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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白楼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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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雪逃走的那天,长城完全乱套,唯一的突破口是秦胜广,但他铁了心不说。王清河也没办法,只能和金隶四处找人。

    大院越来越冷清了,王清河总是不回来,柳明明还在医院里躺着,大院每天都会派人去照顾他。今天去的是大福和老赵,徐二爷在后山下棋,小花趴在前台睡觉,那个自称是王清河哥哥的神仙不见踪影,秦胜广坐在天井里,望着水曲柳桌面上的纹理发呆。

    嘀嘀两声,外面应该是有车经过,秦胜广也不在意。直到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秦胜广回头望去,发现王清河回来了,正往楼上走。

    秦胜广仰起头,看见王清河径直走进了自己房间,没过几下,提着一口小皮箱子下来。秦胜广知道,那箱子里装的是王清河的符纸。

    已经好久没见过王清河用符纸了,秦胜广觉得奇怪,就问:“王清河,你要出门?”

    王清河已经下楼来了,她站在珠帘后面,看不清她的脸:“对。”

    大厅里响起小花含糊不清的声音:“老板,你怎么才来?我都等睡着了。”

    “小花也要去?”

    往常王清河出门,带的一般是他和大福。老赵是负责后勤的,小花负责看门,徐二爷负责下棋。这次怎么把小花也带上了。

    “嗯,不远,就在南沙。”

    秦胜广越想越觉得奇怪,跟着走到大厅,发现大厅里就她们两个人:“怎么就你们两个人?金先生呢?”

    “金先生和二爷他们在等我们,我们现在过去。”小花正在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把杂物装进包里,秦胜广眼睁睁看着她把一块小镜子也装进去了。

    “对了,秦哥,你不想见路雪吗?一起去吧。”小花说道。

    秦胜广觉得浑身发冷,转瞬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稍末节:“王清河,你耍我?”

    “找不到白楼黑殿,柳明明必死无疑,老秦,你以为放了路雪她就能活吗?在逃亡期间,她杀了两个人,现在往真正的白楼黑殿去了,你如果想见她,或者,想找回自己的身体,就跟着我们。”王清河平静的说道,提着皮箱子向门外走去。

    小花的东西装好了,她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拍了拍秦胜广的肩膀,转身走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秦胜广一个人,他站在原地,双手捏成了拳头。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王清河还是个黄毛丫头,虽然她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但模样就是个黄毛丫头。

    那时候,她还在上中学,跟着班上组织的春游活动来到河边。他就在河边上,抱着一颗石头,看着那些孩子在老师的组织下扎帐篷,弄烧烤,香味和笑语传过来,让他心痒痒的。

    晚上,星子璀璨,河水潺潺。秦胜广小心翼翼的走到帐篷中间,想吃他们剩下的烧烤。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他转过身,是个黄毛丫头,绑着高马尾,细碎的发陈在光洁的额前,下面是双透彻的眼睛,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黄毛丫头不怕他,秦胜广满腔哀怨,索性都说给她听。比如有人叫他来这里等着,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等来的却是几个不苟言笑的人,不知道在他身上做了什么,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一点点撕裂剥离。直到他飘在空中,看见自己躺在地上。

    那群人始终一句话都没说,带着他的身体离开了。秦胜广为了不让自己被风吹走,抱着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他很想去找黑衣人,但又怕错过了和某人的约会,索性一直在这里等。

    有一天晚上,有几个穿着古代官差衣服的人来了,他们手里拿着锁链和铁钩子,远远瞧见他。正欲过来,突然有人说:“哥几个,瞧仔细了,那是个生魂,拘回去可是要受处罚的,你们难道不怕红衣白婆?”

    那几个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谁也没再看他,推攘着走远了。

    黄毛丫头听完非但不觉得伤感,还仰头大笑,说他是傻瓜,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怎么可能呢?小雪怎么会骗他呢?秦胜广生气了,不想说话了,就回河边,继续把石头抱着。

    黄毛丫头在他身后喊:“我和你打一个赌,一个月后,我来看你,如果那个人还没来的话,你就得给我免费打工,如果她来的话,我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体。”

    秦胜广没作声。

    黄毛丫头挑衅道:“怎么,你不敢?”

    秦胜广最受不得激,急忙回过头,青白的脸扭曲得可怕:“谁说我不敢?”

    后来,秦胜广才知道黄毛丫头开了个民宿,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王清河曾经问过秦胜广,为什么这么傻,彼时秦胜广正在给大福缝衣服。尖细的针老是钻进他的手指里,他穿针引线,故作深沉说道:“你懂什么,有些人你遇到了,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那时候王清河还小,一边忙着捉鬼,一边忙着背课文,听完戳了戳大福的脑袋:“你懂嘛?”

    大福摇摇头,秦胜广在心里想到,一个丫头,一个小子,能懂什么?

    车笛声把秦胜广从回忆中拉回来,他迅速跑出门,坐到车上。王清河坐在驾驶位,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油门一踩,急速离去。

    车一直往偏僻的地方走,宽阔的四车道逐渐变成两车道,又从两车道变成蜿蜒曲折的一车道,直到完全变成土路。两侧是绵延不绝的树影,笔直的树干穿插在或稀疏或浓密的树叶中。

    终于行到一个较为平坦的地方,树林里散落着几只帐篷,好几只都贴着十字。王清河刚到地方,熄火下车,其中一个帐篷的帘子便被撩起。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金隶和焦安国,他们身后是徐二爷老赵等人。秦胜广觉得奇怪,他们不是在医院里陪柳明明嘛。

    他正在疑惑,穿着黑色冲锋衣的柳明明就走了出来。他表情严肃,背挺得笔直,要不是那张脸还和以前一样,秦胜广就要怀疑他不是柳明明了。

    焦安国看了秦胜广一眼,说:“路雪往山里去了,白楼黑殿应该就在山里,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敢靠得太近。”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进去探路,车还能走嘛?”

    焦安国摇头:“进不去了,必须步行。”

    王清河没再说其他,给了其他人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准备好久就马上进山。秦胜广有些摸不着头脑,悄悄问了小花。

    彼时小花坐在车上给手机充电,说:“焦副和老板决定合作,老板和金先生负责探路,路探好后,焦副负责带人进攻。唉,你哪儿去?”

    小花揪着准备下车的秦胜广问。

    “我下去准备准备。”

    “没什么要准备的,陪我坐一会儿吧。”

    很快,十分钟结束,一行人带着焦副给的装备出发。此时天色已暮,昏暗的夜色一寸寸移来,林子里静极了,没有鸟叫虫鸣。

    几个人踩着干枯的落叶,吱吱嘎嘎的往前走。王清河和金隶走在最前面,为了不暴露位置,他们没拿手电。

    小花和徐二爷等人走到后面,她嘴闲不住,偏偏周围又安静,就对柳明明挑起话头:“小明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大院吗?”

    柳明明如今的性子变了很多,变得沉默寡言,但礼貌还是在的,就问:“为什么?”

    “因为在地府,像我这个级别的摆渡人,每年要完成引渡一百个怨灵的指标。我每年都被考核折磨得抓狂,听说衰神在人间开民宿,心想她身边怨灵肯定多,果不其然,我再也没烦恼过了。”

    王清河听到,转过身来白她一眼。

    小花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机智。

    王清河没搭话,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王清河拿出追踪仪器,眼看着上面的红点越来越近,应该就在附近了。白楼黑殿隐蔽,肯定不会堂而皇之的建在地上。既然是邪殿,肯定会影响周围的风水运势。

    王清河举目四望,周围气势紊乱,鬼雾渐浓,一时难以分清方向。

    她正要说什么,仪器上的红点动了。那是趁路雪不注意安装的定位装置,可以检测她的行动。

    见王清河一动不动,金隶问道:“怎么了?”

    “她朝我们过来了。”

    画面上的红点迅速移动,快得不像是正常人,转瞬来到面前,几乎重合在王清河的方向标上。但抬眼望去,夜风习习,并无一人。

    那人,应该在地下。

    突然,地面枯叶四溅,泥沙飞散,一个黑影自下而上窜出。用双手戳破了王清河手里的仪器,火光四溅。王清河后退一步,被金隶扶住。

    那黑影把仪器撕得四分五裂,跳到一根树杈上。惨白的双手拨开树枝,畸形的双眼望着众人,粉色的肉舌从细而长的嘴里伸出,又收回去。她咧到耳垂的嘴拧出一个微笑,嘴唇微张,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还说了两个字。

    “蠢货!”

    话音一落,黑暗中就亮起了无数双幽绿的眸子,像是沉睡在野兽蓦然睁开了双眼,似无数只小灯笼,又像汇成的一片星海。扑闪扑闪的星子们往前移动,逐渐露出它们的真身。

    蛇鬼,蛙鬼,鼠鬼,全聚在一起了。

    王清河想往后走,发现身后也是一样。众幽鬼密密麻麻聚拢过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环的中间,就是他们几人。

    前方的幽鬼们往两侧移开,一个矮小的孩子从中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衣衫,腰间挂着一条龙骨鞭,蛇似的盘踞在哪里。他柔顺的黑发陈在额前,随着他的脚步一荡一荡的,在清秀的眉眼间扫来扫去。

    “北渚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王清河望着他,沉默不语。

    金熙鸿却笑了:“我还想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还带着这么多人。金隶,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原来你长大后是这个样子,可惜,我永远无法知道自己长大是什么样子了。只怪我当年下手太轻了,否则,站在大祭司位置上的,就是我了。没关系,金隶,你死之后,大祭司的位置还是我的。

    对了,北渚姐姐,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杀你,我要你一直待在我身份,看着我当大祭司,看着我风光无限,我也要你,看着我一步步把金隶杀掉,看着他慢慢腐烂。”

    金熙鸿说着,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仿佛那一天已经到来。

    金隶本想上前,被王清河制止住了。他望着金熙鸿,眉目间全是愁色:“我的儿,易容变声之法你十岁便学会了,你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王清河说着,手往脖颈处一拉,一整张脸皮变成撕下来。随着一起撕下来的,还有乌黑的长发。而暴露在金熙鸿面前的,是一个沧桑的中年人,他的头发被汗水蒸湿了,黑白交织在一起。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有些浑浊,但依然锐利。

    他望着金熙鸿,一字一句道:“我的儿,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

    金熙鸿脸上的笑容瞬间剥落,不堪瞬间挤满了他苍白的脸庞:“为什么是你?”

    就在这时,金温文身后的人也把脸皮撕开了,一个大院的人也没有,全是金家最好的术士。昏暗的森林里,突然亮起了火光,映亮了铅色的天空,脚步声排山倒海而来。

    金温文望着金熙鸿:“上次见你时,你比现在还要小一点,脸还要圆一点。”

    “你究竟想干什么?”金熙鸿突然喊道。

    金温文停止了回忆,看着金熙鸿的脸,眸色平静得像春天的湖面:“我的儿,我原以为你是被金隶害死的,那个来历不明的怪物,那个站在大祭司位置上的人,那个深受神明北渚偏爱的人,我都不怕,我要为你找回公道,我敢忤逆神明。”

    这些年来金温文为自己做的一切,金熙鸿都知道,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碰触,他半跪在地,失声痛哭:“父亲——”

    听到这两个字,金温文脸上出现一抹温色,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温和的神情了:“可是,我的儿,你走错路了,你该和他公平竞争,不该用下三滥的手段,输了之后,你该反省,不该堕落鬼道。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你和他们混在一起干什么?你是金家的人,你身上流着金家的血脉,你知道你的爷爷为何痛恨你的三叔嘛?”

    金熙鸿泪痕斑驳道:“因为他和恶鬼为伍。”

    金温文点头道:“不错,但他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熙鸿,你伤过多少人了?”

    金熙鸿咬唇不答。

    半响,金温文不说话,金熙鸿也不敢起来。

    林子里静极了,只有不断靠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密。

    “唉,”金温文发出一声叹息,眸中出现一抹痛色:“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宠坏了,那我今日便清理门户罢。”

    金熙鸿浑身剧颤,他没想到,最爱护自己的父亲竟然要杀自己。从小到大,他要什么,父亲就给什么,所以他才肆无忌惮,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忤逆他。

    可世界上最爱护他的人,竟然要他去死?

    金熙鸿擦掉眼泪,伸直弯曲的双膝,他伸手拍掉裤腿上的细叶。笑容逐渐回到他脸上,显得有些天真:“父亲,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要金隶死吗?”

    “为什么?”

    “因为他不和其他人一样顺着我,如果谁不顺着我,我就让谁死,您,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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