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许静不在家。

    望着略显空荡的房间，我也像是遗失掉了什么东西，变得空落落的。

    我抓起丢在沙发上的一件外套，埋头嗅了嗅，淡淡的香水和香烟混杂在一起，像是某种酒精的味道。拿到客厅，借着明亮的灯光，我下意识地摸进左侧的口袋，立即便传来一股坚硬的触感。

    关掉客厅巨大的吸顶灯，我披上外套，把自己反锁在狭小的卫生间里。仿佛被四周的墙壁、洗发膏、沐浴露一应杂物所拥挤环绕，好歹能减轻心头强烈的空虚感。我狼狈地蹲在马桶盖上，取出烟来一根根地抽。这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抓起来便看到刘振的名字。眼睛瞬间一阵刺痛，我失控般低声哭叫起来，使劲掐着手机的指尖像是要掐出血来。

    用力甩到一旁，紧接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可铃声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一遍遍地重复着。

    我捂住耳朵，摇晃着身体，慢慢地，从面前横挂着的铁杆上取下一条浴巾，用浴巾绞住自己的颈子，一圈一圈，缠紧，打结，然后双手加重力气，逐渐感到无法喘息。

    平躺在地板上，我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跟着周围安静下来，我感到脖颈上的毛巾逐渐松开，随后在脖子两侧散落。

    望着窗外晨光渐明，微凉的风依稀送来人们走路的声音，电动车警报器的声音，垃圾车轰鸣的声音。我正被一种莫名的绝望裹挟着。几分钟后，绝望变成了一种盲目的激情。对着镜子，我少有地花费好长时间化好妆，换上阿迪达斯的运动装，走路去社区旁的药房。

    “我最近睡眠不太好，有没有帮助入睡的药？”

    “你是高中生吧？”她从身后柜子里抽出一大盒东西。我刚张开嘴，就又被她打断。

    “最近买这个的学生不少。”

    盒子上写着安神补脑液，可我要的不是它。

    “不——不是我用，我想给我姥姥买，她最近夜里睡不着觉。”

    她听了我磕磕绊绊的话稍一愣怔，又给我拿了两小瓶安定片。出奇的便宜。

    我在上衣口袋里左右各揣一瓶，走着路更加不慌不忙。前方的红灯眼看就要变成黄灯，黄灯变成绿灯，又变为红灯。

    我等在红灯面前，心头泛起一抹浅淡的感伤。看到熟悉的社区楼房，我转瞬改了主意。

    不回家就好。

    买了好几瓶怡宝，在门口超市。我蹲在公交站牌雨棚下的座椅上掏出瓶子，仔细阅读。

    用法用量。一次3—5片，一日三次。

    包装。塑料瓶，每瓶装60片。

    两瓶就是120片。

    我拧开瓶盖，倒出一点来看，发现是棕红色的小片。

    捏起几片，放进嘴里，喝水送服，微微有些苦。

    一次3片。一口水。

    一次5片。一口水。

    一次5片。一口水。

    ……

    肚子有些圆鼓鼓的，水喝多了胀得难受。

    一次3片。一口水。

    一次3片。一口水。

    一次3片。一口水。

    一阵反胃，药片混着水一同被呕了出来。脚下湿润的阴影里，躺着匪夷所思的暗红色疮疤。

    我猛地收煞住，抬手擦擦嘴角，顿了顿。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行人如织。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手机落在了家里。

    我急切地张望四周，目光停在了门口的保安室。

    推开保安室的门，里面聚集着一群带着一次性口罩的志愿者。门卫大爷正戴着眼镜，笔挺地坐在椅子上看报纸。

    “我吃药了。”

    大爷把身子转向我，慢慢摘下来眼镜。

    “姑娘，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吃了安眠药。”话说出口，我才觉得害怕极了。

    在场的人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我体内躁动的情绪一下子恢复了清明。等救护车的这段时间，我双手紧紧插在上衣兜里，掌心冒出粘腻的细汗。

    “你还行吗？要不坐会？”

    ……

    “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羞耻到不敢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