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狗卷棘翻看资料的手忽的一抖, 心头漫上一阵恐慌，手心里的资料纸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而他本人不由自主的捂住心脏，愣愣的盯着虚空一角，不知在想什么。
“棘？”五条悟嘴里还叼着他半路拐进甜品店打包出来的大福, 有些吐字不清：“干嘛啦？”
“木鱼花。”狗卷棘回过神, 心尖的恐慌还在, 却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表情有些不安：“木鱼花。”
百鬼丸他们已经离开一上午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狗卷棘才真正意识到，再百鬼丸不在身边之后, 他想要得到百鬼丸的消息的方式居然只能来自百鬼丸身边的人。
这一次是和乙骨忧太一起，他或许可以和忧太交流百鬼丸的情况。
那下一次呢？
下下次呢？
百鬼丸一个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呢？
百鬼丸其他人都不一样。
百鬼丸看不见手机屏幕, 不会使用电子产品, 现代通用的通讯设备居然都无法使用在他们二人身上。
百鬼丸如同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人。
只是一个通讯工具居然就将他们完全分割。
狗卷棘蹲在地上，一边捡着地上的资料。
白花花的纸面上印刷着各式各样的照片，无一例外都非人形的畸形怪物。
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还留有人类的特征。
——这些都是能够被电子设备留下影像的‘咒灵’。
“看完了吗？这些都是这段时间突然出现的哦，大概在【石神安村事件】之后。”五条悟的稻草人脑袋气势汹汹的钻进狗卷棘的视线，嚣张的白色发丝与纸张融为一体, 遮挡了上面奇形怪状让人san值狂掉的画面, “没错哦！就在百鬼丸耳朵恢复的那一天开始的~”
狗卷棘紧紧盯着被白色发丝遮挡的那一部分，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腮。
“这个咒灵真的没准会和百鬼丸有关哦。”五条悟把嘴里剩下的大福用力嚼嚼嚼, 咽了下去：“我猜测, 或许‘祂’盯上百鬼丸了也说不定哦~”
狗卷棘冷静的推开五条悟碍事的脑袋, 视线游弋在纸张上扭曲的肉/体之间, 攥着资料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现代常规的通讯设备没有办法和百鬼丸交流, 但是如果不常规的呢？
狗卷棘想，他们分开了，百鬼丸一个人很危险，他真的需要知道独自一人的百鬼丸是否安全。
只是为了确保百鬼丸是否安全而已。
狗卷棘抿紧唇角，暂且先将这些个不正常的想法压了下去。
——不可以。
——不可以这么做。
五条老师说的没错，百鬼丸是独立且明亮的个体，这些自私阴暗的想法不应该加诸于百鬼丸的身上。
外表乖巧的少年吐出一口气，唇角的咒纹在此时却显出了别样的诡秘。
蛇目与牙。
它赋予象征的东西可并不只是言出必行那么简单。
毕竟，这可是【蛇目】与【毒牙】。
——是天赋，也是诅咒。
五条悟站在狗卷棘的身边，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少年炸起来的毛刺刺的短发。
嗯，看样子恢复的差不多了呢！
五条悟又往嘴里塞了块大福，注意到狗卷棘身上缠绕着的狂躁咒力渐渐收拢，再一次变得温顺无害。
咒力水平有提高了呢！心情也收拾的很干净！真不愧是我最可爱‘的’学生耶！
五条悟用沾满糯米粉的大手用力按了按狗卷棘的头：“就是这样！棘，你要快点变得强大起来啊！”
只有强大才能为所欲为嘛！
最强天花板言传身教！值得信赖！！
狗卷棘格外冷静的分析这手里这沓资料的内容，对于五条悟的话也极为配合的用力点头：“鲑鱼鲑鱼！”
“嗯嗯嗯嗯！真不愧是我‘的’学生呢！”五条悟心满意足的拍手。
而孤儿院这边，乙骨忧太的心情非常不妙，甚至有些崩溃。
他成功甩掉一群孩子急匆匆跑进孤儿院之后，一眼便看见了散发着那股恐怖咒力的源头——是一个血红色的圆球。
还不知道什么是领域的乙骨忧太紧张的靠近那个圆球，视野里根本没有百鬼丸的身影。
在乙骨忧太接近血红色球体的一瞬间，像是等待许久，血球突然扩大，转瞬间就将还懵懵懂懂的乙骨忧太也吞了进去。
视野剧烈变化，咒力的运转也变得凝涩了起来，还来不及彻底适应景象的变迁，乙骨忧太的视网膜里率先映入了被利爪钉在石柱上的百鬼丸。
被钉在石柱上的人一动不动，垂着头好像所有生命特征都已经停歇，黑红色的血液在地面聚集成一滩，随着时间的流动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看见这一幕的乙骨忧太，只觉得上面的百鬼丸如同传说中被高高钉起来献祭的神祭。
——传说中献给神明的礼物。
神祭的礼物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完美无缺，映在现实里却是最离谱荒唐的让人头晕目眩，乙骨忧太目眦欲裂，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曾经对死刑说出‘太好了’的少年遇到了新的朋友，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朋友。
从‘来当咒术师赎罪’到‘获得活下去的意义’，再到最后的‘想要活下去’，只用了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乙骨忧太想，这大概就是五条老师一定要让他认识百鬼丸同学的最终目的吧。
乙骨忧太的刀术很垃圾，垃圾到真希同学说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屁孩。
他用着他比刚学会走路的小屁孩好不了多少的刀术冲了上去，一刀劈断了钉住百鬼丸的爪牙。
五条老师说百鬼丸同学的刀术很强，强过高专的所有人，甚至强过无数咒术师。
喷溅在脸颊上的血液是百鬼丸的，乙骨忧太接住从柱子上坠下的少年，身后飓风突闪！
诅咒女王祈本里香呼啸着从影子里钻出，一口咬掉了偷袭乙骨忧太后背的老虎脑袋。
为了别人活下去，因为里香和他在一起。
乙骨忧太摸了摸咒灵里香的脑袋：“做的好，里香。”
总觉得太过轻而易举放弃生命会被百鬼丸同学唾弃的。
乙骨忧太表情平静的将还在努力抽抽的百鬼丸放在地上。
请在坚持一下，百鬼丸同学。
所以，现在的乙骨忧太想要活下去，想要和里香一起，和大家一起。
乙骨忧太早就不是孤单一人了。
咒灵里香像是在回应乙骨忧太的话，漆黑色畸形的恐怖怪物完全展露了形态，恶意的咒力肆无忌惮的在属于【鵺】的领域内横冲直撞，承保护的姿态将身前的少年虚虚圈住，一人一咒灵对着有着猴面狸身的怪物发出了保护的宣言。
“请不要再向前了。”
【鵺】睁开一直虚合的眼睛，猩红色的眼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好半天，布满獠牙的嘴张开，口吐人言：“又是，罪恶啊——！”
这句罪恶居然是对着乙骨忧太说的，而非他身后的祈本里香。
乙骨忧太眉间寒风簌簌，他没有理会【鵺】的话，只是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这是乙骨忧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咒灵，一上来就是这一类【超特级】传说中的怪物。
乙骨忧太的呼吸都在颤抖，他在害怕，等级的碾压让他的骨骼都发出哀鸣。肌肉紧绷，握着刀的手指冰凉刺骨。
咒灵里香感受到乙骨忧太的情绪，环抱着他的‘双手’也用力收拢了些。
对面的【鵺】没有给‘罪恶’的人再多调息的时间，或者说让祂在看上一眼这一类罪孽深重的人类，都觉得作呕。
【百鬼夜行】之内，百鬼横行，随着【鵺】的一声长啸，血海之中影影绰绰。
乙骨忧太咬紧牙关，双手握刀，在身后里香“忧太——！！”的尖叫声里，狠狠一刀劈上了直面而来的一只猎犬。
“啊啊啊啊啊啊！！！”
乙骨忧太的第一次战斗，面对的对手是特级假想咒灵【鵺】。
很狼狈，简直称得上被咒灵压着打。
鲜血从额角滑下，在即将流进眼眶时，被乙骨忧太抹下，他喘着粗气半跪在地上，身边是横七竖八的各类动物的尸体。
白色的高专校服上也同样被鲜血染红，黑色的焦痕爬在乙骨忧太的肩膀上，连带着衣物之下的皮肤也被烧的血肉模糊。
眼前已经出现的重影，呼吸很重，烧伤很疼。
咒灵里香和【鵺】已经打成了一团，咒灵与咒灵碰撞的声音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让乙骨忧太的耳朵里面跟着乱鸣。
好疼，好累。
但是不能停下。
乙骨忧太的视线里，里香的一条右臂被【鵺】一口咬掉了。
里香还在战斗……
咒灵里香嘶叫着一拳轰飞了【鵺】的一条腿，被咬掉的胳膊恢复如初。
他还不能……
这时！一道人影自他的身后冲出，只在视网膜上留下几缕纷飞的长发。
乙骨忧太迟钝的反应过来，是百鬼丸。
……百鬼丸？
“唉唉唉哎哎？！百鬼丸同学！？”
反应过来的乙骨忧太顿时头也不晕了身上也不疼了，他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已经冲到前方战场的百鬼丸。
对方刚才被剧毒的利爪穿透腰腹钉在了石柱上，现在血液还随着百鬼丸剧烈的动作，在一股一股的往外涌，让乙骨忧太看得胆战心惊。
而且——
“百鬼丸同学！！”乙骨忧太颤抖的站起来，全身上下的血肉连着伤口都撕裂一般的疼痛：“请不要逞强！”
会很疼的吧！？
那样的伤口——
乙骨忧太咬紧牙，深呼一口气，也要冲上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定在了原地。
在这一刻，乙骨忧太才真正的意识到，五条老师口中“百鬼丸用刀超级厉害的！”究竟是什么。
只见黑色长发的少年踩着咒灵里香异常灵活的接连翻跳，一直以来束缚着人类的重力在他身上如若无物。血液随着百鬼丸奔跑的动作在空气中划过，飞溅出异常绮丽的色调。
百鬼丸很强，他的刀术也很强。
乙骨忧太忍着全身伤口迸溅撕裂的疼痛，也举起了刀。
不是镜花水月的虚糜幻境，也不是声声夸耀的举世传奇。
他的刀在百鬼丸刺进【鵺】的胸口时，砍向了【鵺】的腰腹！
乙骨忧太看见，百鬼丸侧头朝他看了一眼。
刺猬头少年脸上绽放出笑容，虽因为疼痛显得扭曲丑陋，但也是独一无二。
两人顺着咒灵里香的手双双滑落在地，下一瞬，一左一右再一次如疾风暴雨般席卷攻去！
啊，我还真是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屁孩。
乙骨忧太的刀被【鵺】的肌肉夹住，他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但是！
长发身影一脚踏在乙骨忧太的刀上，如飘落的蝴蝶，又如急迅的游枭，呼吸转瞬之间，就已经直取【鵺】的头颅！
乙骨忧太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
不是幻境不是传奇。
百鬼丸就在他的身边，是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的，可以使{学步稚童}斩杀魔王的——
“战友啊！！”
“咔嚓——！”
领域破碎的声音唤醒了乙骨忧太过于亢奋的神智，他脸上的笑意未收，兴冲冲的看向百鬼丸的方向，却只看见少年仰头栽倒的身影。
乙骨忧太吓得一个鱼跃救球，接住了还在鲜血瀑布的百鬼丸，这才发现对方已经彻底晕倒了。
“啊啊啊啊啊啊！！！！！百鬼丸！！！！”乙骨忧太惊慌失措，脸色煞白，他试图捂住百鬼丸身上冒血的伤口：“糟了啊！！！！”
就在这时，重物落地的声音从怀中少年的身上传来，已经被吓得精神衰弱的乙骨忧太连忙低头，就看见滚到自己脚边的一只腿。
乙骨忧太：“？”
肉色的，木质的，还中空。
嗯。
嗯嗯……
嗯嗯嗯？？？！！！！
“啊啊啊啊啊啊啊！！！！！百鬼丸你的腿！！！！腿啊！！！！！”
“狗卷同学！！！里香！！！！啊啊啊啊新田先生！！！！啊啊啊啊啊啊啊！！！！！”
“百鬼丸同学的腿掉了啊！！！！还变成木头的了！！！！”
咒灵里香实在是没忍住：“忧太是笨蛋！”
乙骨忧太泪眼汪汪：“里……里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