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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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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洵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母亲所谓的“占上风”并非他们荤话调侃中“在上在下”的意思,他笑起来:“当然是我占上风,他惯着我。”

    齐璟提壶给林初添茶:“他年纪小, 我顺着些。”

    “能有多小, 他就比你小一岁。”林初叹了口气,不满地瞟了眼没骨头一样靠在齐璟身上的儿子,“他什么德行我知道, 归城, 你别太纵容他, 该教训还是得教训, 别惯得他无法无天, 家里这么多口人,就数你最娇惯他。”

    年纪相仿的两个俊朗少年亲昵并坐, 林初来回打量二人数次,不得不说抛开性别顾虑, 这两个孩子确是极般配的。

    当然了,同为男子,自己儿子与齐三皇子也还是般配得很。

    她心下权衡,秦家这里丈夫秦镇海膝下多子, 连孙子都已三岁,林家那头林祎也是有妻有子, 两家香火都无碍,微之与归城既是互生情爱心思, 自己这做母亲的又何必非得顾忌着所谓世俗, 行那棒打鸳鸯的缺德事呢。

    原本自己与平王齐舸的一段姻缘已是这辈子都散不尽涩苦,求而不得情深缘浅的苦痛自己尝了半辈子,尝得尽透, 怨过恨过曾经插手阻断自己姻缘的一干人等,哪里忍心叫孩子也重蹈自己覆辙,尝一遍同等的苦痛,到头来难保不会让他们也怨恨上无情拆散他们的自己。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林初敛眸轻叹:“你们长大了,自己有想法,自己知道不是一时胡闹就好,我不想多言,我如今只望你们这些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个个安好。不过微之,还有归城,还是别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他们不一定有我想得通,尤其是微之他父亲。”

    “肯定的,娘不说我也不会告诉他,他多古板啊。”秦洵直挥手,很是嫌弃。

    齐璟笑笑,递了个食盒过去:“中秋时未能得空来探望母亲,今日带些当日朝宴分与各家的吃食过来,方子还是阿洵从江南带回来的,母亲尝尝。”

    秦洵摩挲着下巴望着他递去对面的食盒,心下感叹自己都没考虑这么细,齐璟这个人真是周到。

    林初接过食盒,却

    是一瞬想起什么的模样,对秦洵道:“今早娘听你祖父提了,说你亲制了一份这吃食给你祖父,你祖父说你手艺不精……”林初想了想,转述了秦傲的原话,“以后别出来丢这个脸了。”

    秦洵应着好,心里不服气,心想原本送出那一盒也就是想故意捉弄秦镇海,谁知阴差阳错被转送到祖父手里。

    不过照这说法,祖父竟还真打开了那个食盒,只不知他到底只是打开瞧了眼,还是勉为其难尝过了口味。

    在上林苑余的一个下午时辰,秦洵在屋里闲不住,拉齐璟去习练骑射,边与齐璟说道今日祖父如何教训,边将他拉去马场看自己挑中的那匹乌云踏雪。

    马监将乌云踏雪牵出马厩,应齐璟的吩咐退走。齐璟抚摸乌云踏雪的黑亮鬃毛,乌云踏雪竟是亲昵的模样去蹭他手:“去江南前正逢这批新马入上林苑,我猜着若是叫你挑选,你定是喜欢这匹乌云踏雪,我那时就向父皇要了来,以后归你了。”

    秦洵当即跳扑过去挂在他身上,往他唇上响亮地啵了一声。

    “皇兄!表哥!”少女嗓音惊诧,尾音都颤了几分。

    二人一齐偏头望去,见齐瑶指着他俩,干张着口说不出话的模样,身边素来处变不惊的青年将军亦是满目愕然。

    齐璟抱着秦洵一派从容,秦洵也不见惊慌,甚至愈加亲昵地一歪头抵上了齐璟的额头,笑盈盈对来人道:“你们也来这牵马?”

    堂从戟点头:“公主想要骑马,不知此地马监去了何处?”

    齐璟道:“方才陪微之挑了马,闲来打发时辰,不必劳烦马监随同,便让马监退下了。”

    “我跟从戟哥哥牵了马去别处,才不跟你们挤在一起玩。”齐瑶挽上堂从戟的胳膊,眼见秦洵当他们面始终挂在齐璟身上没有下来的意思,她忍不住又道,“表哥你小时候爱跟皇兄亲热就算了,你现在都多大年纪了呀,我都不跟皇兄撒娇了,你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还多有天真的姑娘家见此光景无甚龙阳断袖的意识,诧异过后自然地认为是这位离京多年的表哥心性稚嫩还没长大。

    秦洵笑意更甚,好玩似的又

    往齐璟唇上啵了一声。

    青年将军长了他们好几岁,多少摸得着头绪,不自在地别开目光,秦洵在齐瑶大睁杏眼的注视下,故意学着她女儿家娇滴滴的语气:“你是姑娘,你长大了当然跟你皇兄男女授受不亲,我是男子,不讲究,我跟齐璟哥哥关系好,我要哥哥抱我,还要哥哥亲我。”

    齐璟没憋住,“噗嗤”一声被他逗笑出来,继而迅速敛了神色,将挂在身上的秦洵抱稳当些,端出一个正经皇兄该有的浅浅噙笑表情,对齐瑶道:“无妨,他年纪还小。”

    这种话你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口的,你忘了吗他比你妹妹我还大两岁!

    齐瑶差点脱口而出,被她挽住胳膊的堂从戟轻咳一声,动了动胳膊提醒她:“公主,可还牵马?”

    他一提醒,齐瑶便不想在自小看惯亲昵的两人这里再多耽搁,欢欢喜喜去牵了自己在上林苑骑惯的那匹小马,缓缓驱着随堂从戟离去。

    “玩够了?”齐璟就着这副抱秦洵的姿势使了点力托举,将秦洵举到乌云踏雪背上坐着。

    “我还小呢,齐璟哥哥要多陪我玩,还要多抱我多亲我。”秦洵坐在马背上,牵住齐璟的手不松。

    “好了,还学小姑娘说话,你羞不羞?你没事总逗昭阳干什么?”齐璟好笑,随即也提身上马,与他同骑乌云踏雪,握缰绳的动作顺势就把坐在身前的秦洵搂在怀,“你在惊鸿山庄六年,旁的不说,怎么连骑马也不好好练?好在还有底子在,否则今日应镇国公的教导,你岂不要把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秦洵拍拍马脖上装满箭的箭袋:“你这是要顺道教教我骑射?”

    齐璟驱马:“闲来无事,你学学看。”

    同样是行入先前祖父带自己穿梭的林间,不过这回秦洵甚为惬意,尚在平稳驱马时,他忽笑问身后的齐璟:“齐璟,你说我打不打得过你?”

    “打得过。”

    “当真?你知道的,我武艺不精!”

    岂止不精,简直荒废,也就好好练了轻功图个必要时跑路方便。

    当然秦洵没好意思直说自己废。

    齐璟笑笑:“当真,你打得过。”

    自己哪会朝他动手,还不是任他怎么打都不会还手。

    “别分神。”齐璟握上他的手,指导着他搭箭张弓准备射猎,“驱马射猎,先稳骑行。”

    一路行下来,秦洵再是天资聪颖也当循序渐进熟能生巧,并非齐璟教他这一会儿工夫就能把他懈怠六年的骑射技艺悉数恶补回来,齐璟也没指望给他恶补,多半还是难得偷闲陪他消遣的心思,秦洵顺道捡了几只他们射中的飞鸟走兔,扔进马脖挂着的口袋里,说要回去后交给上林苑的厨子料理,晚膳时候加餐解馋。

    二人共骑一马,徐缓驱着前行,行至几棵秋槐树下,骏马雪白的四蹄踏乱铺满一地的淡黄色落蕊。

    秦洵仰头,望着茂盛枝叶和锦簇黄蕊交织的树冠,顺着这姿势放松靠躺齐璟温热胸膛,一朵浅淡馨香离枝,轻柔落上他脸颊,他抬手拂去,笑道:“槐花黄,举子忙,陛下叫你这阵子歇着不问朝事,但你才不会真的乖乖听话放手朝政,算算看这阵子各州中榜的举子们约莫都在往长安来了,朝中你可一切布局妥当?”

    “不必担心。”齐璟道,“科举一事归辖于礼部,子长新任礼部尚书,于我们愈发便利。不过,众人皆知如今礼部归我们掌控,子长行事多少还是得端平水碗,省得落人话柄。不久前我督巡江南,审职调官一事我已插手干涉良多,此番殿试自是择贤为重,党同为辅,我们见好即收。”

    生于帝王家,本就或天生或被迫地比普通百姓心智开化早些,齐璟尚未及冠的十七岁年纪也算不得小了,聪颖沉稳,行事至少九成把握在手才动作,他的亲眷势力和麾下追随者,包括一个秦洵,从来就不需要替他操心过甚。

    秦洵略一沉吟,又问:“早年师出惊鸿山庄的那位武状元,名为关延年的武将,他如今成家否?”

    “尚未。”齐璟道,“关延年的年纪也不算大,如今都没到三十而立,且我观他一心征战立功,想来他并不急于成家之事。”

    秦洵若有所思:“新一轮科举过后,旧官审调,新才待职,听闻关延年过去效奉朝堂诸行尚可,就算不升应该也不会被亏待。”

    “不出意外有他的一份晋升。”齐璟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缓缓往回行,“怎问起他来?”

    “这不是提起科举,想起状元,就想起他来了。”秦洵笑道,“也不知怎么的,我琢磨事情的时候,常常不自觉地就把‘状元’与‘驸马’混为一谈,大概是历来佳人爱才子,那些话本戏文里头,惊才高中的状元郎不总是会被适龄的公主看上、被皇室招婿吗,我还以为关延年即便没娶哪位公主,也会娶回大家闺秀,估计他是真的不急成家吧。”秦洵听着马蹄踏在干泥土地上有节奏的声响,意有所指,“齐璟,昭阳十四岁了,明年就及笄,你父皇当真肯顺她意愿让她嫁给堂从戟?”

    “父皇的确宠爱昭阳,也正因如此,昭阳的婚事马虎不得,朝中多少双眼睛都盯紧着,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父皇是否真要把昭阳许配堂从戟,但我肯定,即便他属意如此,也不会在昭阳明年一及笄就把她嫁出去,少说也会拖个几年。摁着昭阳的婚事不松口,对于父皇他试探朝臣平衡朝势是有用处的,他不会想早早失了这途径。”

    二人回程时不复来时的轻松愉悦,到底是谈及正经事,语气皆稳正不少。

    秦洵又问:“你与我列列看,如今除了昭阳,你父皇膝下可还有适婚年纪的公主,各自母为何人?我只知道一个几面之缘的昭合公主,皇后生的那个,是叫、叫……齐珊?当初观她与你我年纪相仿,她如今应是适婚年纪的。”

    “早些时候父皇后宫单薄,膝下也多为皇子,如今适婚年纪的公主一是皇后所出昭合公主齐珊,年方十八,还有明年及笄的昭阳。近些年后妃倒是多生公主,我都没大将父皇所有公主们见个全,但多是十岁之下的孩童,都不适婚。我这里倒是收到过消息,说是皇后和曲家有意将昭合公主齐珊嫁与堂家从戟,让生疏多年的曲家和堂家再结秦晋之好。”

    齐璟笑笑,很快补充:“此言不实,不必在意,曲伯庸不傻,当初我生母孝惠皇后便是因堂曲外戚结党弄权而丢了性命,他们哪会重蹈覆辙,曲折芳自己就先惜命得很。不过是有心人放出的假消息,想叫不明情况

    的人误以为堂家需得在曲家和林秦之间择一,想看我们三方的笑话。”

    “我对你那么多公主姐姐妹妹的印象也不深,记着的一个是我们昭阳,还有个需要留意的昭合了。其实照我看啊,昭阳和堂从戟的事不算很麻烦,就算陛下有心延些年岁,最后八成还是会让昭阳如意的,昭阳毕竟是女儿家,陛下宠爱她比待你们这几个儿子要真心多了。”秦洵突然回头,捏住齐璟下巴笑道,“上回朝宴与你搭话的是燕左相的孙女吧,叫燕芷?燕家的意思是想把燕芷嫁给你,你可知晓?”

    “知晓,无意。”齐璟不假思索。

    秦洵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松手转回去,又软骨头似的靠入他怀:“你这样油盐不进,听闻燕家很伤脑筋。”

    齐璟失笑:“听谁说的?”

    “秦子长啊,前几日幺弟子良初入御书馆,那天你午睡的时候我就去看了他一趟,正好碰到秦子长也在,就在那跟他聊了几句。”

    至于秦淮为什么会在那个时辰出现在他早不必去念书的御书馆,当然既不是担心秦泓更不是为了偶遇秦洵,大概只有少傅燕宁远心知肚明了。

    那时秦洵还不怀好意地问:“大哥,当日中秋朝宴,燕少傅没事吧?”

    秦淮睨他一眼,理了理衣襟,话中有话:“他不过是酒量差小饮即醉,并无大碍,何况当晚我陪同一夜未曾离身。”

    秦洵兴奋:“秦大公子夜不归宿,荒唐、失礼!”

    秦淮毫不客气反击:“秦三公子一连半月夜不归宿,荒唐失礼至极!”

    秦洵就是从长兄那得到不少小道消息,关乎自己男人在皇城的风月债。

    “又趁我睡着不打招呼地往外跑,下回捆起来。”齐璟这会儿心绪平和,并不生气,与他玩笑了一句。

    “我知道错了哥哥!”秦洵照常乖乖认错下次还敢。

    他拍拍马脖,又想起事来:“齐璟,我觉得不对,你说你向陛下讨来了这匹乌云踏雪,那陛下赐给你的马,怎么还能放在马厩里再任旁人选骑?”

    齐璟颔首:“旁人自是碰不得。”

    也就是说唯秦洵碰得。

    秦洵了然:“你

    是不是听到老头子把我叫来上林苑就猜到他想怎么样,所以故意吩咐把乌云踏雪留给我的?你真了解我,知道乌云踏雪会最合我眼缘。”

    齐璟笑而不语。

    秦洵继续问着:“你是不是怕老头子揍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私下找过他了?什么时候找的?昨日晚膳才听他递口信叫我来上林苑,今日你又与我同行,你……”他福至心灵,“是你让老头子把我带来上林苑教训的?”

    “我总不至于真看着你给镇国公跪几个时辰。”

    秦洵玩笑时轻描淡写说给祖父跪几个时辰就能揭过,齐璟哪会不清楚,以镇国公秦傲的犟脾气,秦洵这不肖孙子仅仅给他跪几个时辰压根不足以叫他老人家消气,怎么说也会再让秦洵吃点皮肉苦,齐璟舍不得,中秋后他就往镇国公府递了谒帖,在某日早上秦洵还睡得熟沉时,他出门往镇国公府谒见了一回老国公。

    秦洵轻拍着他横在自己腰腹间的手臂:“齐璟,这下你就不能说我了,我们扯平了,你也趁我睡着的时候不打招呼地往外跑!”

    齐璟下巴搁在他一肩,附他耳畔轻笑:“好,我也知道错了。”

    “那你跟老头子说了什么?”

    “不过是与镇国公长谈一番,说服他放心将秦家托付于我,放心让你与我这权争当中的皇子亲近往来,我承诺他护得你与秦家周全。虽是费了些口舌,总归他是应了,只是他老人家还需提点提点你这孙儿才能放心,这才与我约定他过些时日和你我上林苑一晤。”

    “放屁。”秦洵嗓一沉。

    “怎么这样粗俗?”齐璟好笑。

    秦洵修眉一扬:“再怎么说他是我祖父,我还能不知道他?老头子几十年的犟脾气,上年纪归上年纪,我不信他这么容易买你的账,你是皇子他也不会。你到底还怎么着了?是还承诺了他别的什么,还是……还是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不要瞒我。”

    他头绪摸得隐隐约约不甚清明,但潜意识里直觉不止齐璟轻描淡写的这样简单。

    “没做什么,如今事毕,你不必想这么多。镇国公他老人家现下的确是比从前好说话了。”齐璟

    将马速驱快了些,“走吧,回去叫厨子烤烤这几只鸟兔给你解馋。”

    他不想让秦洵知道,也请求镇国公不说与秦洵,他那时一撩衣摆在老长辈面前从容跪地,仅以一个拐跑人家孙子的晚辈身份,向惊怒交加的长者噙起温良笑意,说话时万分诚恳:“微之与我已结连理,国公要罚,我以伴侣之身,愿代其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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