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寒蛩鸣
两个人静静的在屋里拥抱着，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声。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滑落，仿佛这一刻并不真实，一睁开眼就会逝去。
过了很久，海杰睁开眼在李动的脸上蹭了蹭泪水，笑着说：“傻子，我刚才在门外看见咱的窗帘太薄了，台灯一照，我在外面就能看到你坐在炉子前面。”
李动依然死死抱着海杰：“谁爱看就看，咱也没做啥见不得人的事。”
海杰狠狠擂了他胸口一拳：“那这屋里也太冷了。”
李动立刻打开房门，大呼小叫的朝房东屋跑去。回来的时候，夹着一块烧的通红的蜂窝煤，点着了炉子。
海杰已经把地上的水壶捡起来了，正拿着扫帚扫满地的烟头呢。
李动拿出小锅放在炉子上，开始煮面。他一天没吃饭了，现在突然感到饥饿难当。海杰爱吃荷包蛋，他喜欢喝蛋花汤，于是在面里卧了两个鸡蛋，打了一个蛋花。
面熟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暖融融的了。两个人头对头的就着一个小锅吃面，热气让眼镜起了一层薄雾，但他们依然能看清对方的笑脸。
李动感觉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锅面，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吃完饭，两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拥抱着，看着彼此傻笑。
爱情的花朵为什么总要辛酸的泪水浇灌才能开的更加芬芳？
第二天清晨，海杰早早就起来了，她上午还有课，要赶回学校。李动把她送上公交车，看着车辆远去才恋恋不舍的走回小屋。他坐在床边闻着海杰留下的余香发呆，直到院子里热闹起来才起身开始洗漱。
他还是第一个到公司的人，等了一会儿其他人来了才开门进去。
晨会时，小眼睛又把所有人训了一顿，总结起来就是去年全公司挣的钱都是他的关系，其他人全都靠他养着，今年再不上进大家都滚蛋。散会前，小眼睛朝他喊了一句：“李动，明天早上六点以前去美国大使馆排队，别迟到啊！”
李动一愣，随即答应了一声就出了办公室。坐到桌前，李动问建斌：“王哥，排什么队啊？美国使馆在哪？”
“在日坛路那儿，你明天早上到了日坛路找个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一问就行，他们都知道。”然后建斌压低声音说：“老李接了个活儿，跟人吹牛逼说能搞定美国签证。据说那个丫挺被拒了好几回了，给老李开了个高价帮着办签证。”
李动“哦”了一声，心说：“跟老子有毛关系？拿下签证也他妈不给老子一分佣金，真他妈不是东西。”面上笑呵呵的对建斌说：“王哥，那我去扫楼了，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说完，收拾东西，穿上衣服背上包出了公司。
下了楼李动直接坐上公交车回家了。路上越想越气，来了没几天没遇上一件顺心事，除了开会挨骂就是在外面挨骂。
“他妈的，老子不干了。”下车他就买了一份报纸，进屋脱了衣服就开始找工作。可惜，这次跟刚到北京时一样，没人要他。到了下午他泄气了，还是感谢小眼睛吧，毕竟现在给了他一碗饭吃。
晚上在村口的小饭馆里吃了碗米饭，给自己鼓了鼓劲，回屋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不到五点李动就起床了，出门还没有公交车，只好打了个车去使馆。倒是没向晨练的老人问路，司机直接把他拉到了使馆门口。
“我操！”李动下车一看，已经有人在排队了，不由的心里感叹了一声。
他站在队伍后面点了根儿烟，抽了一口抬头望了望天。没有云，但只能看见几颗星星，树梢不时被小风吹动，在月影下晃啊晃的。
他紧了紧外面的棉衣，竖起了领子。李动不喜欢戴帽子，再冷的天也支棱着两个招风耳光着脑袋。如今这天气，小风嗖嗖的往脖子里钻，他感觉锁骨上已经结冰了。耳朵肯定是冻红了，只好竖起领子稍微挡挡，实在不行了就用手捂着。
李动打小没遭过这罪，不禁在心里又问候了小眼睛他们家女性亲属一遍。
天光大亮的时候，小眼睛和陈洁终于出现了。李动已经冻的四肢发麻，嘴唇发青，跺脚都没啥感觉了。
小眼睛从他的雅阁里下来，找到李动。“嗯，不错，挺靠前。”小眼睛满意的看看他：“几点来的？”
“五点半左右吧。”
“你看看，”小眼睛对陈洁说：“小李这样才是敬业，比你们强多了。”然后拍拍李动说：“好啦，你先回公司吧。”
李动扭头就走，心中操翻了小眼睛的祖宗：“光他妈说好听的，报销的费的事提都不提！”
回到公司，李动抱着热水杯还是不自觉的发抖。这回是冷到骨子里了，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建斌看他抖得差不多了，就问道：“几点去的？前面有人吗？”
“五点半，有三、四个。”
“打车去的？”
“嗯。”
“看吧，要是这回过了，老李兴许能给你报。没过的话，你就自己担着吧。”
“不是吧，王哥。我大早上的，冻的跟条狗似的，过不了又不是我的事。”
“咳，老板就这样。报不报的还不是他一人儿说了算。”
李动沉默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兄弟。”建斌安慰他说：“你以后业绩好了，他就把你当个宝捧着了，什么都给你报。”
李动苦笑一声，心说：“我业绩好了还在乎这几块钱的费？”
中午的时候，小眼睛和陈洁回了公司。小眼睛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动和建斌一起看向了陈洁，陈洁无声的说：“没过。”
这时，送餐的来了，陈洁走到小眼睛办公室的门口，轻轻的敲了两下门：“李总，饭来了。”
“就知道吃饭！”小眼睛霍然打开屋门，冲着房间里的众人喊道：“这个月的业绩还没影儿呢，吃什么吃？”
众人心说，今天才几号啊？这个月刚开始就责难大家业绩，也忒难点了吧？正想着，小眼睛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赶紧接起来：“孙总啊，您到了？好，我马上下去。”挂了电话对建斌说：“建斌，跟我走。”
两人离去，办公室终于有了热乎气儿。吃饭的时候，陈洁告诉大家，这次不但没过，小眼睛还被客户奚落了一番，解除了合作关系，难怪他这么生气。李动一面心里骂着“活该”，一面心疼自己的的费，这回算是要不回来了。
下午，李动出去扫楼，终于递出去了两张名片，让他一时信心大增，晚上回家还多吃了一个火烧。洗完脸上了床，李动拿起一本书，本以为心情不错能多看几页，没想到刚翻了两页就瞌睡上头，把书扔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李动起来洗漱。走到院中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李动有点奇怪，一般情况下，隔壁的四个小伙子和他基本上同时起床，这会儿应该都在院子里洗脸才对。正想着，房东从正屋出来了。和他闲聊了几句，扭头看了看小伙子们的房间也感到非常奇怪。
于是，房东走过去敲了敲窗户，说：“嘿，小哥儿几个还没起呢？”屋里没有动静。
房东又使劲敲了敲门：“嘿，今儿个不上班了？”还是没有动静。
房东有点急了，“咣咣咣”连敲了三下，喊道：“怎么了？说话呀？”
李动拉住房东说：“不会是昨儿晚上没回来吧？”
“没有，昨儿晚上我看着他们进屋的。”说着一跺脚：“坏了，别给闷进去。”说完从水池子底下捡起一块砖头，走过去“咣当”一声砸碎了屋门玻璃。
李动在房东身后都闻到了一股子煤气味。房东伸手进去打开门，一边推窗户，一边招呼李动：“快，打120！”
两个人一折腾，房东老婆和对门的其他租户都起来了。院儿里、屋里都乱哄哄的，有人浇灭了炉子，有人给出各种馊主意，但房东和另外两个租户开始给床上的小伙子做人工呼吸。
过了没一会儿，有个小伙子睁开了眼，两眼无神的看着大家也不说话。
“好点儿没？”房东一边问他，一边使劲的拍他的脸。说话的功夫，另外三个人也醒了，全是一副白痴的样子看着大家。
房东招呼大家把四个人抬到院子里。放下没一会，120来了，虽然有一个已经能坐起来了，但还是被塞到车上拉走了。看着救护车远去的背影，房东长出了一口气：“可他妈差点要了我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