊，这个世界没有人了。
本是荒寂无人之地，只是天地作妖，阴森诡异之感四处弥漫。
她觉得浑身难受，仿佛被什么捆住手脚，她讨厌这种被捆绑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以往进入这个世界都未曾有这种感受。
难道，金色古塔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要消失了吗？
她拥有的，遇见的，都会慢慢离去？
当飞身向远处，她站在高耸峻拔的山峰上俯瞰。
脚下景象：雪浪翻涌，寒气滚滚。
似乎有什么在推动着，她找不出根源，却能看见属于自己的一切在毁灭。
到底为何？
是有什么在影响空间吗？
正思索着，忽看到一身影。
她很疑惑，按理说这里不应该还有人，除非是师尊，因为他曾来过，有部分魂识还被困在这里，所以出现是无可厚非。
她飞身过去看，本以为是师尊，没想到是莫元初？
怎么又是他？
他为何能出现在这里。
他能进来，应该只有两次机会：
第一次是在久远的时候他初次误入，那时候因为受伤，凤凌霜救了他，如果说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会留下一道残影，他出现也不是没可能。
再有一次，是今世那陆璃雪为了己心之私带莫元初闯入，以外，他再没有机会闯入这个地方。
凤凌霜看着走来的人，本以为他看得见自己，然而他走过去了。
竟然是没看到？
这么说，这是过去的莫元初，只是他来过的痕迹，因为她曾在这个世界里主宰，如今返回故土，她能看见也是情理之中？
凤凌霜跟着闯入自己世界的人，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两人走过荒原，也不知走了多久，当看到荒原尽头。
远处屹立着一座丰碑。
那是寒冰雕刻成的墓碑？
是她凤凌霜的。
莫元初……
是来祭拜她？
莫元初在地面上列出各式各样小物件。
凤凌霜走过去看，物件有聚灵珠，玉简，刀具，饰品，很多东西，都很精致华贵。
他道，“我能收集到的只有这些。”
凤凌霜不说话，她蹲在那些小巧玲珑物件面前。
莫元初道，“那老巫说，只要集聚你四处散落的道则，你就会回来。”
凤凌霜：“……”
这是她和整个雪原族人同归于尽后，她死了，然后莫元初给立碑，还想复活她？
凤凌霜皱眉，她伸手触摸用过的东西，纤细的手指抚摸上去，瞬间看到万状风云在识海里翻涌。
那是过往？
是前尘云烟？
曾有过一场又一场的轮回，第一场生在普通人家，本是普普通通的女孩，生活困苦，还好有父母疼爱，只可惜老天未全心全意善待努力生活的人。
她父母被歹人杀害，她孤苦无依，万幸有修行之人路过，然后她被带走了。
但生活并未因此好转，她依旧要熬着人生。
在宗门里，她被安排在杂役园做苦活，还要忍受各种嘲笑讽刺谩骂和陷害。
然后有天出于好心救了个人，然后被出身高贵的大小姐甩出鞭子抽打。
那大小姐说我的奴隶你一个肮脏下贱的东西也敢碰，是在找死吗？
凤凌霜为自己的好心好意吃了一顿血的教训。
大小姐是修行之人，她动手的时候用了十二分力，看到自己挥挥手没能把一个本该生活在杂役园里的卑贱低等杂役打死，大小姐很不服，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然后凤凌霜在重伤里醒来，那大小姐又来了。
那尊贵多彩的人，屈身踏足她鄙弃又厌恶的杂役园。
她不由分说甩起鞭子，道不把你打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因为她的鞭子能一招断命，偏偏一个杂役弟子竟然在那凶狠的鞭子里活了下来，然后宗门里某些个不服气的师妹就揶揄讽刺，道什么一招断命，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所以尊贵的大小姐来杀人了，为了给自己正名。
在她看来，卑贱的杂役命如草芥，人家的命不值一提，反而是她的名声比得活生生的一个人。
所以她想把人杀了。
但凤凌霜反杀了。
她不想死，那只能让大小姐死。
对方不依不饶，已然是非你死就是我亡。
结果就是凤凌霜活着。
然后大小姐的家人愤怒扬言一定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不管凤凌霜如何解释，她都不能摆脱这杀了人的罪名。
她说了很多遍，是她要杀我，可自己活着了，然后作恶的人竟说自卫的人是凶手罪该万死？
凤凌霜被众人审判，所有人都不相信，所有人都认为她该死。
她不服，最终自爆。
按理说应该没有遗憾了，有仇当场报，没有等来年他日之说。
更不会指望重来不负。
其实很多时候没有重来之说，一个人的一生，从懵懵懂懂开始，经历艰难困苦，最后死了，谁记得前世呢。
凤凌霜亦如此，艰难爬过一条叫生的路，她感受过最卑微的生是怎般的让人绝望无助。
而她不小心捡到的玉简成了黯淡无光人生的一道光，玉简的作用在于，让没有机会学习术法的主人通过自己悟道，并且拥有了反击迫害的能力，可惜势单力薄，最终也没能扛过全世界恶人的镇压，以致主人只能自爆。
这就是凤凌霜拥有的平凡一世。
生无倚仗，本以为坚强活着会得天意眷顾，然而，从始至终不曾获得一分善待。
倒是玉简的存在，它发光，让宗门的人看到它，然后捡起凤凌霜；也是它让凤凌霜自学成才，可没能有所作为，却被一个大小姐害了一生。
凤凌霜不喜欢这一世的人生，为此伸手触摸另一样物品，那是华丽的饰品，这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也曾拥有，这一世命好，生在富贵人家，只是爹不能，没娘爱，待到出阁年纪，她被安排婚嫁事宜。
夫家是怎般？夫君是怎般？她不懂。
出嫁那天，喜气冲天，十里街红红火火，路人都笑着说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纵算不喜这样的安排，可还是接受了，本以为能求一份举案投眉。
然而夫君不爱她，洞房花烛夜，她独守空房，她忍了。
也许该庆幸婆婆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只是夫君带回一个碧玉佳人，那佳人长得娇俏，一口一个表嫂，叫得好不亲切柔软。
而就是这样会说话的人，她算计人的时候心如蛇蝎。
因为没有洞房，自然没有孩子。
婆婆渐渐不喜，倒是天天喊着表哥的碧玉佳人怀了，她肚子圆滚滚的，一看就是怀了个大胖小子。
结果生出来的是女孩，孩子啼声清脆，凤凌霜住在自己的院落里，她听见坚强生命奔波来到尘世的声音，她作为大夫人，莫名也觉欣喜。
从小学习女则，知道怎么做好分内事，小妾生的孩子，作为大夫人虽然委屈，那也是要爱的，更何况小生命这般可爱。
她很疼爱孩子，但就因为这份疼爱让身为小妾的人感到不安，她害怕，怕敌方不动自己就不能得寸进尺。
如此，生母杀了自己的女儿嫁祸大夫人嫉妒不惜谋害小儿。
而这样的事居然有人信，且第一个相信的是所谓的夫君。
那不由分说打来的一巴掌，这打得从小就养在深闺里的人耳朵轰鸣。
凤凌霜想解释不是我。
然后被打得更狠。
一巴掌不够，接着上板子伺候。
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小妾在旁看着，嘴上说夫君算了吧。
接着就是凤凌霜被休了，可男人好像又不舍，或者说自己没玩过的女人，他也不许别的男人碰，如此，休妻是不可能休的，把人送去乡下让其自生自灭倒是大方。
凤凌霜从始至终都没能反驳解释和抗议，在她的认知里，从小到大被教习学得的教条里，是没有不服反抗这个概念的。
所以她接受了所有安排，包括到乡下后，住在那破破烂烂的房子里，然后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这个命数。
她也接受了。
没有人去救她，也不会有人去给她指一条明路说，女人一生不是必须要如此，你得站起来，你要说不，你不是没了男人不能活。
所以她这一生又无疾而终。
感觉是一世比一世惨。
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牵引着，麻痹着，她必须要经历这样的人生，她要感受尽绝望，然后学会认命，学会跪拜这天地，从此承认，天意如此，我命不敌，只能认。
这种压迫，捆绑，束缚让她痛苦，她想挣脱，但又不得要领。
她是谁？来自何处，能去哪里？
谁给她指出一条路？
就在她茫然中，她看到一个人出现，那人就是莫元初，他问，“你相信天意麽？”
凤凌霜摇头。
他道，“我也不信，所以这一次你不会认命对吧？”
这又是另一世，这一世身份不是贫苦家的孩子，也非大富大贵的千金贵女。
而是个富有主见的假小子。
从小刁蛮，什么都不信，就信自己。
正因为这份不信任别人的心，莫元初想带走她都不能，她不愿跟随。
她道，“我家在这里，你想带我去哪里？”
“去修行。”
“不去。”
“那你就没办法打败比你更强的人。”
“打不过就跑。”
“跑不过呢。”
“躲。”
““你可以拥有更好的办法。”
“也许我会因此丧命。”
凤凌霜没有跟莫元初走。
反倒是有个人想跟着莫元初。
然后凤凌霜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这人很懂得谋算，安排一步一步到位，然后杀人不眨眼。
对于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也没有眼线护卫和敏锐的千里眼顺风耳或者是强烈的内力的凤凌霜来说，无疑是致命伤。
因此某天被绑到郊外。
她被扔下悬崖。
一生又结束了，这么的突如其来，悴不及防，出人意料。
莫元初赶来救都赶不上。
然后他开启了第一次杀戮。
是真杀，一个不留，动手的人，动手的护卫，家人一个都不能幸免。
说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当然即使这般凤凌霜也活不过来。
她又要面对下一世的轮回。
可莫元初不让，她不能这样无休无止的经历轮回，这是在折她的运数。
因为她每一次轮回，就会粉碎一份道则，她的道则再多，也经不起这样挥霍。
轮回的意义是什么？是遗憾，不甘，然后渴望重来，为报仇，为雪恨。
这是多少人求不得，偏偏她凤凌霜可以反反复复获取。
看似她不生不死，实则是在毁灭自己好不容易修起来的道。
凤凌霜其实有所察觉，她感觉自己在被什么牵着走。
她的每次轮回都被安排好了，她不过是在走剧本，不过是在消磨自己求生的意志，直到有天放弃生，放弃一切，哪怕是专属于自己修炼起来的道则也不在乎了。
莫元初道，“轮回太多次不好，这是在消耗自己的气运道法，说白了就是你本不受天道束缚，不用经历苦厄以求得至尊大道，偏偏老天不许你，然后让你经历轮回，就为磨灭本属于你的道则，让你变得黯然失色，从此轮回凡物。”
“是，你的道则护你重生，但绝对不是毫无止境。”
所以莫元初要做的是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收集她的道则，就此让它们完全聚合，只有这样才能打破命数。
这里边有天道在参与，它意图消耗凤凌霜，若是彻底废了她，然后再许她活一世安稳也非不可，只是从此她再难以回到最初，因为经过千般磋磨，她亲自粉碎了自己的道，就为去适应这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