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肖枫
对于很多人来说，每个夜晚都各不相同。
有人夜里买菜。
有人夜里看海。
有人夜里变坏，
有人夜里爱爱。
有人夜里点外卖，
有人夜里巅峰赛，十连败。
不过，对于眼下的肖枫而言，他的夜里只有一件事——
送外卖。
这个暑假，在上大四的肖枫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学校所在的鹿岛市，开启了自力更生的生存模式。
本来，肖枫勤工俭学的目标，是在某劳某基里面跑堂。
不过洋快餐每小时十元的薪酬待遇，最终还是让他打了退堂鼓，转而加入了外卖大军的队伍。
他加盟的是饿了么。
送外卖风吹日晒，辛苦自不必说，幸好收入能够甩前者几条街。
肖枫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换一台好一点的笔记本外加一部手机，因此他干得特别卖力。
今晚有些不顺心。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一份奇葩订单：
“送餐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一盒万艾可，外加一盒杜蕾斯。万艾可要01克剂量的，杜蕾斯要经典延时装的。”
肖枫当时就愣住了——
好家伙！
你都要用最大剂量的伟哥了，还要延时，夭寿啦！
他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大哥，是我接了你的订单。你要我帮忙带那啥，请先把钱转给我，谢谢！”
对方明显流露出不快的语气：
“你先垫付，回头送到了我转给你。”
肖枫不吃这一套：
“不好意思哈大哥，你要代买的东西比较贵，还是请你先把钱给我。”
对方的声调一下子提高了几度：
“你这人怎么这样啰嗦？不是说了你到我这里当面给钱吗？你还怕我赖账不成？”
肖枫丝毫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这样不行。我带东西是无偿帮助，并没有赚你一分钱，万一送到了你不要的话，这些东西我又用不着，你说我怎么办？”
刚入行的时候，肖枫就吃过一次亏，按顾客要求帮忙带了一条烟，到了地方人家又说不要了，结果他只能打折卖给一个骑手同行。
对方见肖枫软硬不吃，顿时火冒三丈：
“我x！你能不能有点格局？再这样我就给你差评，还要投诉你！”
肖枫才不怕呢！
刚才通话伊始，他就按下了录音键，作为顾客恶意投诉的证据。
肖枫没有继续跟那家伙争吵，挂掉了电话，去店里取了餐，出门后就在平台上报备，说不小心打翻了餐点。
然后，肖枫在路边电线杆子底下找个地方坐下，开始给自己加餐。
这是一份孜然烤肉，打开餐盒后香气扑鼻。
累成狗的肖枫闻到这香味，顿时食欲大开，用纸巾胡乱擦了擦手，迫不及待地抓起烤肉往嘴里塞。
那个订餐的那家伙，肯定是想吃着烤肉泡着妹子，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过眼下对方空着肚子，没了药丸，想必啥也干不成了。
想到这里，肖枫一阵暗爽，叫你骂我没格局？反正今晚谁也甭想快活。
就在肖枫吃得满嘴流油之际，手机响了。
接起来一听，还是刚才那人的声音：
“喂，我的烤肉你送到哪里了？我的万艾可和杜蕾斯呢？我等着急用呀！”
肖枫口齿含糊地说道：
“不好意思，你的烤肉不小心掉地上，洒了一地，我只好自认倒霉，自个儿买单。还有，你要带的东西，我到了药店才发现身上带的现金不够，所以就没买，烦劳你自己跑一趟吧！”
对方一听这话，立刻暴跳如雷：
“什么？烤肉掉地上？东西也没买？我看你小子故意的吧？你的钱不够，不会刷手机支付吗？就这点出息，活该一辈子送外卖！”
肖枫正吃得兴起，才懒得跟对方拌嘴，就当可怜那家伙一回了。
他毫不客气地掐断电话，继续往嘴里送烤肉。
就在这时，平台提示有新的订单。
本来肖枫是不打算再接单了，不过瞟了一眼订单信息，他不觉眼前一亮——
取餐点就在附近，送餐地址“御景华庭”。
虽然远了一点，不过顾客豪爽地甩出20元的小费，这都快抵得上送好几单的收入了。
有钱不赚王八蛋，没啥好说的，肖枫立刻点了抢单键。
飞快地把剩下的烤肉送进嘴里，肖枫骑上车直奔取餐点而去。
很快，他的箱子里多出了一份夜宵，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
肖枫刚跑外卖不久，路线不熟悉，于是开着手机导航，想着赶紧送完收工。
高档住宅区这边路静人稀，他把电门拧到底，两只车轱辘转得飞快，只见一道蓝色的残影在马路上疾驰而过。
忽然，肖枫眼角的余光，瞥见路旁的树影下冲出一条黑影，似乎是要横穿马路，速度快得惊人！
肖枫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急抓车闸，电单车差点翻倒在地。
幸好他身高腿长，双脚不住地撑着地面，才勉强保持住平衡。
碰到这种不长眼睛也不长心的家伙，肖枫气得破口大骂：
“有你这样横穿马路的吗？赶着去投胎啊！”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很不对劲。
四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刚才跳出来的人，转瞬之间却已不知去向。
肖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跨坐在车座上，目光来回扫视。
这条街的路灯间隔很远，灯光也十分昏暗，加上道路两边栽种的树木，形成了大片的阴影地带。
不过只要认真观察，这里连灌木丛绿化带也没有，树干也只有碗口粗细，根本藏不住人。
肖枫看了好一阵子，附近除了自己以外，的确没有看见任何人。
可他确信，方才不会看走眼。
那么，这是活见……
肖枫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发生在鹿岛的鬼故事。
说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多数人出行的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
有个下了夜班的王姓工人，骑着单车往家走。
一路上冷冷清清，伴随他的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往常这王姓工人也毫不在意，毕竟30啷当岁的年纪，两膀子都是肉疙瘩，裤腰带后面还插着一把扳手，
一阵阴风迎面吹拂，工人大哥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白色人影从身边掠过。
他以为是夜行的路人，也没太在意。
谁知紧接着他就感觉自行车越踩越吃力，就像后座被人用力拉扯，又像是驮了什么东西负重前行。
他不自觉地往后张望，结果就看见一张披头散发的女人脸，面色惨白，只露出一双死鱼眼，与他四目相对，并且伸出冰冷的双手，恶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这张脸，陪了他好多年，他太熟悉了！
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尤为恐怖！
工人吓得亡魂大冒，慌乱之中连人带车摔进路旁的河里，结果陷入淤泥里面，一命呜呼！
事后，人们才知道这个工人的妻子失踪了好些天，而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也没去派出所报告。
有传闻说，那个工人另有新欢，杀死了他的老婆，而他死去的那晚，正是他老婆头七的日子。
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肖枫还曾嗤之以鼻，这些都是市井坊间的传闻，他对此万万不信：
倘若真是工人的老婆变成厉鬼复仇，当晚并没有第三者目睹此事，那么工人临死前的所见所闻，谁人能够知晓？
只不过，眼下这条路空空荡荡，除了路边停放的一些车辆，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情境跟故事如出一辙。
而且，刚才突然消失不见的人影，也显得那么诡异。
想到这里，肖枫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似乎有人正对着他的后衣领吹气。
他略显僵硬地慢慢扭过头去，不由得松了口气，身后空空如也，是自己疑神疑鬼。
继续往前骑行。
很快，肖枫就看见了“御景华庭”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