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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番外四 白鹤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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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老滋味餐厅的第二年, 廖初晋升为六大主厨之一,正式掌管一隅灶头,真正成为后厨骨干。

    同时, 他刷新了老滋味的最年轻主厨记录, 时年20岁。

    20岁,太年轻了。

    普通人的20岁在干嘛?

    大学没毕业吧?

    能养活自己了吗?

    同行呢?

    还在技校和师父手底下当孙子呢吧!

    如果说一开始, 大家还对他有点警惕和嫉妒, 现在,就已经相当麻木了。

    晋升公告张贴出来后,众人只有一个反应:

    哦,升了啊。

    那就升吧。

    当一个人仅比你优秀一点儿, 或许还能有一争高下的意思。

    但当那人活像人型挂比, 正常人刚打到第二关时,他就一脸“就这”的通关了时, 那点儿竞争意识就烟消云散了。

    争啥!

    争得过嘛!

    甚至时间久了, 大家都生出一点近乎扭曲的变态心理,都想看看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究竟能一路横冲直撞走到哪一步?

    又是否会真的给这家老字号, 带来一股不一样的新风?

    说起来, 还真有些期待呢。

    十一月十九日是老滋味餐厅的创建日, 每逢五逢十,都要举办盛大的周年庆典。

    而老滋味集团的大股东和高层, 也会尽量从天南海北赶过来。

    至于厨房部分, 一般情况下, 只有行政总厨有资格陪同老爷子一起出席。

    而今年, 陪同人员又多了一位。

    “我?”

    廖初有些惊讶。

    胡总厨拍拍他稍显单薄的脊背, “对, 就是你, 还愣着做什么?去换衣服,我带你去量尺寸,定礼服。”

    又皱眉,“还是瘦,得多吃多运动,健身知道吗?”

    如果厨师自己就麻杆一样单薄,客人本能地会觉得菜不好吃!

    看,那厨师把自己都饿瘦了!

    廖初稀里糊涂被拎到裁缝铺,木偶似的听从裁缝的指令,让举胳膊就举胳膊,让抬头就抬头。

    他看了胡总厨一眼,对方正低头狂按手机,周身萦绕着一点咸中泛苦的情绪。

    显然,手机中传达出来的,并非什么让胡总厨感到愉快的信息。

    “胡总厨,”廖初忽然开口,“那种场合,我去不太合适吧?”

    胡总厨顺势收了手机,捏捏眉心,显然有些疲惫。

    他瞅了廖初一眼,突然笑了,“你是不是傻?”

    这种场合和机会,人家都上赶着去。

    你倒好,送到眼前还往外推!

    不是傻是什么!

    廖初:“……”

    他发现,随着这一句骂,胡总厨身上又咸又苦的味道瞬间淡了点。

    廖初:“……”

    什么意思,骂人解压吗?

    胡总厨抱着胳膊上前,低声跟裁缝讨论几句,说的什么“格子”“领结”的,廖初也听不大懂。

    稍后,裁缝带他们去后面选面料。

    胡总厨和廖初稍微落后两步,这才轻声道:“老爷子想带你见见人。”

    今年是老滋味逢十的大年份,不光各路股东、高管济济一堂,还有各路媒体杂志,甚至部分政府官员,都会出席。

    要把人推到台前,实在没有比那天更合适的日子了。

    廖初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

    哪怕他对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太懂,也能听出后面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老爷子等不及了。

    站在面料室门口,胡总厨缓缓吐出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丢出一句堪称石破天惊的话:

    “老爷子没时间了,你,一定要争气。”

    之前老爷子把计划告诉他的时候,他也惊了一跳。

    太仓促了,真的太仓促了。

    这么做的风险太多也太高。

    后厨尚且可以凭本事服众,谁行谁上,但涉及到企业经营,里面的关系和门道就太多了:

    比起追求厨艺和什么初心,股东们更倾向于维护品牌形象和经营的稳定性。

    说白了,只要能赚钱,谁在乎什么初心!

    甚至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们并不在乎牺牲公家和其他人。

    在这个时候推廖初出来,股东们和董事会必然震动,如果廖初顶不住压力,无法说服众人,很可能影响市值。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突然把一个年轻人拉到这里面来,让他被迫承担远超年龄段的巨大压力,甚至背负延续品牌命运的负担,是否太过残忍?

    一旦被正式推到台前,姓廖的小子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少东家和他虎视眈眈的班底,必然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稍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

    面对老爷子,胡总厨没什么不能说的。

    老爷子的表情既欣慰又无奈。

    欣慰的是自己没看错人,总归还有清醒的。

    无奈的是:他没有时间了。

    “20岁,21岁,还是22岁,对他们来说,有区别吗?”老爷子轻轻摩挲着拐杖上的龙头,平静道。

    胡总厨一愣。

    确实。

    老爷子端起茶嗅了口,没喝,又恋恋不舍地放回去。

    他的睡眠越来越差了,吃药也无济于事。

    为了尽可能多苟延残喘一阵,他现在连最爱的茶水都不敢沾了。

    “如果可能,我更希望五年后再把他介绍给大家……”

    25岁的年轻人,就像刚刚开始成熟的果实,已经能试着独当一面了。

    “但我怕挺不到那时候。”老爷子道。

    见胡总厨面露不忍,他反倒笑起来,“这没什么,人有生老病死,谁也免不了。我这一辈子,享受过常人难及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唯有一点放心不下……”

    祖宗基业。

    “趁现在我的话还管点用,就倚老卖老一回!”

    再过几年,他势必要从一线退下来,到时候就算想替别人撑腰,都没有那个分量了。

    所以这次的周年庆,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只要他们咬死了,那小子争点气,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就有七分把握能成!

    “我们阿初真棒!”

    廖颜笑着去摸青年的脑袋。

    廖初想躲,犹豫了下,还是乖乖任她摸,嘴里却说:“我二十了,不是十二。”

    廖颜笑眯眯道:“就算你两百岁,也是我弟弟呀!”

    廖初摇摇头,起身去阳台收衣服。

    一拉门,就看见地上装满鲜花的大水桶。

    福利院出身的孩子们,如果文化课成绩不是特别优秀的话,一般都会放弃普通高考,选择进入技校,早早掌握一门技能养活自己。

    当初廖初选择了烹饪学校,而廖颜,早几年就去学了美发,中间还频繁去蹭花艺班的课。

    姐弟俩普遍认为,既然天生短命,那就得一分钟掰成几瓣儿过。

    人家打一份工的时候,我赚两份钱,岂不美滋滋?

    前几年廖颜白天是发型师,晚上摇身一变,就又成了花店店员。

    她似乎颇有艺术天分,不管是做发型还是做花艺,顾客好评率都很高。

    只是后来发病,身体健康状况直线下滑,她再也无力支撑两份工作,只要辞掉对体力要求更高的美发工作,只做花艺。

    如今来到京城,她还是继续自己的花艺事业,隔三差五在网上接单,倒也能赚点钱。

    廖颜凑过来,扒着廖初的胳膊笑嘻嘻道:“怎么样,姐姐的技术又进步了吧?”

    廖初其实看不太懂这些。

    但只要是姐姐做的,哪怕堆成粑粑状都好看。

    廖颜知道他的德行,也不等回答,忽然伸手用力揉他的脑袋,一边揉一边煞有其事道:“我听说像那种高档西装,穿的时候要带胸花的,到时候姐姐给你留一朵最漂亮的白玫瑰!对了,到时候我帮你剪头发吧!”

    她已经好久没帮人理发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廖颜早早准备好凳子和理发工具,果然仔仔细细帮廖初剪了头发。

    她有点小紧张。

    今天可是弟弟的大日子,听说他特意推了上司带他去理发的邀请呢!自己可千万不能剪坏了!

    廖初从镜子里看见姐姐在做深呼吸,“没事儿,人好看就行,发型无所谓。”

    廖颜噗嗤一声笑了,从后面戳戳他的后脑勺,“真臭屁!”

    可说完,她却满足地掐掐弟弟的脸,“哎呀,我们阿初真好看!”

    虽然廖初只是报喜不报忧,但廖颜还是从他日以缩短的睡眠和日益增大的疯狂练习中窥见一二。

    她不太清楚弟弟究竟要面临怎样的考验,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

    一定很重要。

    她特意给廖初做了背头,微微向后面抓过去一点,看似随意,但却能增加人的成熟感。

    说白了,显大。

    年龄,可能是廖初现下最匮乏的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廖初缓缓吐了口气。

    他好像又增加了一点信心。

    “花!”

    廖颜顾不上扫地,冲到阳台去剪花,结果下一秒就掉了剪刀。

    听见动静的廖初冲过来,就见她对着地上的剪刀发愣。

    “姐?”

    廖颜瞬间回神。

    她捏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不小心让花刺扎到了,姐姐怕疼,阿初自己剪好不好?”

    廖初嗯了声,果然去剪了两朵玫瑰。

    他仔细去了花刺,把其中一朵插到廖颜的辫子里。

    “姐,等我再升一级,就能带家人一起出席了。”

    他认真道。

    廖颜抬手摸了摸花,眼眶微微有点泛红,没说话,只是推着他往外走。

    “可别让领导等你,赶早不赶晚,快走吧!”

    几分钟后,廖颜趴在窗边,朝下面的廖初挥手,“走吧!”

    廖初对她摆了摆手,一路小跑,迅速消失在道路尽头。

    廖颜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会儿,死死抓着阳台围栏的双手突然松开,拼命发起抖来。

    她的病情又严重了,已经连花枝都剪不断了……

    “呦,这发型不错,”胡总厨有些意外地看着焕然一新的廖初,再看看他胸口,笑了,“呵,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挺讲究。”

    胸花都没漏掉!

    庆典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跳舞,穿老派西装礼服的男士们要戴胸花,女士们要戴手花。

    不过现在好多年轻人不知道这个规矩,好多忽视了的。

    进门右手边设有专门的吧台,摆着不少鲜花,专门供遗忘或遗失胸花、手花的宾客们补漏。

    原本胡总厨还打算带着小子去挑一朵,没想到,他竟然自带了!

    “我姐给我选的。”

    廖初挺了挺胸,语气就有点小骄傲。

    我有姐姐!

    胡总厨失笑。

    德行吧!

    不过两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在前往老爷子专用休息室的路上,他们碰见了少东家。

    其实在前两年,少东家对胡总厨不止一次拉拢过。

    但在听说了对方的改革和经营理念后,胡总厨就开始跟他保持距离。

    说老实话,胡总厨觉得,如果照少东家那么乱搞,老滋味只会死得更快。

    面对难以驯服的千里良驹,世人大致有两种态度:

    一类人会选择不断磨合改进,并试图进一步感化;

    另一类,则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很显然,少东家是后一种。

    他喜欢人才,但更喜欢听话的人才。

    在拉拢失败之后,少东家就把胡总厨列入清算名单的前几位。

    行政总厨固然重要,但他也不认为胡总厨是不可替代的。、

    就凭老滋味的铁招牌,全中国这么大这么多人,他就不信找不出更好的。

    两边差不多撕破脸之后,就仅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不当众给对方下不来台,就是他们对老爷子最后的尊重。

    但老爷子和胡总厨联合提拔新人的举动,让压抑已久的矛盾迅速浮出水面。

    少东家固然缺少几分胸襟和远见,但也不是傻子。

    他很快就发现了父亲背后的企图。

    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很敷衍的跟胡总厨打了招呼之后,少东家上下打量廖初几眼,眼神中满是不屑。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对方。

    少东家突然嗤笑出声。

    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神仙。

    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想跟我斗?

    你还嫩点!

    周围全是往来的宾客和媒体,许多人都关注着这位铁板钉钉的继承人。

    少东家假惺惺伸出手,在廖初握上来时,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嘲讽道:

    “我不知道你给老头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妄想一步登天!”

    胡总厨的眉头皱了皱。

    虽然听不清少东家在说什么,但凭借他对对方的了解,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这是廖初的第一道考验。

    如果仅是口头警告就怯战的话……

    垃圾话什么的,廖初听得太多了。

    这类口头威风对他造不成哪怕一丁点儿威胁。

    反而……他觉得对方有些外强中干。

    因为真正成竹在胸的人,是不屑于放狠话的。

    有本事就真刀真枪干一场,谁有那闲情逸致耍嘴皮子!

    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廖初缓缓眨了眨眼,握着少东家的手突然用力,“借您吉言,那我就试着一步登天看看。”

    就在这一刻,他的心底好像突然冒出来一点嫩芽。

    一点名为野心的嫩芽。

    左右已经没了退路,既然如此,那就……做做看!

    少东家早年也曾跟着父亲学做菜,奈何吃不了苦头,早早就转行进入管理层。

    长年累月的办公室生涯和往来应酬让他的体能下降的厉害,廖初刚发力,他就觉得好像被铁钳子卡住了似的,脸都白了。

    哪儿还顾得上放狠话!

    廖初冲他笑了笑,“幸会。”

    说完,冲胡总厨点头示意,径直往里面找老爷子去了。

    但廖初万万没想到,应酬竟然会比学做菜更累!

    这个人要记得,那个人也要认识……

    他的脑袋瓜子都被塞满了,发木了。

    身居高位的人大多练就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廖初亲眼看到许多人身上分明萦绕着酸的苦的辣的涩的,各种负面的晦暗的情绪层,可面上竟毫无破绽,依旧泰然自若地与人谈笑风生。

    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生,太可怕了!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他可以根据对方的真实心情,适当调整应对方式。

    再加上老爷子的面子,一圈儿转下来,大家对他的印象竟相当不错:

    嗯,这小子别的不说,言谈举止中的度,拿捏得还真不错……

    哪怕某位向来以毒舌著称的杂志主编,也在廖初自作主张给他挑了一杯温开水后,难得给句“青年俊杰”的称赞。

    寒暄过后,落座用餐时,坐在旁边的胡总厨难免诧异:

    “那位主编胃病犯了,我刚才看到他拿药吃,你怎么知道他想喝温开水?”

    廖初道:“我猜的。”

    因为那位主编虽然端着酒杯,但自始至终没有抿过一口,哪怕嘴唇已经微微有些干燥。

    而每当他的视线从托着酒盘的招待们手上划过,身上代表烦躁的味道就会加重一点。

    很显然,那些饮品都不是他现在想要的。

    胡总厨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小子,真有你的。”

    善于观察食客的真正需求,正是一名合格的厨师和管理者需要的。

    虽然老爷子没有正式说出对廖初以后的安排和打算,但让胡总厨带着他坐到心腹专属的次桌,已经很说明问题。

    “咦,这不是老滋味的招牌菜,金镶玉么?”

    一位股东忽然道。

    正忙于谈话的众人这才注意到,桌上多了一盘浅碧和金色嵌套的精致菜肴。

    确实是老滋味的独门菜之一,金镶玉。

    因为做法复杂,用料考究,非重大场合和贵宾,这道菜是不会出现的。

    老爷子率先举箸,笑呵呵道:“来,都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众人纷纷动筷子。

    不多时,反馈就出来了。

    “嗯,确实是那个味儿!”

    “不对,好像略稚嫩些。”

    “哎,今天胡总厨没有下场,那些主厨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算不容易啦。”

    “确实,我看啊,能有老爷子年轻时七八分的功力啦!”

    “不错,真不错呀。”

    等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胡总厨才笑道:“诸位可都猜错了。”

    众人大感诧异,又去看老爷子。

    老爷子笑而不语,显然有几分得意。

    等吊足了胃口,老爷子才指着胡总厨身边的年轻人道:

    “今天的金镶玉,是这个孩子做的。”

    廖初站起身来,向大家微微一礼。

    众人纷纷低呼出声。

    好小子,忒年轻了!

    少东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堪。

    没想到啊,老头子竟然连菜谱都给他了!

    他突然似笑非笑道,“这就是最高水平了?胡总厨,您□□徒弟的水平是不是下降了?”

    一句话,直接把胡总厨也拉下水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胡总厨和那个姓廖的小子,竟然半点不慌。

    就在大家也觉得有些不以为意时,胡总厨突然丢出一颗大雷:

    “不是我教的,他不知道菜谱,只是猜菜。”

    “猜菜?!”

    “没菜谱?!”

    “真没菜谱?!”

    附近几张桌上,顿时炸开了锅。

    都是圈内人,猜菜的难度有多高,他们可太了解了。

    简单的家常菜也就算了,哪怕不吃,只看一眼也就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金镶玉……这也能猜菜?

    玩儿我呢!

    刚才胃痛的主编瞅了廖初一眼,虽对他有几分欣赏,却没盲目相信,只是对老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老爷子,您可别作弄我们。”

    众人的反应就像给老爷子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的脸色都神奇地好了不少。

    “我年纪大了,可不喜欢作弄人。”他笑呵呵道,“这孩子几个月前刚升任主厨,按规矩,是接触不到菜谱的。”

    不少人就开始嗦牙花子。

    再看向廖初时,眼神都有些变了。

    嘶!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难怪老爷子这么看重!

    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廖初都被胡总厨带着,挨桌敬酒。

    不管刚才见过的,没见过的,嘉宾们都以一种全新的眼神和态度与廖初交谈。

    一圈下来,廖初半口菜没吃,肚子里却装满了酒。

    有点难受。

    稍后告一段落,他冲胡总厨使个眼色,去了洗手间。

    刚进洗手间,他就吐了。

    吐出来之后,果然好受很多。

    从隔间出来时,廖初意外发现有人站在洗手池边发呆。

    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考究,面容俊秀,直勾勾盯着镜子发呆,好像某些故事中的忧郁王子。

    作为老滋味的一员,廖初习惯了随时随地关心宾客们的状况,当下问了句:

    “您好,您没事吧?”

    那人扭头,张了张嘴,突然哇一声吐了。

    廖初:“……”

    这王子有点儿不大讲究了啊。

    听见动静的工作人员进来清理水池,那人就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连说十多声对不起。

    声音特别小,廖初估计工作人员都没听见。

    这人的状态不太对。

    廖初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觉得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不过今天来得宾客中,大多是各路媒体杂志的常客,偶尔在哪里见过照片或是视频也不奇怪。

    工作人员挂出“清理中”的牌子,廖初拉着那人出来。

    走廊上的空气可比洗手间好多了。

    他刚要开口,就听对方的肚子咕噜噜一阵乱响,忍不住笑了。

    巧了,他也饿了。

    但必要的应酬已经结束,他实在不想现在就回酒桌上继续被人灌酒了。

    而庆典在老滋味举办的好处之一就是:

    廖初这个内部工作人员可以随时偷溜到后厨,给自己开小灶。

    这也是餐厅对中层及以上工作人员的福利了。

    菜品都是按人头准备的,这会儿后厨已经不剩多少了。

    廖初谢绝了几名工作人员近乎讨好的帮忙,只挖了一勺面粉,挑了几片剩下的白菜叶子,又拿了两颗鸡蛋。

    许多自恃身份的人往往觉得白菜这种东西,实在上不得台面:

    产量大,随处可见,稀烂贱!

    瞧不上!

    而在高档餐厅工作久了,不少厨师都会染上这个毛病。

    就好比现在。

    几名留守的帮厨见廖初只拿了白菜,就忍不住道:

    “廖厨,您不要点儿别的了?”

    “对啊,那边还有几颗虾子、几枚鲍鱼呢,爆炒一下就挺好的。”

    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采购的食材往往会比正常需求量多出来一部分。

    廖初摇头,“白菜就挺好。”

    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的,也实在吃不下什么山珍海味。

    白菜养胃,正好了。

    他脱了外面的礼服,换上厨师装,麻利地起锅热油,切了点细细的姜丝爆香。

    “嗤啦”一声,浅黄瞬间变为淡金,鲜姜特有的味道飘散出来。

    等金色加深,就用漏勺把炸过的姜丝捞出丢掉。

    这样后期口感会更好,也方便更多不喜欢吃姜的人。

    廖初把切好的白菜丝丢进去爆炒,只加一点点盐巴。

    水入锅烧开,抖面粉,先不急着散开。

    几秒钟过后,底部定型,就会形成一颗颗面疙瘩。

    面疙瘩完成后,用大勺子搅动几下,将打散的蛋液从中央注入。

    这样浇出来的蛋花清淡如云,动若飘絮,入口爽滑,是最好看的,也是最好吃的。

    几名帮厨都伸长了脖子看,觉得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主厨,咋每一步都那么好看呢?

    一小锅白菜疙瘩汤,正正好好装了两盅,不多不少。

    廖初端着出了门,绕到后面供食客休息的人工景区去,大老远就见刚才洗手间看见的那位客人正蹲在角落。

    说实在,那姿势挺不雅观的。

    但舒服。

    于是廖初也过去蹲着了。

    那人吸了吸鼻子,略长的刘海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好像,瞬间活过来似的。

    “香~”

    廖初失笑,递了个汤盅给他,“小心烫。”

    两位不久前还在灯红酒绿间与人觥筹交错的贵宾,此时便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乱没形象地吃完了白菜疙瘩蛋花汤。

    成本不过几块钱。

    但都很满足。

    一碗热乎乎的疙瘩汤下肚,因干瘪而不断哀嚎的肠胃都得到了安抚,温柔而坚定的暖意游走全身。

    让人忍不住想发出几声不太体面的呻/吟。

    那名宾客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似乎努力思考了几秒钟,认真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廖初失笑。

    这算什么?

    一碗白菜疙瘩蛋花汤骗来的朋友吗?

    下一刻,就见他伸出手来,“你好,我叫白鹤。”

    “廖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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