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等你回来
温遇青不紧不慢：“刚才傅叔从锅里倒了东西出去，扔到外面了，是不是就是你的荔枝膏？”
简明珠痛心疾首：“是啊，那当然是啊！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熬了那么久的荔枝膏啊1
简明珠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有人偷吃她的食物，二是有人偷偷动她厨房。她做的都是药膳，在没做好之前看起来多少都有些奇怪，所以她很烦别人不懂就瞎说瞎动。
好好的荔枝膏没了，和被人偷吃没有区别，还是在厨房没的，渣子都被温遇青擦得一干二净，这不就是偷偷动了她的厨房！
简明珠怒火中烧，她好久都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我现在就去找傅叔，无论如何，今天他得给我个说法1
拎着一大袋冰糖，简明珠来不及放下就杀到了楼下。
傅叔刚扔完垃圾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拍手，闻闻看自己的手上有没有沾染上气味，那嫌弃的模样落在简明珠眼里愈发刺眼。
“傅叔1简明珠大喝一声，“是不是你扔了我的东西1
平时看起来懒洋洋得没什么力气，简明珠这突然气势汹汹的，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一时间竟还把傅叔唬住了，不过傅叔没太当回事，说道：“你刚才去哪了，那锅里的东西都煮坏了你知不知道？”
简明珠一口血喷三尺高，恨不得溅在傅叔那张自以为做了好事的脸上。
“什么煮坏了，那是我的荔枝膏，是荔枝膏啊，你怎么不来问问我就把东西扔了，你就那么确定那东西是坏的吗？坏不坏我会不知道吗？我辛辛苦苦熬了那么久的你就这样倒了，我……我……”简明珠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傅叔快被简明珠喷懵了，他茫然地看着后面跟上来的温遇青，张了张嘴：“少爷……”
温遇青抬手，五指并拢朝外，示意傅叔先不要说话。
“这件事是傅叔做的不对。”温遇青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简明珠的背，给她顺气，在温遇青春风化雨、不疾不徐的声音中，简明珠那颗躁动的心隐隐要平静下来。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想如何补救，如果因为傅叔的错误生气，是在替他赎罪，这样耽误时间的事我们不做。”
傅叔：？这种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少爷这就抛弃他了吗？
温遇青从那晚被简明珠赶去客房睡以后，大概是摸出了点和她相处的门路，譬如她现在炸着毛，就要顺着毛撸。
“好了，别生气了，”温遇青收回手，“我和你一起再做一份。”
简明珠耳朵像是瘸了一下，暴怒的气焰一下子就因为这句话熄灭了，她呆呆地张嘴：“你要和我一起做？”
“嗯。”
这个“嗯”字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简明珠不敢往深了想，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字里包含着深厚的迁就意味。
被温遇青这么一搅和，一肚子气都被消化了，简明珠一拳打在棉花上，但是又不是彻底打在棉花上那么难受。
就像是她一拳全力打下去，没起到作用，但是里面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拳头，轻轻卸下里面所有的力，还呼了两口气，手心都是痒痒的。
简明珠不太自在地说：“那可是食材都已经没了，得去现买。”
“这好办，”温遇青说，“既然是傅叔把东西倒了，那还是让傅叔再买。”
傅叔：？原来爱不仅会消失，还会伤害？
有被伤害到的傅叔捂着自己的玻璃心，买食材去了。
温遇青：“外面冷，进来吧。”
想着温遇青怕冷，简明珠二话不说退进屋里，还拉着温遇青一起退，一直退到冷风吹不到的地方，简明珠才问他：“温先生，你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
“就是刚才我在花园里问你的那个问题，我看出来你不开心了，”简明珠一记直球打出去，“对不起温先生，我那时候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你不喜欢，以后我都不问。”
温遇青眼睫微垂，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简明珠突然提起那件事，他发现自己还是不曾从阴影中走出来。他是在埋怨自己，但是他并不会和简明珠一样，所有的情绪都外露，生傅叔的气就指着他喷，他一般都会去陪自己的琴，哪怕是做卫生，都能让他暂时转移注意力，遗忘那些曾经。
“嗯。”
简明珠听出来，这个“嗯”字也是有情绪的，不过更多的情绪都是失落罢了。
她忽地笑了，小鹿眼亮晶晶弯起来，比白雪还要明亮，晃了温遇青的眼。
“我本来是要做好荔枝膏再向你道歉的，现在你要和我一起做了，那我们约定一下，以后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生我的气，就和我一起做药膳，好不好？”
温遇青发现自己不能理解这个脑回路，为什么生气的人还要做饭？
“愿意和我一起做饭，就代表你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不听我解释，我给你道歉，你要原谅我，我们俩就继续好。”
“继续……好？”温遇青瞠目，怎么他理解的继续“好”是那个意思？
简明珠浑然不觉，还捧着手畅想美好的未来：“对啊，继续是好朋友。”
温遇青松了口气。
“嗯。”
简明珠听出来，这又是个迁就的“嗯”。
温遇青撇下一个字就上楼了，简明珠忙跟上，开始给这位即将进入厨房的人科普：“你知道药膳要怎么做吗？你知道荔枝膏里为什么没有荔枝吗？你知道吗……”
偌大的别墅，简明珠每提出一个问题，都会得到温遇青的一个“嗯”。
代表无奈的“嗯”，没说出的下一句是“你说，我听着。”
可惜简明珠没有实现在当天就和温遇青一起进厨房的愿望，因为傅叔没买过这些东西，又是跑超市又是跑中药店的，来来回回一耽搁，又到了温遇青的睡觉时间。
晚上十点二十五分，简明珠和温遇青在各自房间门口告别。
“晚安，温先生，明天见1
“嗯，晚安。”
简明珠回房，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插上了小翅膀，飞得老高老高，嘴角就没下来过。
她点进微博，屏幕上打字的手都是雀跃的。
【星啊黛啊lu：生活里总会遇到很温柔的人，就像是上班匆忙赶路的时候，实现不经意扫过街边的包子屉，烟火气轻轻袅袅，却可以抚慰从头到脚的毛躁。ps：新老板人真好？
发完微博，简明珠习惯性去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多了一条早上的评论。
奇怪，自从她当私厨以后，贝多疯评论她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对于她一大早那条求救的微博，贝多疯表示【遇到什么危险了？】
简明珠想的却是，温遇青来敲门问她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想法，很担心她的安全。
虽然没有发生实质性伤害，只是她无痛崩溃两句，但对于陌生人的关心，简明珠还是很感动。
【星啊黛啊lu回复：没事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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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灿口中的小年很快就到了，王芬给简明珠发了好几次信息，还打电话催她什么时候回家。
小年那天，简明珠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她提前给许蕴打了电话，让他开车来接自己。
到了门口，她发现温遇青已经站在院子里了，穿着那天她也穿过的棕色大衣，脖颈间围着灰色的围巾，亭亭静植，衬得他比雪还要白，看样子是要出门。
“温先生，你这是要去哪？”
温遇青两手插在大衣兜里，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来接过她的行李箱，“我送送你。”
简明珠哪敢劳烦他，哪有让老板送员工回家过年的？
“不用了温先生，我给我徒弟打过电话，他来接我，不用这么麻烦。”
温遇青的手顿了顿，看似不经意地问：“你徒弟？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简明珠也没在意，答道：“许蕴，高考结束的时候来拜我为师，本来我是没有收学徒的打算，但是看他家境不好，而且成绩也不好，高考失利，和我处境差不多，我才答应他，他也肯花心思费工夫，学了两年就很不错了。”
温遇青略微沉吟，自动就把简明珠划分到了家境不好学习不好，自力更生，还会因为自己淋雨而心软为别人打伞的阵营里。
“以后不会再受那样的苦了。”温遇青说。
简明珠还以为他在同情许蕴，摆摆手道：“肯定不会了，他现在是拉克雪瑞的主厨预备役，听说还给他老家盖了新楼房。”
正说着，温家庭院外面停了一辆白色轿车，简明珠以为是许蕴来了，忙招手示意：“我徒弟来了，温先生，那我先走了。”
许蕴把车停在庭院外面，从驾驶座上下来，准备帮简明珠搬行李到后备箱，只是脚刚迈出去，就见上次那个男人拉着她师父的行李箱走过来。
当着简明珠的面，许蕴掩饰好自己的脸色，主动上前说道：“师父，我来接你回去。”
简明珠眼珠子还放在温遇青落在拉杆上的手，温遇青很怕冷，在院子里等着的时候，手都是放在大衣兜里的，这会儿被冷风吹着，隐隐可见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她没顾上回许蕴的话，只招呼他：“快把行李接过去，温先生手冷，别让他冻久了。”
许蕴眼神沉了沉，“好的，师父。”
温遇青把行李交给许蕴，手重新放回暖和的兜里，对简明珠说：“真的不需要我送吗？”
“不用了，”简明珠肯定道，“把你带上，你也没车，是不是还得让我徒弟送你回来？这一来一回的也太麻烦了，等我到家了给你报平安，也是一样的。”
温遇青敛眸，天空突然飘起雪花，六边形的小冰晶落在他长长的眼睫毛上，和简明珠那天做的梦如出一辙，眼前这人就是一尊冰雪不化的神仙。
“那好。”温遇青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白雾在简明珠眼里仿佛都是仙气，“我不给你们添麻烦。”
不是，怎么回事？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儿可怜？
简明珠心说自己这罪过大了，连忙否认：“我没有嫌弃你麻烦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让你来来回回折腾，这天还下着雪，多不安全。”
温遇青笑笑，因为天气寒冷，他嘴唇有些泛白，这一笑，更是比林妹妹都要脆弱几分，眼神却又是清澈如许的倔强和坚强。
“我知道你关心我，谢谢。”
如果不是因为还当着温遇青的面，简明珠恨不得捂上自己的小心口，妈呀，这人也太招人疼了吧！
“师父，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许蕴催促简明珠，话却是看着温遇青说的，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都很不善。
温遇青注意到了，可他并不了解这个年轻男生对他的恶意，于是出于礼貌，温遇青向他微微点头致意，嘴角都是标准的三十度微笑。
许蕴：……他怎么感觉到了挑衅的意思？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就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地演戏，自己的师父那么单纯还容易心软可不能被这个男人骗了，他要保护好师父！
还没说什么，简明珠已经先一步开口：“你别急，你要是着急你先上车，我再和温先生说几句话。”
许蕴……怎么着？他回到一辆开不走的车上还能缓解焦虑了呗？
许蕴：“没事，师父，我再——”等等。
“麻烦这位小徒弟先回避一下了。”温遇青开口，许蕴剩下的半截话就被堵了回去。
许蕴：“好——”算你狠。
“温先生，我不再的这段日子里，该准备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怎么食用我也都告诉了傅叔，那些食材比较好处理，家里阿姨煮粥的时候就可以放进去，中药温补是个漫长的过程，中间不能断，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给我打电话。”简明珠交待了一通。
许蕴压着自己的脾气，眼神随意投向别处，企图眼不见心不烦，但是顶不住简明珠点他名字。
“缺什么，我就让许蕴送过来，”简明珠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许蕴，“你现在也来过，知道路怎么走，以后你就负责给温先生家送东西。”
许蕴：“师父，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算了，”简明珠叹口气，“还是我亲自来送吧，这样我放心些。”
半天没说一句整话的许蕴急匆匆秃噜出一句话：“师父还是我来吧您那么忙平时还是多休息。”
简明珠奇怪地看着平时话少的徒弟：“标点符号都被你吃了？”
温遇青忍俊不禁，“说也说那么多了，你先走吧，别等会儿雪越下越大，路上危险。”
“好，那温先生再见1
简明珠上了车，把车窗降下来，伸出自己的脑袋，“温先生，外面冷，你快回去吧1
温遇青朝她挥手：“嗯，等会儿你走了我就回去了。”
许蕴往外瞥了一眼，一脚油门踩下去，打着方向盘就走了，简明珠还在扒着车窗回头看，一直到走过路口拐角处，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而温遇青还在那站着。
简明珠在位子上坐好，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温先生回去了没有，雪又大了，别冻感冒了才好。”
说着，她视线扫过后视镜，只见后座上放着一个熟悉的包装袋，是城南店铺的荔枝膏。
因为简明珠对品质要求高，也要求对顾客忠诚守信，所以这类食品都会在包装袋上的显著位置标明生产日期，一般只卖一周内生产的。而那上面的生产日期，现实的正是几天前，她让许蕴送荔枝膏来温遇青家的时候。
奇怪，不是说荔枝膏都没有了吗？
简明珠心里疑惑，她看了眼专心开车的许蕴，并没有说什么。
许蕴把简明珠送到简家别墅，而不是酒店，这段时间过年，简明珠想着不如直接回家，可以在家团圆。
一进门，王芬和简定国两人就围了上来。
许久不见爸妈，简明珠还是很想念的，刚准备来个热泪盈眶的爱的抱抱，只见王芬拉着她左看右看转圈圈看，简定国则直接问道：“怎么样女儿，在温家有没有学到什么新知识？”
简明珠：“……”她是去上学还是上班的？
王芬也问：“四书五经，唐诗三百首，实在不行曲项向天歌是不是也得会了？”
“爸，妈，”简明珠无语凝噎，“我这一趟，的确收获颇多，虽说谈不上学富五车，但也是腹有文墨，还是有所得的，您二位放心。”
被简明珠这半文不白的话一唬，几个成语一用，王芬和简定国瞬间就觉得面前的女儿不一样了。
虽说看起来可能也就是面色更红润有气色，但是内里的气质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简明珠：这不是废话吗？天天早起早睡还要和温遇青一起吃药膳，不红润才怪呢？
不过简明珠现在只想逃，把她爸妈唬住以后就赶快拉着行李往房间奔，留下王芬和简定国二人在原地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这一趟，去的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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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很快就过去，农历新年的钟声敲响，因为不让放鞭炮，年味儿淡了许多，但是只要家人聚在一起，包包饺子贴贴春联，热热闹闹地吃上一桌年夜饭，这气氛比多响亮的鞭炮都浓厚。
温遇青家很传统，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更是他们家每年都不落下的习俗。
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围坐在客厅，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花里胡哨，花团锦簇，连人都找不见。温遇青一个人悄悄离席，来到了落地窗前。
家里窗户上贴着大红色的窗花，庭院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在这个夜晚十分明亮，外面偶尔有人结伴路过，手里燃烧着绚烂的烟花。
他握着自己的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简明珠的微信。
【新年快乐。】
发完消息，那边估计没看见，没有回复他，温遇青又打开转账功能，输入了888元，转账说明——压岁钱。
几乎是刚发出去，简明珠瞬间就点了收款，还回了他一个跪下的表情包。
【简笔画：谢谢老板jpg】
温遇青：……
【等你回来。】
而另一边，简明珠怀里抱着个四岁的男娃，看着温遇青这四个字，一言难荆
【简笔画：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
温遇青：你们？谁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