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谈判
晋江关辛
“吁！”一路奔驰，赫连穆桢带着林秀回到了蛮戎族的帐篷。蛮戎族是个游牧的民族。没有固定的城池，走到哪里，帐篷驻扎在哪里。这是一种汉人无法接受的生活。
“下来。”赫连穆桢伸手接林秀下马。
“谢谢。”林秀还真得借着赫连穆桢的手才下的来。蛮戎的马比汉人的高大的多。不是一个档次的。
林秀跟着赫连穆桢进了她的帐篷。帐篷很宽敞，内饰也挺奢华的，林秀猜赫连穆桢应该是个郡主或者公主之类的，于是她道：“赫连姑娘，你可以带我见见你们的可汗吗？我想和他谈谈。”
赫连穆桢将自己的皮鞭挂在帐上，讥讽的笑了：“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俘虏，是我的男宠，想见父王，你有什么资格？”
“我是周国的驸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不能做你的男宠。”林秀拒绝。
“这恐怕由不得你。”赫连穆桢伸手用食指挑起林秀的下巴，林秀抗拒的往后缩，硬是挤出了双下巴。
“我可以代表周国和你们可汗谈判。周国的皇帝很信任我，我可以让周国给你们进贡！”林秀躲开了赫连穆桢的手。
“嗬，本来还以为你有点骨气，怎么，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蛮戎比周国强大，周国进贡求个平安，这是很正常的。”林秀辩解。
“中原男人，油嘴滑舌。不能信。”赫连穆桢没兴趣听林秀瞎扯。
“公主，可汗请您过去。”帐外下人禀报。
赫连穆桢出了帐篷交代门口的侍卫：“看好里面的人，别让他跑了。否则拿你们是问。”
“是！”
“父王，您找我。”赫连木桢进了帐，发现她最讨厌的赫连焘也在。
赫连焘(tāo)和赫连穆桢不是一个娘生的。赫连穆桢的母亲是可汗的大阏氏（yān zhi）,也就是汉人所说的皇后。而赫连焘的母亲是身份卑贱的俘虏。是可汗从周国俘虏的，名叫冯巧。之前在周国也不过是一介农妇。
但是可汗特别喜欢冯巧，目前她是最受宠的阏氏。之前林秀出计让赵国给可汗的阏氏送礼吹床头风，就是送给这位冯巧。当时赵国使者说，如果赵国皇帝被俘虏，他们就会给蛮戎进贡。到时候将会送来很多中原美女，那时她的风头很大可能会被抢。
而她如果说服可汗放了赵国皇帝，赵国就会给她大量金银珠宝。她的地位不仅不会被威胁，还能得到大量钱财，能助自己的儿子争夺王储的位置。于是冯巧给可汗说，赵国的皇帝被围，他们将倾全国之力救出皇帝。已经有三十万大军在路上了。
可汗一听有些害怕。又想到就算打赢了也无法占领赵国的城池。游牧民族只会攻不会治理城池。随草水迁移是他们的习惯。这样一想，思虑再三，可汗决定退兵了，赵国皇帝这才得以解困。
赫连穆桢还有一个亲哥哥，赫连达。在冯巧没生赫连焘之前，赫连达深得可汗宠爱，本来很有希望被立为王储。但赫连焘出生后一切都变了。母女两手段频出，不停的挑拨离间，导致现在可汗非常不满意赫连达。
就连他这个唯一的女儿赫连穆桢，他也没有以前那么宠爱了。现在他的眼里，只有冯巧和赫连焘。
“穆桢，你怎么越长大越没有规矩了，你哥哥就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问好？”可汗赫连定看赫连穆桢一点也不把赫连焘放在眼里，有些不高兴。
“ 父王，没事的。我想穆桢只是没看到我。”赫连达看似是在帮穆桢说话，但如此拙劣的借口只是火上浇油。
果然，赫连定更生气了：“看不见？这么大个活人怎么会看不见。我看你就是对你哥哥有意见！”
赫连穆桢站在原地，任凭赫连达装好人也好，赫连定指责她也好。无动于衷。
赫连定气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听说你昨天夜里带人去桃乡了。怎么死人了？”一大早赫连达就跑来问赫连定穆桢回来没有，有没有受伤。说他听下人说穆桢带人去掳掠，却死了好几个人。看似是关心穆桢，其实是打小报告而已。
“桃乡来了几个外地人，武艺高强，我手下的人没有防范，被杀了几个。”赫连穆桢回道。
“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
“听说穆桢掳回来一位男子。问一问应该就知道了。我手下说，本来是掳了一个小女孩，可以回来给阿锦做玩伴。后来穆桢把小女孩放了，带回来一位美男子。”
赫连锦是穆桢的弟弟，七岁。赫连焘除了要和赫连达竞争，还要和这位小王子赫连锦竞争。所以如果能有一位汉人女孩讨得小王子的喜欢，那他们只需要掌控小女孩就可以了。
在蛮戎国，除了赫连定，没人愿意和冯巧母子俩多来往。蛮戎人看不起汉人，更看不起赫连焘这样的小人。所以母子两想买通大阏氏那边的人很难。
“有这回事？”赫连定不高兴的问道。
“有。是因为那男子说自己是周国驸马，说他可以代表周国和父王谈判，说可以让周国给我们胡国（蛮戎自称为胡）进贡，于是我把他带回来了。”穆桢带林秀回来其实只是话赶话。
当时她不认为林秀敢亲自来置换人质。所以故意激他想看笑话。可没想到林秀却是没怂。那她也不能说话不算话，所以就把林秀带回来了。说做男宠，倒也不全是开玩笑。蛮戎开放，伦理观念薄弱，有男宠对穆桢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在父王面前，尤其又有赫连焘在一边挑拨离间，她就不能太过火。于是就把林秀跟她说的那一套当做挡箭牌拿了出来。
“周国驸马？”赫连定不明白周国驸马怎么会跑到桃乡。
“要不，带过来问问？”赫连焘提议。他不信会有什么周国驸马在桃乡出现，估计是穆桢找的借口，他想拆穿穆桢。
“嗯，也好，去把那个汉人带过来。”赫连定吩咐手下。
很快，林秀被带来了。是被蛮子一把推进来的。瘦弱的她差点没站稳摔倒。还好赫连穆桢扶了她一把，才稳住了。
“哈哈哈，这就是中原男子！手无缚鸡之力，娇弱的像个婆娘！”赫连定看林秀出糗的样子大笑不已，“你说你是周国驸马？”赫连定不会说汉语，赫连焘在一边替他同声翻译。
“正是。”
“你有什么证据？”赫连焘自己问。
“我身上有文书。”林秀掏出之前萧舒安给她准备的文书。文书上写了她的名字和身份，身份自然没有写驸马，因为她还没和萧舒安成亲，但有给她使节的身份证明。
“林秀？”赫连焘看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皑山之围献计的那个林秀，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林秀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林秀。
林秀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肯定道：“正是，赵国的林秀。只是我现在是周国的驸马，下个月就成亲了。”
赫连焘把这一切翻译给赫连定，只是没提林秀皑山之围献计的事。而赫连定也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蛮戎地处偏远，和中原信息不互通，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冯巧骗了。
“可是你的文书上只说你是使节，可没说你是驸马。”赫连焘质疑。
“是使节就够了，我的本事。赫连公子知道的不是吗？我现在既然辅佐周国，还能拿到做使节的文书，你说周国的皇帝信不信任我。实不相瞒，这次来桃乡，我就是来和胡国结盟的。只是没想到还没到，就被掳来了。”
林秀的言语中，颇有几番威胁的意思。赫连焘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林秀这是在暗示他，如果在这里为难林秀，林秀就会揭穿她们母子的谎言。
虽然赫连焘自信他和母亲还是有办法辩驳，不会出多严重的事。林秀一个外人，空口无凭，赫连定怎么说也还是更信任他和母亲。可是如果把怀疑的种子种下，那他很可能就告别王储之位了。本来他就有二分之一的汉人血脉。他不敢轻举妄动。
赫连焘转身到赫连定身边耳语了一番。
“哦？这么说他真是周国的驸马？他能代表周国谈判？”
“应该是可以的。如果父王不放心的话，可以谈判结束后派人送他回去。如果他敢耍诡计，就杀了他。晾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赫连焘建议道。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你让他说说吧，周国准备怎么给我们进贡，又为何进贡？”赫连定安逸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等着享受作为可汗的尊荣。
“可汗可知道，赵国正在攻打周国。”林秀问。
“知道，怎么，你们周国要亡国了？你是来求援的？哈哈哈哈！”赫连定以为林秀是可怜巴巴的来跟他求救的。
“本来确实是要亡国了，也真有可能就要来跟可汗求援了。只不过，郑国楚国先了一步，出兵援周了。”
“郑楚周结盟了？”赫连定有点不信。
“正是，可汗想想，如果没有郑国楚国的支援，周国应该已经亡国了，可到现在也没打出个结果。不过是因为郑楚结盟，赵国不敢打了。”林秀慢慢的给赫连定分析。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跟我们胡国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汗可还记得，不久前赵国才攻打了胡国。可惜可汗您英勇神武，将赵国皇帝围困在皑山。最后您又宽宏大量，放他一马。可是赵琮不懂得感恩啊。您说要是这次攻打周国失败，他会不会再一次攻打胡国呢”林秀声情并茂的说道。
“他还会来打胡国？上次才失败，我晾他不敢来。”赫连定自信的回道。
“本来是不敢来的。可是赵琮年纪大了呀，他在退位前能够开疆拓土的愿望十分强烈。据我所知，赵琮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这次打赢了周国，那么他就会把周国做根据地，攻打胡国。如果没打成，碍于郑楚周联盟，他就会调转矛头，攻打胡国。上一次失败，不代表这一次也失败。这次，他一定会有备而来，做好一切准备。到时谁胜谁负，真不好说呀。”林秀做出一副很担忧的样子。
“哼！要打便来！我赫连定岂会怕他不成！手下败将！”赫连定气的拍桌子。
“我知道可汗您不怕。可是你就甘心让赵国为所欲为吗？他想打哪，便打哪里。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可汗您不生气！我都替您生气！”
“哼！那你说要怎样？”赫连定气的胡子都翘了。
“要我说的话。不如胡国和周国结盟！”
赫连焘翻译的话音未落，赫连定便哈哈大笑起来。
“结盟！周国怎么配和胡国结盟，你们不过是想把胡国当做靠山罢了！”
“可汗您真是不给我面子，一下就戳穿了我。的确我们想把您当靠山。这还不是因为胡国太强大了。只有胡国能保护周国。但和周国结盟，我们也不会让胡国吃亏的。”
“哦？怎么样会不吃亏？”
“胡国每年都要派出不少人马骚扰周国的边境。掳掠粮食，物产。这样做，有时候不一定有什么收获，还费时费力。不如我们周国主动献上，岂不是免了胡国士兵的奔波。而且，我们主动献上的，一定比士兵们抢来的多，种类也更多。要知道周国的边关是比较贫寒的，内陆还有很多东西，士兵们可抢不到。”林秀开出了条件引诱可汗。
“你们愿意进贡？”可汗问。
“可汗，是结盟。只是我们结盟会献上礼物而已。”林秀不愿意承认是进贡。
“嗬，你们汉人就会玩文字游戏。本质还不就是进贡！说的那么好听，送礼！真是虚伪！”可汗耿直的戳穿林秀。
林秀却丝毫不慌：“可汗，没办法，周国也是要面子的。多少给我们留点尊严不是。只要您拿到了实质的好处，也没必要在意这些对不对？”
“哼。”可汗面上不屑一顾，其实心里还是非常心动的。游牧民族不像汉人，他们没有农耕，基本以肉为主食。平时喝牛奶羊奶。虽然也会有人种植少部分青稞，但跟内陆的农耕社会没法比。
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水果。物资十分匮乏。他们只能靠不停地掠夺来获得粮食和其他物资。如果能有一个国家愿意主动献上，那是最好不过的。
“你们愿意献出什么？”
“我们可以献出棉絮，粮食，酒，丝绸！”林秀列举了一些周国的特产。
“那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这话一说，林秀知道这事成了一半了。赶紧回：“我们周国的条件就一个。希望胡国可以和周国和平往来，永不兵刃想见。胡国的士兵不能再侵犯我国边境。”林秀最后几句话说得很坚决。
“如果侵犯了呢？”赫连定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我周国兵民将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周国虽然弱，但是气节不短！到时候，你得到的只是一片废墟，一座座空城。什么物资也没有。而以胡国人的习惯，也未必能受得了定居的生活。但是赵国就不一样了，他们攻下了周国。就有了更多的土地资源，物产资源。他们会在那里繁衍人口，耕种土地。他们会变得更强大！那时，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包括胡国！”
林秀说完，伴随着赫连焘的同声翻译。帐篷里沉寂了。赫连定不怒自威的眼神盯着林秀，而林秀也丝毫不示弱，不卑不亢的对视着。
良久！
“哈哈哈哈哈！”赫连定中气十足的笑声响彻整个帐篷。林秀偷偷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赫连定要发怒把她砍头了呢。还好，她挺住了。
“好口才！”赫连定夸奖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你说的条件，我答应了。从今以后，我胡国不再侵犯周国。”
“可汗，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林秀看起来有些为难。
“说！大男人不要扭扭捏捏！”赫连定最看不惯中原人的繁文缛节！
“既然是结盟，那就得有来有往。否则天下人岂不嗤笑我周国？”
“你想怎么样？”赫连定听出林秀欲求不满，眼神逐渐凌厉起来。
“可汗您别误会。是这样的。我听说胡国的马匹非常多。草原上的草常常不够吃的。我们周国其实也有很多草原，草场丰富，如果我们帮你们喂一些马匹，您觉得怎么样？”林秀试探的问道。
“你们帮我们喂马？”
“没错。就是，装装面子嘛！您知道的，中原人，虚伪的很！如果我回去让周国那些大臣们知道我签了这么丢脸的条约，我会没命的。如果能让周国帮忙喂一些马匹，让他们可以对别国吹吹牛说是胡国送我们的礼物。他们或许会绕我一条命！但其实我们只是帮忙喂喂马。”林秀做出十分谄媚的样子。
“哼，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的马都偷走了！拿不回来怎么办！”赫连定还不傻。
“我们怎么敢！周国都快亡国了，哪还敢招惹任何国家呢。何况我们也不会把马送到很远的地方，就在冲南的草场蓄养怎么样？那里和胡国接壤很近，胡国什么时候要马，就可以什么时候去取。何况我们也不会养很多，送几百匹让我们做做样子就行了。这样我也好交差不是。”
赫连定一时间没说话。其实他觉得林秀说的也很在理。胡国的马匹多，牛羊也多，草场消耗的很快，常常都要迁徙地方寻找水源和新的草场。如果有人能帮忙养一些马，可以稍微缓解一些他们的压力。
而林秀打的算盘却是，蛮戎马匹的基因。蛮戎的马又高又大，跑的也快。这差别就好比黑种人和黄种人的基因一样。先天就存在差距。所谓的汗血宝马，也都来自蛮戎。内地没有这些品种。她没想着偷走送去的马。她打的是配种的主意。用蛮戎的马改良周国马匹的基因。在冷兵器时代，上好的宝马可以说硬实力赢了一半！
“既然周国愿意献上你们的特产。我们送几百匹马让你们养起来充充面子也没什么。不过，我得派我们的人过去指挥你们养，你们汉人不会养马，养坏了可不行。”赫连定说道。
“可以的。可汗考虑的很周到。那，这事儿就算定了？”
“嗯，我会让穆桢送你回甘州签合约。希望你们周国会信守承诺。”
“可汗放心，一定会的。那我现在可以启程吗？下个月初五我就要和周国公主成亲了，我怕晚了赶不上了。”林秀一分钟也不想在蛮戎多待。
“哈哈哈哈！急什么！既然已经结盟了，你就是我的好朋友。朋友来了哪有不吃饭就走的道理。穆桢，去安排一下。叫上王公大臣们一起。我们一起开心一下，啊？哈哈哈哈哈！”赫连定强势的拍拍林秀的肩，强迫她坐下等着开宴，林秀只能无奈赔笑。
昆山。
林忠已经带着萧舒安和如风回程了。把小文送回乡长家，他们也不好意思多待了。毕竟他们给人家带来了不少麻烦。而且林忠想快点把这两人送回甘州，这是林秀交代他的事，他会办好。
然后他准备返回桃乡，等林秀。如果林秀在下月初五之前还没出现，他就去蛮戎要人！
一路上的气氛都很沉闷。林忠和萧舒安之间的气氛僵得很。其实只是萧舒安单方面的冷战，林忠并没什么感觉。除了林秀以外，他向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而萧舒安一直气林忠拦着自己放走了林秀。
就这样，几个人一路低沉着回到了甘州。距离大婚只有三天，一点林秀的消息都没有。萧舒安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满城已经传遍了消息。公主要大婚了，嫁给一个无名小子！听说陛下直接让那小子做了廷尉！可真是一步登天啊！
可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大家还没有见过这个新郎。媒婆做喜服都不知道尺寸怎么做，还是萧舒安凭借自己的估摸报了一个尺寸。
萧谨恭也是在景明殿急的来回打转。眼看成亲的日子就要到了，怎么就出去考察一下把人给搞丢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想多问问萧舒安到底怎么回事，看看她那充满杀气的脸，他又把话咽回去了。
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们在蛮戎也没什么信息渠道，全部抓瞎。现在就只能等。
等新郎如约回来，或者等周国皇室闹一个最大的笑话——公主出嫁没有新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