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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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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论者为末。除此之外, 便任由举子们各抒己见了。”曲灵均微笑着朝他望过来,“秦三公子聪慧,想来是能明了个中道理的。”

    秦洵点头:“略懂。”

    谋论者, 或为君王谋, 或为家门谋,或为己身谋,朝堂中从来就不缺像曲灵均和秦洵这样的世家子弟占位, 朝堂欠缺的是平民出身故而通晓民生、能造福百姓的举子。

    “但谁又甘愿世世代代屈居人下。”秦洵道。

    帝王家都不会千秋万代, 何况帝王之下的世家贵族, 总有人为了子孙后代能生来就担上个贵族名头而以己身奋力打拼, 由平民出仕的举子书生们, 也少有人一辈子都不涉权谋之事,只要想往高处爬, 这些事情都避无可避。

    曲灵均应道:“故而三载一殿试,长安朝堂这里取士之时, 就当以民本者为佳了,至少在中第拜官之时,其本心尚存。”

    三年的时间,原先一批以民本为心忧的朝臣, 多少都会有人为权势所诱,转变其初入朝时的观念和心性, 因而三载一次,审职后调去各州地一批旧官, 殿试再往朝中新填些忧民之臣, 能让大齐的朝堂始终维持一个权臣与仁臣总体平衡的局面。

    “多谢尚书令。”秦洵止步朝曲灵均揖礼,请他留步,自行回宫去了。

    回宫的一路秦洵都在思忖着如今的朝堂。虽说武臣因兵权在手, 总归比文臣有底气些,但作为争夺皇位的皇子,身后坐镇的文武朝臣还应当是并重为佳,某一方太过偏重都不是好事。大齐如今说白了就是皇长子齐瑄和皇三子齐璟在争位,也很不巧,他二人身后朝臣,齐瑄多为文臣,齐璟多为武臣,自是因其背后分别为丞相曲氏和武将林秦。

    秦洵既是三皇子党,是齐璟的人,琢磨的便是替齐璟在现今基础上,再多争取朝中文臣支持,逐渐将齐璟身后的阵仗扩充调整到文武并重。

    所谓争取朝臣支持,自然不会是费心收揽一众零零碎碎的小臣,那样既耗费精力又无多用处,最切实的法子,便是能将文臣当中上位的高官收或换成自己人,他们各自手底下的小官们便会顺旗

    而倾。

    统领六部的尚书令之位,可是再重要不过的文臣官位,若是齐璟想要将权力牢牢掌控,这个官位非争不可,拿到了尚书令便几乎相当于将整个六部掌控在手中,不过……

    秦洵回想自己方才请曲灵均留步时,温和却通透的青年尚书令忍笑拆穿:“往后要进来差守卫通报一声,只要方便都会允你进来,不必再借给子长送物之由了,叫人听去,还以为我们礼部尚书有多丢三落四。”

    不可否认曲灵均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也的确是个不错的朝官,秦洵自认当前他们手底下还并没有能做得比曲灵均更好的尚书令人选,且若是卸去原有官职,尤其是正二品尚书令这样的高位,不是晋升就是罚贬,他们当然不能让曲家人愈加权重,但平心而论,就今日一番相识交谈来看,秦洵倒也不愿意把一个无冤无仇又性情温良的青年推下贬谪境地。

    齐璟平日里与他谈论政事会频繁提起的朝臣,不是己党重臣就是敌党重臣,不大提起的便无关紧要,曲灵均其人和尚书令之位显然并非是无关紧要,但齐璟提得少,想来也是在待曲灵均的态度上还未拿定主意。

    不过,齐璟与他皆非优柔寡断之人,如今局势无波,他们尚可按兵不动,若有朝一日山雨欲来,即便惋惜良才,他们也不会对曲氏灵均心慈手软。

    不够狠决不登帝位,他们冲的就是帝位,不得帝位,再是盛世江山,再是良将贤臣,那都是要落于旁人之手的。在皇权漩涡里谋生的齐璟与秦洵,这辈子少不得要辜负几个本意不愿辜负的人。

    马车渐缓趋停,秦洵一掀车帘跳下车来,抬眸望着眼前宫门,从这处望进去,正好能远远望见正对宫门那座丹楹刻桷的议政太极殿。

    他笑着叹息一声。

    没关系,这辈子只要他和齐璟互不辜负就够了,齐璟不负他,他此生定不负齐璟。

    “秦三公子。”身旁的车夫见他止步不动,出声唤道。

    “辛苦你了。”秦洵回过头朝他笑笑,踏入宫门往景阳殿处去,接上自己原先寻思的内容继续往下想。

    丞相这般正一品重臣之位显然不是小使手

    腕就能轻易撼动的,齐璟与秦洵也并不打算一上来就非得啃这块难啃的骨头,右相曲氏当然是收买不来,至于左相燕氏……秦洵有些苦恼地捏住自己下巴。

    左右相两家私下不大和睦,这是朝堂上心照不宣的事。

    右相曲氏极力支持着他们家的皇长子齐瑄,也不知是否因私下不和便有意与曲家斗气,从前在皇位之争中始终态度暧昧的燕家,看半个月前中秋朝宴那光景,燕家有意嫁女齐璟,显然是有想要表明立场的意思了。

    可惜齐璟不娶燕芷,多少有些拂燕家脸面,只不知燕家对曲家的不满和对齐璟的不满究竟哪个更占上风,是会放弃嫁女却仍拥立齐璟,还是颜上无光一气之下,与老对头曲家化干戈为玉帛,转而拥立齐瑄去。

    毕竟如今所有的皇子们都空着正妃之位待娶,而燕家明显想让燕氏女为后。

    等等,好像忘了什么?

    秦洵远远掠了眼宫内御书馆的方位,心想秦子长不是和燕氏宁远是那种关系吗?虽不好放上明面说道,不过以他俩的关系,燕宁远想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家与齐璟为敌的吧?

    不过秦子长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燕少傅好上的?秦洵离家前都还没看出苗头,多半是在他离家后,秦子长他啊……

    秦洵忍不住又往御书馆的方位看了几眼。

    罢了,谁知道秦子长做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在虽说燕少傅这人确是好骗了些,但让秦洵这个被长兄带大的弟弟看来,长兄望向燕少傅时,一双眼眸中的神采总归不是作假的。

    秦洵踏进书房时,见案后端坐个齐璟,没在看书也没在写字作画,只摩挲着他桌案上那只白玉镇纸,似在凝神思量着什么。

    秦洵打着哈欠走过去,笑道:“回来这么早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齐璟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白玉镇纸朝他勾勾手,阻了他欲坐在桌案对面的打算,“过来。”

    秦洵将拉出一半的木椅又推了回去,绕过去腿一抬,面对面跨坐在了齐璟腿上:“我不管啊,我不站着的,你叫我过来就得让我坐你腿上。”

    “嗯。”齐璟本意其实就是叫

    他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只是姿势与自己预想得不尽相同,倒也无碍,他揽住少年精瘦的腰身,笑道:“随口一句允许你自己出去玩,你还真给我往外跑,你怎么这么闲不住?”

    “怎么,又想捆我?”秦洵笑盈盈。

    齐璟叹着气,往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喜欢去哪玩都随你的意。”

    秦洵被他哄得开心,自然不会忘了奖励他,啵了他一口,问起:“齐璟,陛下召你们说什么了?”

    “他说……”齐璟正欲说事,像是才发现他身上衣裳不对劲一般,眉间微微一蹙,“怎么这样穿着出门?”

    秦洵举起两只被衣袖遮盖的手,无辜道:“你不是喜欢看我这样穿吗?”

    自己穿着他尺寸稍大的衣裳,裹在宽大衣袍里被衬得娇小惹人怜,齐璟不是很爱看他这副模样吗?况且这身衣裳秦洵起床时就穿在身上了,他一头雾水齐璟怎么忽然不满。

    齐璟捉住他广袖遮掩下的手轻轻摩挲:“若是要出门,还是换上你自己合身的衣裳穿,这样穿只给我看就好,不让别人看。”

    “好好好。”秦洵闲闲晃悠着腿,一手一边捏住齐璟脸颊,“来,言归正传,陛下召你们去宣室殿一趟,都说什么了?”

    “封王。”

    秦洵一愣:“他立太子了?”

    齐璟轻笑摇头:“只是封王。”

    只是封王?所以还是没立太子?二十一岁的大儿子齐瑄连孙子都给皇帝添了一个,皇帝居然仍是咬死了不松口,只给儿子们各封亲王,不肯在册立太子之事上妥协?

    秦洵笑出来:“陛下这是对前些日子早朝被逼立储之事耿耿于怀,故意气着某些人呢?”

    当日早朝的立储启奏虽是不了了之,皇帝却是得就朝臣上奏立储一事作出些反应。

    想想自去年起,长子齐瑄及冠后,朝中望着他将立储之事确定下来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有些不欲结党谋权的朝臣也隐隐有了委婉劝立之意,不为别的,只因他的儿子们确实都已年纪不小,年幼的尚可不顾,年长的这三四个,着实不该无官无爵继续仅作“皇子”相待了。

    但皇帝是个记仇且锱

    铢必较的性子,总要想法子给此番惹他不快的曲党使些脾气,好给曲家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没事不该来挑衅他这个皇帝的威信。

    诸子封王,本该顺理成章从中择一册封太子,皇帝却明知如此,故意不立储,让一众与此事休戚相依的亲党朝臣焦躁得抓心挠肝,又无可奈何。

    若此番封王之事尘埃落定,显然大齐的立储事宜少不得再推延些年头,毕竟若是刚得了封爵的皇子就急着往太子宝座上爬,未免不识抬举了,所以一直以来几次三番催皇帝立储的曲党,将会不得不消停一阵子。

    皇帝这回是说,在四皇子齐琅之后,五皇子齐珩往下的几个孩子皆天真稚儿,依旧留养宫中环绕膝下便好,不必着急封王建府,便是只将他前四个儿子封了亲王,这番行事下的针对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你猜猜看,今日宣室殿都说了什么?”齐璟使了点劲,制住他跨坐自己身上的两条大腿,不让他继续毫无自觉地晃动。

    秦洵被摁住腿不得动弹,下意识不满地“哎”了一声,也没抗议,安分思索,却是不出片刻骤然反应过来:“不是我在问你吗,怎么变成是你反过来问我了?”

    齐璟笑起来。

    秦洵心知他有心逗着自己玩,微恼地在他肩上拧了一把,心下却是轻快的。

    还能有心思逗他,宣室殿那里齐璟定是应付妥当了。

    齐璟告诉他:“父皇赐了封地,令我等自拟封号。”

    皇帝已拟好封王诏书,打算明日早朝宣诏,给年长的四子封王建府,却是有意将四子封号留空,在今日下午将四子召去宣室殿一趟,私下告知欲赐封爵,要他们自行拟定封号。

    很明显又很有意思的试探法子。

    因而皇帝赐予二子齐珷的封地为再好应付不过的梁州,齐珷也极为省事地应他父皇,既领梁州封地,请封梁王即可。

    齐瑄、齐璟和齐琅就没那么好应付了,皇帝赐他三人的封地分别为洛阳、金陵、成都。

    说不好应付,是因正常来说王侯封号皆冠上封地之名,但领州为封地的亲王多为二字封号,三字封号则为领郡为封地的郡王,正

    如食邑晋阳郡的晋阳王殷子衿,便是三字封号。

    身为皇帝的亲生儿子,自当是二字亲王封号,所领封地却并非齐珷的“梁州”那般好去“州”字为封号,这便是皇帝给齐珷之外的三个儿子出的试探题了。

    皇帝将齐琅一同试探,秦洵倒是不奇怪,齐琅已然十四岁,又一直甚得皇帝宠爱,皇帝从未对宠爱的四儿子在权位上的心性与天分作出过正经试探,如今既是要将他与他三位皇兄一同封王,以皇帝他待自己儿子们的习惯,少不得走这么个过场。

    叫秦洵有些吃惊的是,皇帝竟是直接自行排去了二皇子齐珷,一个直截了当的“梁州”,一个顺理成章的“梁王”,连在自己父皇面前与兄弟们一较口辩高下的机会都不给齐珷,这样明显的偏心,也真不怕二儿子心生不满。

    秦洵把这话跟齐璟说了出来,齐璟道:“父皇的眼力不会看不出齐若愚之才,多半是有意为之。”

    皇帝多半是有意的,从儿子们年纪尚小时,他就在有意冷待着所谓“大智若愚”的二儿子,他清楚自己每个儿子的本事,若是他多重视些这个唯一与继承人齐璟有一战之力的二儿子齐珷,有朝一日,齐珷恐怕会是齐璟最大的敌手。

    齐瑄这种空担个“嫡长子”的名头实则并无大才、只是名义上与齐璟分庭抗礼的敌手,实际上并不妨事,皇帝甚至需要他来维持自己尚且在位时,不让齐璟的势力一家坐大的局面。

    但皇帝也并不打算真给自己中意的继承人使个大绊,他便不会从其他儿子里再培养个实力劲敌出来威胁齐璟的地位,愈是才卓,愈要冷待,恰好齐珷就落在这个位置上。

    说到底,皇帝对待自己中意的继承人齐璟还是心血可鉴的,只是他为了栽培维护齐璟行如此作为,在秦洵这样的齐璟幕僚眼中自是可喜可贺,但在皇帝偏心而受了委屈的其他皇子那里,却是难免会令他们愤懑不平了。

    好在对于齐珷而言,他一贯不在意这些,既免去了自己闹心,又正好给他父皇和皇弟省了心。

    齐璟的皇兄弟里,会因皇帝在朝政上偏心齐璟而愤懑不平的,思来想去,也

    就是一个在家私上被皇帝宠坏的齐琅了。

    “自拟封号,所以你们三个都给了陛下什么样的回答?”秦洵跨坐在齐璟腿上的姿势令他比齐璟高出了半个头,他双手捧起齐璟的脸弯出笑眸,享受这样居高临下的视线角度,“我家齐璟肯定是应付得最好的一个!”

    “原先只想着随意应付过去,父皇说是自拟封号,实则最后还不是他来赐封,只是想让我们猜他心思罢了。我本不欲在这些琐碎上争风头,父皇却与我较真了。”

    齐珷自是顺着皇帝心意,首先出声请封“梁亲王”,余下的三位皇子,一是慎重思量怕有不妥的齐瑄,二是遵循长幼次序欲待长兄先开口的齐璟,三是绞尽脑汁想让父皇与兄长们刮目相看的齐琅,三人谁也没着急开口。

    一番思量后,齐瑄几分惭愧地朝皇帝笼袖作礼道:“儿臣不才,普通字眼祥瑞不足,德才之字儿臣又愧不敢当,因而父皇若命儿臣封号自拟,儿臣以为,不若便取封地‘洛阳’首字,为‘洛亲王’吧。”

    平庸了些,却是安分守己,皇帝颔首给了句“尚可”,目光转向了齐璟。

    齐璟从容笼袖,却是效仿着齐瑄的说辞:“历来封号当从封地之名,儿臣既领金陵封地,当取‘金陵’二字其一为封号,‘金’字富贵,儿臣不敢自矜,请封‘陵亲王’。”

    他言罢,齐珷瞥来不明意味的目光,齐琅则放肆地嗤笑出声,显然是对这番和草包长兄齐瑄如出一辙的平淡应答十分不屑,他心想齐归城也不过如此,随即面上又浮起蠢蠢欲动的神采,好似已是胸有成竹,就待父皇允自己说话了。

    皇帝却当即不满地眉峰一压,沉了声对齐璟道:“你再想想。”

    齐璟笼着袖的双臂微僵一瞬,面不改色应了声是。

    以为皇帝是叫齐璟再度思忖,容后待答,齐璟一声轻缓的“是”字仍留余音,齐琅已急急开口:“回父皇,儿臣——”

    皇帝一抬手,无声止了他。

    齐琅一怔,微张着口望向案后笔挺端坐的帝王父亲,却见父皇并未分来一眼,兀自拧眉盯住他回答得不尽如意的三皇兄,一把沉嗓无形施

    压般说了一句:“让你三皇兄再好好想想。”

    齐璟敛眸,眉间微不可察地一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樱花树下的你】小天使的营养液x10,【草木】小天使的营养液x1!超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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