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恐怖小说 > 谁家马上白面郎[灵异] > 第249章 不逊客-擅闯

第249章 不逊客-擅闯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众人商议一番后, 决定三更天便动身,仍是借了断君生的幽人文牒,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去了上钦观。

    那座道观建在一处孤山上, 名玄龙山, 因说曾有龙神在此修行而闻名。那山孤峰高耸, 地势险峻, 山顶终年积雪,常有烟雾缭绕不散。而上钦观就建在那接近山顶之处, 仍是四季交替, 亦有春夏秋冬。

    此山有千丈高,自山脚下只有一道极长的石阶通向山门,据枕寒星所说有一万多阶。一行人站在山下时,天刚蒙蒙亮。岑吟仰头看着那高不可攀的台阶, 如登云梯一般遥遥无期, 不由得叹了一声。

    “这样长的石阶, 就算我拼尽一身道术, 恐怕也是要爬上两个时辰的。”

    “凡人之躯, 登山路的确费时,不比我们这些人, 多少有些技法神通。”断君生指了指自己和萧无常, “不过若真的要你爬两个时辰,失了先机不说,恐怕你也累个半死, 哪还有精力跟他们斗。”

    “难不成你有别的法子?”

    “让萧无常抱你上去算了。”

    此言一出, 不但岑吟愣住了,连萧无常也惊呆了。余峰下意识地站到了岑吟旁边,将她跟那两人隔开了。

    断君生掐着一把嗓子咯咯大笑。岑吟看着他那阴险的表情, 觉得他一肚子坏水,没安什么好心。但接着断君生就活动着五指伸到衣襟里,缓缓取出一个浮雕小木板来,上面刻着四个小孩,肩上还抬着一顶轿子。

    “这四位是我的使役和轿椅。不如就先借给你,助你上青云。”他道,“放心,他们脚力快得很,不消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啊,就是你那顶童工轿子?”萧无常一脸鄙夷,“真不愧是个公公,心黑的不得了。”

    断君生哼了一声,抬手一丢。那小木板被他仍在半空,忽然旋转起来,接着便化作一团黑雾落在了地上。那雾气十分阴森,不多时便消散了,露出了四个道童模样的七八岁男孩来,肩膀上扛着一辆花梨木制的夔龙纹肩舆。

    那东西在岑吟看来,就是一张椅子下面横着两根棍子,看着一点都不牢靠,更别说抬轿子的竟然是……一群小孩子。

    “你真是疯了!”她当即道,“他们还是孩子啊!”

    那四个轿童同时将头转向了她,为首的一人睁着一双琉璃紫的眼睛,冲着她冷冷一笑。

    “我们四个,加起来能有三百多岁了。”他道,“抬个你还是抬得动的。”

    “那也不成!”岑吟想了一下坐轿的模样,觉得实在瘆人,“抬轿子也罢了,你没有年轻轿夫吗?”

    “他们是最年轻的。”断君生一脸无辜,“冤枉,这些人可不是童工,我每次坐都封银子打赏的。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壮汉。”

    壮汉?萧无常抢先一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四个轿童,过了一会后,他忽然伸出手在一个孩子的脸上拧了一把,把他拧的哎哟一声。

    “这不就是小孩吗?”萧无常难以置信道,“断君生……你以为他们是幽人就能逃避你雇佣童工这种违禁之事了?”

    “他们真的都是壮汉,只是外貌像孩子。”断君生一脸无奈,“好了岑女冠,你只管坐上去吧。我保证,这些人都不是孩子。如果是的话,我就吃了我的帽子。”

    岑吟起先不肯坐,但断君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威慑恐吓,到底把她骗上了轿子。岑吟刚一坐上去,那些孩子便将轿子一掂,熟门熟路,似乎早习以为常。

    “那么另外两位如何打算?”断君生转头问。

    “我陪我家女冠登山路。”萧无常上前拍了拍椅子扶手,“你呢,就陪我家师兄慢慢走吧。横竖也不会比我们慢多少。”

    “那倒是。”断君生点头,“既如此,那两位就先请吧。”

    他吆喝了一声,立刻那四个轿童就抬着椅轿登上了台阶。萧无常示意枕寒星土遁随行,自己则缓步跟在后面,步伐轻快又省力,一步步跟着轿子先上了山。

    岑吟起先十分紧张,总觉得石阶颠簸,稍不留意说不定就会掉下去。但那四个轿童实在稳当得很,而且健步如飞,无论爬多少级台阶,居然连气都不喘一下。他们只顾着神情冷漠地抬轿赶路,连一个字都不发出声。

    不过他们速度再快也有限,前方石阶仍旧望不到尽头。岑吟坐着坐着,慢慢也就习惯了,逐渐放松下来靠在了椅背上,由着他们将自己带到山上。

    “敢问这位美人,坐的可还舒适啊?”萧无常紧随其后,凑过来冲她笑,“我看好像省了不少脚力。”

    “的确是省脚力啊。”岑吟点头道,“也罢了,就且坐着吧。正好我也空出时间来,好好想想怎么对待上钦观。”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拂尘拿过来,抓在了手上。

    红日尚未出云,天边却已亮起了白光。上钦观守门的弟子换班,已是重新立在阵法两侧,把守此地不敢懈怠。他们背后立着一座牌楼,那条长长的石阶刚好从牌楼下穿过,再向上走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是到了上钦观正门前了。

    这地方终日安静肃穆,既无外人来访,也无野兽冲撞。因顶着皇家道观的名头,除了正经吉日外,其他时候皆不接待寻常百姓。若想到此地来一次,不但要攀登那龙一样蜿蜒的台阶,还要选对日子,不然就是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那两个道士起得早,又常日无事,便打着呵欠伸懒腰。其中一个揉了揉眼睛,又仰头朝苍穹上望了望。

    “今日似乎有朝霞啊。”他道,“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今日是不宜出门了。”

    “你啊,说的好像你就能出门一样。”另一个道,“打起精神来,上面说了,岑君故过几日就要来了,还不知道她怎么来呢。”

    “按照咱们观里的规矩,她得先拜上名帖,说定日期时辰,而后我们自有人接待。”那道士又说,“来得早了或是来得晚了,都是断断不会放她进去的。”

    “那就看她是不是个懂事的,知不知道按规矩办事了。”

    “不是也不打紧了。横竖来得早了,她得等着。来得晚了,她也得等着。凭她是谁,既在我们这,就要听我们的。”

    “我听说,她可不是个好惹的,但愿来的那日不是我守门。”

    “你怕她做什么!一个沽名钓誉之辈,能有什么能耐,不就是走了运拿走了神女拂尘,还真当自己就要去做神仙了?”另一个嘲讽道,“若不是我们善童让了她,她哪有这个机会。”

    “你可小点声吧,别等下她嗖地一声就出现在你面前,打你二十个耳光。”

    “她敢,她要是敢现在就来,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道士十分狂妄,显然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但就在这时,两个人忽然都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自山下传来,徐徐由远及近。

    “有动静。”那道士立刻说,“这……步伐如此整齐,难道是骑马上来的?”

    “什么马能上我们这台阶!”另一个有些不信,“别说是人,就真的是马,那也要累死一匹的。”

    “莫非不是马……?”

    “那你觉得是什么?”

    “是……是……是人……”

    他同僚刚要啐他,可前方拐角处突然一动,只见两个小童面容冷漠地出现在了台阶上。随后他们慢慢转过身来,竟还扛着一顶轿椅,直朝着牌楼迎面而来。

    那两个道士对视一眼,皆惊讶地朝下看。他们只见坐轿人是个青衣女道士,正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头颅在闭目养神。她衣摆下绣着四方白鹤,手中还握着一柄拂尘,不消说自报家门,想也知道是何人。

    岑君故!那两人咬牙切齿,碍于情面又不能拔剑,只能眼睁睁瞪着那轿子越走越近。四个轿童神色冷漠地向上爬着,快到牌楼前时,才缓缓停了下来。

    守门的两位弟子看着那女坤道养尊处优的样子都恨得牙痒痒,再看那抬轿子的居然是四个孩子,顿时都气得不打一处来。

    “岑君故!”其中一个毫不客气地大声质问起来,“你居然雇佣孩子给你抬轿子,你还是人吗?”

    岑吟闻言,缓缓将眼皮一挑,见只是两个守卫,只是哼了一声,显然都没有放在心上。

    “你这话说的,我不是人,难道还是个猪吗?”她反问,“既然都认出我是谁了,就速速让开。我还要赶路,忙得很。”

    “你大胆!”另一个抬手呵斥道,“拜帖上分明说三日道,如今才过了一日!你竟如此藐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定了就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岑吟冷冷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好了,我不想跟你们这种人废话,给我让开。”

    那两个道士一听,顿时拔剑,齐齐指向了岑吟。但她却只是懒洋洋地靠在轿子里,连一丝想要应付的心思都没有。

    她面前那二人当即飞身朝她而来。但岑吟只是打了个呵欠,两旁泥土中却突然窜出两道根须,一左一右噼啪两声,当即就把两个小道士给打飞了。

    那两人惨叫着摔在了泥土中,亏得道袍是墨色,还算看不出脏来。他们趴在地上呸呸地吐着泥,岑吟却只是前后翻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示意轿童们继续走。

    “前方有阵法。”一个轿童冷冷道。

    “你是想多要钱吗?”岑吟问。

    “不是钱的问题。有钱也过不去。”

    “那我就放心了。”岑吟说着,持起拂尘轻轻一甩。瞬间那阵法便破开了一道口子,轿童们便抬着她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经过牌楼后,仍有一段台阶要走,不过走一阵便有一处平台,倒还算比山路好走许多。岑吟坐在轿子上,换了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又开始闭目养神。

    可就这样养了会神,轿子忽然一顿,竟是又停了。与此同时前方一股寒气传来,隐约还有肃杀之意。她缓缓睁开眼睛,果不其然,只见前面立着两排手持利剑的上钦道士,个个冲她怒目而视。

    “哟。”岑吟挑了挑眉,“好大的阵仗,可真是气派啊。”

    “岑君故!”那群人盛怒不已,“你不请自来,藐视门规,还打伤我派道童,是何居心!”

    “居心?”岑吟重复道,“居心可坏着呢。我们是贼,是匪,是大奸大恶之辈,不但夺了你们的拂尘,还怨恨你们,甚至还在给你们的贺礼中下毒。这种时候跟我们谈居心,倒是有趣。”

    “你居然承认了!果然就是你们做的!”

    “承认啊,为什么不承认,我可告诉你,毒就是我下的,仅凭意念就行了。”岑吟笑道,“只需时辰一到,我在山洞里发功,马上你们的人就立刻中毒。这恶事可不就是我做的。”

    “你——”

    “让开。我没兴致跟喽啰废言。”岑吟忽然冷冷道,“叫你们说得上话的人出来。否则,我就亲自过去找他。”

    “岑君故,安能容你目中无人!”那几人登时叫道,“看剑!”

    岑吟没动,她手中的拂尘却忽然动了。原来它在此地久居多年,本相安无事,忽然此地之人对它兵刃相向,瞬间使得它灵气暴涨,一下子飞至半空,旋出一道气劲来将那群人打得七零八落。

    这倒是出乎岑吟的意料,她原以为会是星星先发制人,想不到居然是拂尘先动的手。看来这地方果然不一般,竟激发了此物的灵识,当真有些意思。

    她将手抬起来,那拂尘迅速归位,重新回到了她手中。如此一来,她倒是更有底气了。

    “常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她规劝道,“不如你们退一步,咱们就海阔天空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这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我乃神女选中之人。神女的拂尘,如今就是我的拂尘。那是否也可以说,你们需得敬我。”岑吟道,“你们不敬我,就是不敬神女。要是谁担得起这个罪名,就只管动手。”

    “你……”有几人闻言,被气得满脸通红,“你——你简直——简直强词夺理——”

    “是你们动手在先,”岑吟压低声音道,“敢问一句,你们扣留了我多少釉云观子弟,他们如今可安好啊?”

    她这声音极有威慑力,且暗藏一股杀意。那气息席卷而来,拦路的众人竟无端有些发憷,脚下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你不能过去!”有人硬着头皮拦她,“上钦观访者,从来都是从牌楼走进来,断无坐轿之礼!”

    “是吗?”岑吟懒懒道,“那大约是因为我多年不曾来。如今我来了,那这规矩,就得改一改。”

    她这番话噎得那些小道士气歪了鼻子。就在这时,台阶上方忽然响起了掌声,清脆地回荡在山中。片片飞雪自上空落下,凛冽寒风徐徐刮来,脚步声慢慢响起,越来越近,似是有人正从台阶最高处缓缓走下,朝此地而来。

    岑吟抬起头,只见风雪呼啸,席卷起一道雪雾,又散落在石阶上。而在远处,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身影正缓步走下台阶。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用银缎包边,还戴着一副银色的手套。一头白发被高高扎起,只在鬓角垂下几缕长发,看起来松松散散,颇有慵懒之意。

    他的臂弯里也搁着一柄拂尘,看上去……与自己这把十分相似。

    “好,好啊。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那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清冽,如人一样散着凉意,“釉云观的监院当真是尸位素餐,不亲自到访,却是来了个小小女子。有词怎么说来着……越俎代庖,牝鸡司晨。”

    “牝鸡司晨?”岑吟皮笑肉不笑地重复道,“我有时觉得可笑,你们这群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不好好想着怎么□□定国,倒是想出了一堆的词来讽刺女人。大人,如今时代变了,您还存着这般迂腐思想呢?”

    “这世间男女,本各司其职。若是不在其位,而又谋其政,真是如夸父逐日。”那人笑道,“我是老了,思维固化。但可惜我那个时代,本就如此。”

    “是吗?敢问阁下高寿?”

    “道不言寿啊,不过说说也无妨。老朽今年已近六百岁了。”

    “原来是百年老妖,难怪思想迂腐,冥顽不灵。”岑吟哂笑道,“前辈恕罪,晚辈方才途径牌楼,被这观中人拦着,硬是打了一下,膝盖疼得很,就不便起手问安了。”

    “你好大胆子!”那群小道士有人发了火,“你怎么敢对——”

    那白衣道士抬起手来,瞬间那人便不做声了。岑吟看着他缓缓放下手,又朝自己走近了几步。她发现此人生得十分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左眼是青灰色的,上面还有道极骇人的伤疤。

    “很好,我喜欢听人骂我。”他道,“毕竟这世间,夸你的人未必实意,骂你的却一定真心。”

    那人说着,忽然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岑吟和那顶轿椅打量了一番。尤其是那四个轿童,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啧,”他感叹道,“我虽然就剩了一只眼睛,但怎么还是觉得辣的慌呢?”

    岑吟冷笑了一声,也不解释,而是示意他们落轿。那四个轿童把轿子缓缓放下,其中一人压着轿柄扶着她下来。向前走了几步后,岑吟看着那白发道人,这才起手,行了个还算带着敬意的礼。

    “福生无量,前辈大安。”她道,“不知前辈名讳?”

    “老朽姓鹤,名野,字孤云。”那人道,“既然来了,也别站着聊了,还请入观吧。”

    “道祖!”下方有小道士快步上前,意欲阻止,“道祖凭什么放她入内,她可是——”

    “你不嫌冷得慌吗?”鹤孤云问,“我是受不了。你要是愿意冻着,你自己冻着吧。”

    他说着,将头一转,持着拂尘头也不回地朝台阶上而去。

    为老不尊,为幼不敬。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