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卷土重来
郭嘉被排挤之后。
秦宜禄又久违的，给报社写了文章：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去，把这个给郭嘉送去，让他张榜，登报，发行全国。”
“啊啊？这……”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
这篇文章乃是秦宜禄抄的宋代苏洵的辨奸论，通篇其实都是冷嘲热讽，抱打不平。
其背景，简单来说就是王安石变法失败后，为革新派，尤其是王安石本人报不平的一片文章。
通篇都在强调见微知著，意思是告诉天下人，洗洗眼睛，看清谁才是忠，谁才是奸。
简单来说就是文化人骂人不带脏字。
这个时候，这种关键节骨眼，秦宜禄给郭嘉整个这个，这是骂谁呢？
骂谁奸臣呢？
阴阳暗讽谁呢？
当然，某种程度上，郭嘉的现在的处境确实跟着文章也对得上。
经过骨干动员，拉人头，做统计，最终，跟着郭嘉走的，只剩下不到五千人了。
反倒是那些与女奴，甚至于奴隶混在一起的部分底层贫民，则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龙字门甚至因此而直接分裂。
蠢人还是多啊。
这十万人，说白了就是膨胀了。
他们觉得既然晋王都支持我们了，而安利号明显是对他们这些平民是更加认同的。
这洛阳，没了我们，连掏大粪的都没有，整个城市根本就无法维系，公共服务也是完全破坏。
那凭什么，需要克制的居然是我们呢？
当然这十多万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没有了贾龙这个名义上的领导，郭嘉的实质引导，十万人光领袖就蹦出来一堆，虽说各自在大方向上主张都是一样的，但落实到具体实施，却是又各有不同。
而且邪门的是，越是煽动激烈情绪的人，就越是容易得到大家的簇拥，以至于大家在煽动情绪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偏激。
甚至事后秦宜禄听说，还有口号说是火烧洛阳城，神奇的是居然真的有缺心眼的追随这种疯子。
这也让刘备等人都深刻的意识到，反抗思想煽动起来很容易，但控制住却极难，甚至可以说是必然会走向极端化。
更加意识到，一颗冷静的头脑，和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不上头，并能控制住手下人都不上头的组织是何等的重要。
这也让他们更进一步的明白了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做事业必须发动群众，但真正能够依靠的却绝对不是群众，甚至于单纯的群众是根本靠不住的。
模模糊糊中，刘禅似有所悟，却是又觉得好像差着那么一层，始终不能悟透。
结果么，这些人就越来越嚣张，也越来越莫名其妙，他们强烈要求安利号跟他们进行谈判，见安利号压根不谈，整个人群就变得越来越躁动。
已经混乱起来的底层民众与洛阳城的奴隶开始合流之后，事态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急转直下，很快，底层民众与中层奴隶主之间便出现了武装冲突。
又很快，洛阳卫就对游行者展开了大规模的镇压，当然了至此为止洛阳卫做事也还算是有分寸，虽然穿着甲胄但并未直接放箭动刀，而是用棍棒进行殴打和驱赶。
一个白天时间，绝大多数的女奴哪来的回到了哪去了。
等到了晚上，打砸抢和零元购开始多了起来，有部分奴隶居然还丧尽天良的想要放火。
要知道洛阳卫毕竟不是美警，身后没有两千多条的合规执法要求更不存在所谓的反种族歧视法，当天晚上直接就上了弩箭了。
一晚上下来，血流漂橹。
当然早就有人来求问了秦宜禄的意见，秦宜禄却是只留了四个字给他们：“各司其职”
吕布拿着这四个字找到郭嘉，郭嘉则道：“你的职责是商行护卫军，既然这些人已经威胁到了商行股东们的圣明和财产安全，那你的本职是什么？当然是杀了。”
“可是……可是……”
却反而是刘备心有不忍，忍不住道：“毕竟都是贫苦百姓，都不过是被煽动了起来，甚至是被我们煽动了起来，他们……”
郭嘉却道：“慈不掌兵的道理，燕王殿下难道不明白？这世上，哪有任何权利是不经过斗争，就想要争取来的？我呼吁大家理智大家既然不停，既然，想要得更多，那自然就要为了更多而厮杀的决心才是啊。”
事实上秦宜禄也是这个意思。
这世上任何朝代，任何国家，可以说古往今来，阶级矛盾都是永恒的矛盾。
有矛盾，必然就会有斗争。
秦宜禄这个人，素来是不介意阶级斗争的，任何国家永远都会有底层，也永远都会有上层，底层的诉求一定是要分肉，上层的诉求也一定是要兼并。
在他看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这个斗争，限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经过博弈，最后在朝廷的拉偏架下大家互相妥协。
你底层当然可以斗争，但你不能直接交换着要弄死顶层吧。
这不叫斗争。
这叫革命。
那你既然要革命，那你当然要做好流血准备了。
安利号是玄牝义从的安利号，是秦宜禄的安利号，那你都想要革我的命了，你还指望我支持你们？这特么不是在搞笑呢么？
那咱就来呗。
秦宜禄自始至终，支持的都是合理的，破坏范围之内的，斗争。
也即是茶壶内的风暴。
这也才是健康的，可持续的。
说真的，动不动就推到一切再重来这种口号，没什么用，真让你推到一切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儿。
政治这玩意就是妥协的艺术，博弈和动态平衡，反而才是不变的真理。
该放手就要放手，该支持就要支持，但是，该让幼稚的民众撞撞头的时候，千万也要让他们撞撞头。
秦宜禄倒也不是说，是害怕革命，不舍得自己的利益啥的，他要是真那么没有格局，也不会留着刘备的性命，还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社会化尝试。
只是这帮家伙确实是太幼稚了。
他不讨厌左派，但是实话实说，他是比较讨厌南美左派的。
秦宜禄始终相信一点：小知识分子警惕朝廷，大知识分子警惕民众
民众要是集体上头，往往会蠢得厉害。
比如南美那边的左派，尤其是选举上去的那几个，比如因为某只耗子而备受推崇的阿连德，等等，其实或多或少都面临同样的问题，即：伟大理想和短视的人民之间的根本矛盾。
全世界范围内有一个算一个，群众最终能取得胜利并且延续下来的，第一件事都是疯狂的抬高工农业剪刀差，集中精力发展重工业。
有了重工业，再发展轻工业的话就有了造血的能力。
有了造血的能力，就能进入正循环。
集体主义的优越性才能一点一点的展开。
然而群众往往是没那个觉悟的。
最后就导致，越是代表了人民的政治家，就越是只能给民众发福利。
结果就是好不容易集中起来的钱，往往会优先流入教育，医疗。
大国还没有崛起，先追求小民尊严了属于。
结果因为医疗发达，人均寿命变长，看病便宜，死的少，婴儿夭折率也低，人人又比较平等，普通老百姓感受不到社会的压迫，就会拼命生孩子。
生出来的孩子上学不花钱，就会接受相对较高的教育，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大学生。
最后大家才会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个社会根本就没有能接纳优秀大学士的企业。
整个社会完全没有自我造血的能力。
到最后往往就变成了，人口膨胀且素质较高，但却没地方安排的问题。
社会压力太小的话，真的，都会出这个问题的，大家不管穷还是富有，大家真的都会放心的生孩子，反正短期来看，有朝廷给兜底。
这个剧本，秦宜禄其实也是熟悉的。
然后因为没有足够的造血能力，又有越来越多的高素质人口，那能怎么办呢？往衙门里，国企里塞呗。
原本十个人就能干完的活儿，现在塞了一百个人。
那就效率低下，腐败成风呗。
不腐败也不行啊。
大家过的越来越差，这怨气自然就到了腐败的身上。
那就砸碎一切再重来呗。
如此循环。
最终，出现一个要把央行炸掉的疯子就不奇怪了。
这世上绝大多数想搞集体主义，想为集体理想而奋斗的人，往往都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跳出这条路的，是少数。
那是需要一个伟大的领袖，以跳出时代局限性的眼光，铁腕一样的手段，还需要带着无比崇高的威望，带领所有的百姓，让大家勒紧裤腰带，去豪赌未来的。
古往今来，全世界范围内，这样的伟大领袖一共才出了几个啊。
乌合之众，尤其是没经历过艰苦斗争，没磨练出伟大领袖的乌合之众，做事只会让事情变的更糟。
所以秦宜禄一点也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机会。
打么。
你们要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要是有了不怕牺牲的勇气，要是有了拼将十万头颅血，欲把乾坤来挽回的血性，那就来啊。
我甚至都可以让吕布放水跟你们打。
只要你们能赢。
只要你们能在这样血与火的磨练中磨出组织性，磨出眼光比自己还牛的伟大领袖。
我特么甘愿退位让贤。
可你们有么？
事实证明，压根没有。
随着吕布带领护卫队下场开始屠杀这些底层工人，仅短短一天时间，十万人的乌合之众，一哄而散。
别说什么伟大领袖了，全程，一个能让秦宜禄稍微看得下眼的人也没有。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吕布本人，他其实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甚至郭嘉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所谓摧枯拉朽，也不外如是，不到三天的时间，吕布便杀死了足足七千多人。
有奴隶，也有底层平民。
他们被统一拉到城外，集体焚烧，掩埋。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哭声震天。
安利号则是趁机开始大肆拉拢工贼。
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这十万人的“起义”，很顺利的就被镇压了。
至于影响，反正洛阳城以外的人是没觉得受了什么影响。
甚至大家都有些不能理解。
在如今，晋王三兴大汉，如此盛世之下，居然还有人要造反？
这是要干吗？要反对晋王么？
这特么是不是疯了？
好
杀得好！
好日子才刚过了几天啊，这就过出毛病来了。
而明知道全过程的洛阳百姓，自然就懵了。
难道，这场轰轰烈烈的，争取工人权益的运动，就要这样落下帷幕了么？
难道，这就失败了么？
结果他们惊讶且懵逼的发现，隔天，由郭嘉，贾龙，秦良玉，李华等人带领的龙字门正规罢工军，又一次的卷土重来。
而吕布，又特么的瞎了没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