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池野悬在半空的手一顿，几乎在那瞬间就转过了身，可走出去几步，他又忽然停了下来。
明明自己也没错，那走的为什么是他呢？
“咚咚———”
想到这里，池野毫不犹豫地回去在门上敲了两下，并在下一秒推开屋门。屋内的两人扭过头，同时噤了声，都面露惊异与茫然交织的尴尬神色。
“小野来啦。”袁立琨先反应过来，绕过身旁的年轻男子，笑着朝池野走去。
这是池野第一次见袁立琨，与想象中无异，男人穿着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一头短发被染得乌黑，俨然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只是当他端着那慈祥的笑容走过来时，池野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将防备表露得一览无余。
男人也不恼，佯装熟络地揽过池野，带他往旁侧挪了点，介绍说：“回来了就好，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的哥哥———袁晟杰。”
池野皱起眉，左右扭动着挣开袁立琨的手，抬眼在所谓“哥哥”脸上扫了下，淡淡开口道：“我没有哥哥。”
“哎呀，以前是没有，那现在不就有了嘛”，袁立琨右手把池野捞过来，左手又将大儿子拽至跟前，命令他：“快，和弟弟打个招呼。”
袁晟杰穿一身黑丝绒西服，头上发胶还未卸掉，看着像是刚从某个宴会回来。他冷着一张脸，视线移到池野身上时，眼底的嫌弃连遮都不遮一下，并且选择继续沉默。
这一切都被袁立琨尽收眼底，他拽着袁晟杰的手一用力，声音低沉却不容反驳，“打招呼。”
“你好，我是袁晟杰。”虽然内心充满了讥讽与嘲弄，但袁晟杰还没胆量去挑战父亲的底线，只能一板一眼报出自己的名字。
池野瞥了眼男子面无表情的脸，无视掉他不情不愿伸出的左手，简单吐出两个字，“池野。”
“好啦好啦，见过就行，以后慢慢熟悉”，袁立琨似是对两人的表现还算满意，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侧过脸对池野温柔道：“小野还没吃晚饭吧，家里阿姨应该把饭做好了，我们一家人先去吃个饭吧。”
池野本是想看看袁立琨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没成想这老狐狸竟然搞以柔克刚那一套，他错开男人关切的眼神，默念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微微点了下头。
袁立琨满意地收回目光，大手一挥，背手走在最前头，就像没有看到身后大儿子阴沉的脸色。
晚餐是那位自称保姆的妇人做的，不知是袁立琨有所交代，还是什么情况，整顿饭她都殷勤伺候着池野，恨不能替池野把碗里的菜给吃掉。
“来，小少爷，快尝尝我这鱼。”池野碗里一空，那保姆立马又动筷子给他添上。
松鼠鱼被炸得酥脆，糖醋汁覆上去，让碗里的这道菜更显美味，池野却久久没动筷。他不吃鱼，自从小时候见母亲杀鱼切伤了手，他便再没吃过鱼。
见池野盯着碗里的鱼发愣，保姆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吃，连忙又多夹了几个菜鼓励他。池野还未有所反应，倒是坐在一旁的袁晟杰看不下去了，扬声质问保姆：“李姨，我妈的饭送过去了吗？”
闻言，池野心里一跳。袁晟杰的妈，那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是袁立琨的发妻。
可她为什么没出现在这里呢？
“小野”，注意到池野茫然的神情，袁立琨忽然眯了眯眼，开口叫他，“你阿姨她身体有些不适，就不来和你吃饭了。”
“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她，我相信她会喜欢你的。”
听到这话，池野本来也没吃多少东西的胃忽然一抽，恶心感蔓延至喉头。
什么叫“她会喜欢你的”？池野觉得自己今天会答应来见袁立琨，就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在这个男人的心里，根本对母亲没有一丝悔过之意。
直至今天，他仍觉得需要讨好妻子的人，是池野，是池野的母亲。
“我吃饱了。”池野将筷子往下一放，推开椅子就要朝外走。
袁立琨坐着没动，他细细吞咽口中的饭，并拿余光去观察池野的举动。与之相比，袁晟杰倒显得急躁了些，池野扒拉椅子的声音一发出来，他的眼神立刻追随过去，嘴里还不忘嗤笑：“吃饱了就快点回去，也不懂你那个破店一个人能不能撑住。”
“小杰！”袁立琨的目光扫过池野手上爆出的青筋，放下碗筷对袁晟杰低斥了一声。
袁晟杰被吼得脖子往后一缩，却仍然瞪着池野想说点什么，但被袁立琨一下截住话头。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收起刚才看向大儿子的阴郁眼神，抬头对走到门边的池野笑了笑，“吃饱了就去花园散散步，今晚在家里住吧。”
池野背对着桌边的人，却能感觉到数道目光一齐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没有回话，推开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刚下过雨，四周都散发着泥土的味道，脚下蒸腾起一阵阵热气。
池野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花园里闲逛，时不时的几声鸟啼会让他恍然回神，想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又面临何种处境。要不要回去，池野暂时没考虑清楚，因为袁立琨葫芦里卖的药，他还没有看明白。
“诶我今天瞧见咱们那个小少爷了，说是少爷，也不懂是先生和哪个小情儿生的野种。”
“不过长得倒是和袁先生有几分像。”
听到脚步声，池野就已经躲到一旁的花圃里去了。两个穿仆人装的女人从他面前走过，嘴里絮叨的东西，池野听得一清二楚。
待两人走远，他扶着矮树的手忽然用力，“咔擦”一声，断枝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池野心中压制的一些情绪莫名被勾起，“小情儿”三个字横亘在胸口，让他堵得慌。从花圃里出来，池野脚下的步子明显快了起来，想要找到出去的大门，却是越绕越远。
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来，池野能看清脚下的路全靠路边微弱的灯光。
不知走到了个什么地方，他耳边忽然传来一些声响，少时一人在家待惯了，池野对声音特别敏感。只停下来听了几秒，他已经能判断出这是人的低吟声。
这个判断在心里一落实，池野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循声而去。
随着池野的靠近，一座单层的平房出现在他眼前，这地方很隐蔽，如果不是刚才那些声响，池野是怎么也发现不了的。
等他在房子前站定，那声音又奇怪地消失了。池野一摸，发现大门上了锁，他的手一松，铁锁哐当撞击在门上。
他转身只走了两步，就又折返回去，从裤袋里摸出铁丝插进了门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