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起待云录》
七
旅行者不是那种喜欢四处传人闲话的孩子。在推开居所的大门时，钟离想。
所以，是温迪还没醒？蒙德人里有些知晓他身份的，见旅行者几天没回来，把消息放出来的确合情合理，也就不怪得码头上这些平素喜欢聊八卦的人们最先知晓这事了。如此看来，那家伙确实是身体出了问题，他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嗯，这样想的话的确……和他熟识的后生们，总有那么些个热衷于替他操心婚姻大事的，大概是把自己听到的传闻和旅行者说过的话重新整合了一下，得出了“蒙德的那位病人和钟离先生是朋友”这样的结论。至于认为温迪是omega这种事，旅行者不也被这样的观点先入为主了么？单听病情的确很容易让人往那个方向想，但钟离很确信自己这位朋友就是beta，毕竟，他们从前可经常在春天里毫不避讳地待在一起啊。
不过，不是特殊性别的魔神也是少数，在那种没有任何辅助抑制的药物存在的年代，风神的琴声可以说是最好的安抚了。他人千金难求的乐曲于他而言像是家常便饭，因此，在风神最初沉睡的那些岁月里，他在久违地感受到发情期和信息素为身体带来的负担时，都不得不自我感慨一下，他还真是被朋友的友善给惯坏了。
虽然，依巴巴托斯平日里那不靠谱的性格来看，天天缠着他给他弹琴可能根本也不是考虑到他的身体问题，而只是想被他夸夸吧。真是……
想起旧友总是会让人心情变好。钟离压下了不自觉翘起的嘴角，将鸟笼放回到架子上，绕过屏风，准备去里屋收拾下东西，隔日便前往蒙德。
结果甫一绕过屏风，他就被桌子上那花里胡哨金碧辉煌的大号礼盒搞得一愣。这东西的视觉效果实在是太强烈了，很难不会让人联想到某个人。钟离看到桌上烫金的卡片，上面的署名如他所想，真是猜都不用猜。
凝光这是，又找到什么拉拢他这位客卿的法子了？
左右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钟离拆开了礼盒，然后有些愕然地发现，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
……红枣和栗子？
枣栗子，早立子，这个含义他还是知道的。但这一般不是用来送新婚夫妻的吗？凝光一改往日给他送茶具古董的架势，突然送这个是要做什么？
不过这栗子倒是个大皮薄，非常好吃，过会儿可以给胡桃那孩子分一点。钟离边吃边想。
吃罢零嘴儿，他去往生堂堂内转了一圈，得知堂主又是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他把近期的工作都交代完毕，出门打算挑点儿伴手礼。
哦，当然不要酒。有些时候，送礼可不需要投其所好。钟离拐去琉璃亭打包了些点心，想起某人之前似乎对枕玉老师写的武侠小说颇感兴趣，于是又上了趟万文集舍，问问枕玉老师最近有没有出版新书。
“新书是没有的。”纪芳道，“不过，这儿有枕玉老师新出的薄本子，本来是要送去稻妻参赛的。结果前天编辑紧急来信，说他难得出了本薄的，让我们加急印刷。要知道，这本也有阿贝多老师的插图呢。虽然一看就是老套的渣a火葬场走向，但闲暇时看看以打发时间，还是挺有乐趣的……”
看来蒙德和璃月的通信是越来越快了。贸易往来快，经济就能被盘活，这对两国而言都是好事。于是钟离买了本《风起待云录》，打算顺道去茶馆消磨会儿时间，等晚些时候胡桃回来，与她知会一声再走。
茶馆依旧熙攘吵闹。钟离挑了个偏角落的位置，要了壶茶，配了碟桂花糕，思来想去，翻开了手里的书。
的确是薄本子，从头至尾不过万字。钟离知道这位枕玉老师就是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行秋，他的作品想法新颖，天马行空，唯一不足的就是笔力欠佳、叙事冗长。总之，钟离本人不咋爱看。
但这篇大约是因为篇幅缘故，叙事没怎么拖沓，故事一气呵成，就连文笔较之过往都好了几分。钟离翻了几页，也觉出了些津津有味来。
不过……
『“他远在那温暖的国度，地位显赫，受众人推崇拥护，又怎会和我一个丧失了全部魔力的异乡人建立什么超出友谊的关系呢？”少年背后是如血的残阳，朝旅者露出的笑容却一如既往：“好啦，又不是什么令人唏嘘的故事。虽然失去了魔力，但我也有家人照顾，你还是快些去找他谈判吧。”』
不至于，璃月和蒙德跨国通婚的夫妻很多，不差你们这一对。钟离喝了口茶，翻了一页书。
虽然是架空的设定，但很明显写的是璃月和蒙德。这样就不错，钟离觉得自己对于这本的设定接受得很好，《沉秋拾剑录》的背景设定还是有点太跳脱了。
『“先生！！”旅者急急地拦在他面前，“先生，北方的状况真的很糟，就算战争已经结束，他们也需要更多的物资——”
“我已经因为与你们的私情，拨过三次款了。”男人道，“抱歉，我们国家的民众也需要和平安逸的生活，不可能为了北方的邻居做到劳民伤财的地步。”
“那么起码，请您至少外派几个医生呀！”旅者急切地说，“您知道的！他为了保护大家而失去了魔力，现在情况很糟——”
“他的情况，还不至于比他们国家最落魄的人糟糕吧？”男人有些不解，“他仍然有着属于他的地位，不管是作为英雄还是曾经的贵族。我已经帮助了他们国家的平民，难道还要特殊关照一下他的状况？我想你也知道，失去全部魔力并不是我派几个医生过去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如果是想来这边休养，那我会尽力替他找最好大夫与疗养院。不过我想，既然他还留在自己的国家，就说明情况肯定还没有多坏。”说着，他看了眼腕上的表，“失礼了，我还要去主持下一场会议。旅者，回见。”
旅者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局者迷。一个人不将另一个人放在心上，肯定是不会有什么触动的，又怎会有旅者想象中的急切呢？钟离喝着茶，在心里默默摇头。这场谈判，从他选择要打感情牌开始就错了。既然明知道对方是个脚踏实地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摊牌明说自己需要什么？倾城相助倾尽所能，也该有个理由吧？对于有好感之人，合情合理的忙自然会鼎力相助，书中这二人，明显是一方无情，而另一方又要求颇多了。
『“他还是……不肯帮忙，对吗？……”病榻上的少年咳出了黑色的毒血，气若游丝，“没关系，我早就料到了，还是很感谢他之前送来的物资。只是，我恐怕要陷入沉睡了。旅者，真的……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啊……”』
钟离正有些好奇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往后一翻，下一页却是空白。
这就结局了？
也没分上下册啊？
钟离将这本薄册子来回翻了两遍，终于在末页上找到了信息，上面写着一行黑色加粗的字，以三个感叹号加重了语气：
『本书取材于现实，还请诸君帮忙出谋划策，可于留言板上留下建议，不胜感谢。待他日少年之病症得解，必将还此书一个美好结局！！！』
“……？”
在茶馆人来人往吆喝打尖的嘈杂中，钟离坐在角落里，有些茫然地合上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