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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小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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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洵回房把自己塞进被窝就开始犯迷糊, 秦淮隔着被子拍拍他,坚持给他请大夫回来煎副药喝,秦洵拗不过他, 哼唧着勉强同意了喝药, 却道自己就是大夫还要请别的大夫回来看病,太丢人了,让长兄直接去府里药库叫家仆照普通风寒的方子煎药就好。

    他带着鼻音重重强调一定要多加甘草, 秦淮掉头就走, 也不知把他最后一句话听进去没有。

    秦淮出门将房门重新闭合, 屋内光线又昏暗下来, 秦洵一个人窝在床上, 抵不住昏沉,意识逐渐模糊至半睡半醒, 直到被人轻柔拍了几拍,他迷蒙睁眼, 发现拍醒自己的是坐在床边的母亲,秦淮也在,屋里还有个端着药碗托盘的婢女。

    秦洵含糊着叫了声“娘”,阖上眼打算继续睡, 林初又拍拍他,柔声哄道:“先起来把药喝了再睡, 好得快些。”

    秦洵内心稍稍一挣扎,毕竟还是比较听母亲的话, 被秦淮扶着从床上坐起身, 伸手要接婢女手上的药碗。

    “娘来吧。”最后是林初端了药碗上手,搅着勺让滚烫的药汤尽快晾凉,在这工夫里她跟儿子说话, “午膳时候娘就看你脸色不好,料想你身子不舒服,只是那时不方便多问,方才送走了今日拜年的客人,才赶来你这找子长问问,正是寒冬时节,天冷,最是容易着了寒去,怎的自己都不当心些呢?过两日雪化会更冷,可要保暖,别再凉着了。”她又转头看看秦淮,“子长也是,说给你们两个听的,可记着了?”

    兄弟二人都应了是,秦洵嗅着药碗被勺子翻搅出的阵阵汤药气味,嫌弃地往垫在背后的枕头上缩了缩:“大哥我要的甘草你跟煎药的说了吗?”

    秦淮没好气:“记错了,我让他们多加了几味黄连,良药苦口,凑合着喝吧,一碗药还指望给你做成甜汤?”

    秦洵原本还在犯困的眼一下子瞪大,端托盘的婢女垂首抿唇憋住笑,代答道:“三公子放心,大公子都交代了,这碗药里煎了不少甘草去苦,最后大公子还拈了一小撮白糖进去呢。”

    林初将勺子挨着碗边一搁,空出手来点了点儿子额头:

    “多大的人了,别总是这么娇气。”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一勺一勺亲手给儿子喂完一整碗汤药,边喂药边道:“方才你还睡着,申儿来房里看过你一回,那孩子敏锐,知道你是身子不舒服才回的房,不过他见这里有娘和你大哥在照顾,就说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了。”她将空药碗放回婢女手中的托盘,“娘从上林苑回来这么些日子,将申儿看在眼中,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娘知道你带他回家是别有用意,但那孩子才十岁,年纪太小了,还是多照拂他些。”

    秦洵点头“唔”了一声表示明白,又皱起脸:“还是苦,秦子长你真放糖了吗?苦得我瞌睡都醒了。”

    秦淮冷漠:“所以?你吐出来?”

    秦洵哼哼两声,心知自己不是长兄的对手,又缩回被窝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打算继续睡觉了。

    林初给他掖好被子,往他额头贴上手背:“还好,不是特别热,喝了药睡一觉过来应该就没事了,那娘和你大哥先出去,你好好睡。”

    合了房门,秦淮给林初行了一礼回自己房里午休,林初和端药来的婢女一同从小辈居住的这处院落离去,刚踏出院子门,迎面对上步履匆匆的秦镇海,夫妻二人同时停下脚步。

    秦镇海:“听说微之那孩子着了凉,可还好?”

    “小恙,不碍事,刚喝了药。”林初看他模样,心知他这是赶来想看看儿子,“将将睡下,不如等他醒了再过来?”

    秦镇海颔首:“也好,让他好好歇息一场,不在这会儿去吵他了。”

    于是秦镇海院门都没踏进,就又与妻子并行离去,只是都走了老长一段路,夫妻二人之间始终无言,气氛不免浮上尴尬,连默默缀在二人身后的端药婢女都察觉几分。

    秦镇海先开的口:“明日初二,陪你一道回定国公府拜年吧,年礼我已备好了。”

    “有劳了。”

    “应该的。”

    又一阵沉默,林初道:“今年就不将微之带去了,给他留在房里养养病,虽是小恙,也该将养几日的。”

    “嗯,就我二人吧。”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子回娘家的日子。

    依照习俗,出嫁女子过年时都该留在夫家,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作人妇的女子回娘家的次数本就不多,在过年时留在娘家更是不吉利,尤以大年初一,回娘家则是“会把娘家吃穷”的兆头。

    但这不过是世俗礼度中的风俗习惯。

    权财皆揽的开国世家不将什么“不吉利”、“吃穷娘家”的所谓风俗习惯放在眼里,自林初嫁入秦家以来,她在秦家过年的次数反倒不及留在林家的次数,往往在过年前阵子从上林苑回皇城,她直接住回娘家,过完年再直接回上林苑,有时会回一趟上将军府把儿子秦洵接走带在身边。

    人家夫家娘家两门的老家主都无异议,外人当然就不敢也没必要置喙。

    不过该走的礼节还是得走,该顾的颜面也还是得顾,每每林初留在娘家过年,大年初一总会来一趟镇国公府拜访公公,秦镇海也定会备好年礼,在大年初二登门拜访岳父。

    这么多年过去,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林秦两家说不上特别和睦,也绝非完全不和睦,在这些你来我往之间,周到得叫外人挑不出瑕疵,却又总觉得欠缺些温度,始终保持着客套而疏离的姻亲情义。

    走到一处路口,夫妻二人分行不同方向,秦镇海离去后,林初吩咐身后婢女一句:“差人去宫里问问,陵王今日可有余暇,若是得空,请他来家里一趟吧。”

    秦洵这一觉睡醒已近黄昏,意识缓缓回笼,尚未睁眼,鼻间一阵淡淡馨香,温醇中混融几分清爽微涩的橘皮气味,秦洵瞬间清醒。

    床边坐着的人默契地感应到他的醒来,转过头朝他笑了,音嗓温柔:“醒了?”

    秦洵忙从被窝里伸出手,将那只来探他额上温度的手紧紧捉在掌心。

    齐璟安抚他:“别闹,我摸摸看还有没有在发烧。”

    “没有了。”秦洵把他的手拉下来贴住自己脸颊直蹭,撒娇道,“肯定不发烧了,我看到你什么病都好了!”

    齐璟还是不自己探着不放心,但一手被秦洵抓着不放,他不想强行抽回,只好又伸来另一手贴上他额头,良久才道,“退烧了,还好。”

    “当

    然退烧了,睡前他们煎了碗特别苦的药给我灌下去,再不退烧都对不起我喝那一碗苦药。”

    秦洵把齐璟那只手抱在怀里嘟嘟哝哝,刚退了烧热的身体被温暖被窝焐得有些烫,齐璟手指禁不住轻轻一动。

    齐璟莞尔:“可我听子长说,被你闹着往汤药里多添了几味甘草,他甚至还撒了把白糖进去,怎么还苦着你了?”

    “就是苦啊,是药怎么都苦,特别苦!”秦洵仗着齐璟宠他,自己又生着病,他犯娇脾气,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委屈得不行。

    “好好好,特别苦,我们阿洵受委屈了。”齐璟果然改口,顺着话哄他,抽出被他焐在胸口的手托起他后脑给他垫高了枕头,而后从袖中掏出个小方块来,剥去外层包着的油纸,塞进他口中。

    生病时味觉会有些迟钝,秦洵含了含他喂来的小块,才感觉到甜津津的味道徐缓泛上,他弯起眼:“麦芽糖?”

    齐璟笑着“嗯”了声,问他:“甜吗?”

    “甜!”麦芽糖咀嚼起来会黏牙,秦洵懒于动作,只是含着糖块任其慢慢融化,口齿含糊着问,“就这一块?”

    齐璟又从袖中掏出一把糖块,给他放到床头小案上。

    这些麦芽糖被分成一个个容易入口的小块用油纸包裹住,正好方便秦洵嘴里寂寞时顺手拈一只剥纸入口。

    齐璟道:“就这么多了,今日没带太多糖在身上,你喜欢我回宫后差人给你送来,或者你自己叫府上家仆买些回来。”

    “还是你叫人送来给我吧。”

    齐璟失笑:“怎么,宫里做的糖比较好吃?”

    “糖都一样,是你送来的糖比较好吃。”秦洵哼哼,瞄了一眼床头案上一小把糖块,又变卦了,“算了,也不用叫人送来给我,经别人手送来的没你亲手喂我的好吃。”

    他本身脾气就娇纵,仗着生病更是任性,齐璟惯着他,没说他想一出是一出,只笑道:“才刚入新春,你就在家多陪陪长辈,等过几日我再来接你。”说着他又叹气,“大过年的,怎么就把自己弄病了。”

    “谁知道呢,兴许是多年不回长安适应不了,迟来的水土不服吧

    。”

    齐璟不赞同:“少来这套,这样的话给长辈听着心里多难过,你不在家这么多年,他们都很惦念你的。”

    秦洵又委屈起来:“那就是因为你不在,我一个人睡觉,没人管我半夜踢被子。”

    这要是秦淮在此听到他这句话,定是翻着白眼啐他“你几岁了睡觉要人伺候”,但是听他撒娇的人是齐璟,齐璟勾手指往他鼻尖一刮,纵容道:“嗯,我的错,都怪我。”

    秦洵满意了:“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母亲差人往宫里递了消息,问我是否得闲,这便来了。”

    齐璟当然是得闲的,心肝宝贝病了,他不得闲都要得闲。

    齐璟管贵妃白绛一直是唤“母妃”,对于生母曲佩兰,若非对着供奉的灵位当面唤“母亲”,他与人提及时惯常尊称其谥号“孝惠皇后”,毕竟明面上齐璟并非孝惠皇后之子,再谨慎的人都难免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顺着习惯或条件反射地露出端倪,齐璟不想唤惯了“母亲”或“母后”,在外提及孝惠皇后时会不察说漏嘴,因而即便私下里面对秦洵,他也多对曲佩兰以“孝惠皇后”的谥号称呼。

    这声“母亲”唤的是齐璟摊过牌的林初,秦洵也早已习惯了他对自己母亲的改口称呼。

    秦洵感叹:“知子莫若母,我娘真是懂我。”知道他肯定会想借着一场小恙跟齐璟撒娇讨疼,很是体贴地替他把人喊来家了。

    他朝齐璟招招手:“你过来一些,低头,身子也要低,我现在没力气扯你,你自觉点。”

    齐璟顺从地俯下身,双手撑在他脖颈两侧的柔软被褥上,又被秦洵圈住身子往下一带,顺势改换成用整条小臂撑住自己身子重量,覆身其上,美貌少年一张略失血色的病容骤然近在咫尺。

    “怎么?”齐璟低声,“别胡来,你病还没好。”

    秦洵狐狸一样笑起来:“什么胡来,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可还是个虚弱的病人!”他昂头轻轻一碰齐璟的额头,又放松躺回枕头上,“你看看病人还有没有在发烧了,用手背探额头那是其他人的法子,你是我男人,当然要跟他们不一样。”

    齐

    璟压下身子,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说是探探体温,倒更像是在温存,两张脸的距离近到二人眸中都略微失焦,良久,齐璟才轻声道:“没在发烧了。”

    “没有就好。”秦洵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衣裳抚在齐璟背上,房里暖和,齐璟脱去了厚重的冬袍,这会儿体温能透过衣裳熨入秦洵掌心,他一笑,“你后背好了吗?”

    “好了,你可以继续抓。”齐璟蹭蹭他鼻尖,“但不是现在,先养病。”

    秦洵悠悠一叹:“你好好的背,自从跟我好上,动不动就给挠了,心疼死我。”

    齐璟笑起来:“指甲抓破点皮,哪有那么严重,秦大夫不是还有‘秦氏神仙膏’吗,回去你继续给我涂药,好得很快。”

    “等我病好了再给你调几盒,上回那盒我送给秦子长了。”

    “子长……额上的?”

    秦洵点头:“其实没什么,我也没觉得现在大哥对祖父真有多么埋怨,只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是磨灭不掉的记忆,他总归还心有芥蒂罢了。他愿意收下我那盒药膏,就说明他已经在放下了。”

    秦洵含在嘴里的麦芽糖块还没完全化掉,他说话时口齿不大清晰,需要说长句就用舌头将糖块抵去一侧腮帮子,莹白的脸颊上鼓出个小包,模样落入齐璟眼中是十足十的可爱讨喜,齐璟忍住了在他脸颊小包亲一亲的冲动:“今日早些时候应是有朝堂中人来镇国公府拜年,你多年不在这里过年,可还应付得过来?”

    秦洵很认真地回想一番:“不记得了,我那会儿脑子昏沉,真不记得回了他们些什么话,不过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他将糖块用舌头卷回来,在口腔内翻滚几下,再度抵回腮帮子处,“本来他们过来拜年就是他们更拘谨,老头子又是出了名的硬脾气,他们不敢为难我的。”

    “镇国公如今的脾气已经愈发和气了,回去个二三十年,他老人家还披坚执锐上沙场的时候,这些终日在皇城里安逸的朝官们见他,那才是当真不敢造次。”齐璟这样说着自己又笑了,“不过我也只是听闻,毕竟二三十年前是个什么光景,我无从得知。”

    “猜也能猜得

    出来,不用二三十年前,就回去个十来年,我们还小的时候,老头子那会儿不还是脾气大得很,又犟又凶。”

    齐璟不会像秦洵撒娇时那样整个压在人身上,他始终靠小臂撑着床榻缓和自己身子的重量,怕把秦洵压得难受,秦洵却也怕他保持这个姿势太久手臂会酸,便松了自己的手,放他重新坐起身了。

    正好自己手臂在被窝外这么久,皮肤表层都浮上了凉意,秦洵将蹭乱的被子往上拉拉,手臂收回被窝里焐着,继续道:“老头子现在脾气确实好多了,就说他知道我俩这样鬼混在一块儿都能容忍,我就觉得他现在脾气简直好得要命,虽然我知道嘛,你肯定瞒着我偷偷做什么了,才让老头子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也不说。”

    齐璟还是没忍住,伸指戳了戳他塞着糖块的半边脸颊,面不改色:“怎么,想套话?”

    “想啊,给不给套?”

    “不给。”

    “撒娇也不给?”

    “也不给。”

    “生气不理你呢?”

    “你还会不理我?”齐璟好笑地捏了捏他脸颊小鼓包,“那我可就有些怕了。”不待他再说,又揉了揉他头发,“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天色都暗下来了,秦小病人还是盖好被子继续睡觉吧,最好一觉睡到明早日上三竿。睡吧,我在这等你睡着再走,过几日我就来接你。”

    他摆明了还是不想说,秦洵识趣地收了话头,捞过床头小案上一块糖,剥了纸示意他俯身来衔:“奖励你的。”

    齐璟轻笑:“谢恩。”

    秦洵风寒没大好,身子着实还虚弱,被齐璟这样一哄他也觉出倦意来,齐璟贡献了一只手给他抱,总算将小祖宗哄睡着,披着暮色从镇国公府告辞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鸭蛋黄】小天使的营养液x1,我会努力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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