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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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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八点整。小梅换好白色的护士服,准时从更衣室里出来。她先是来到食堂,为白令海打包好早餐,然后便沿着长长的走廊向1206号病房走去。

    走廊里人来人往,窗外的天空也格外晴朗。小梅怀着愉悦的心情,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可是她刚一走进1206号病房里,就发现白令海居然还躺在床上。她看到白令海把脑袋藏在棉被里,将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从门口看去,病床上的白令海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茧蛹,似乎还不想被打扰。

    可是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不应该还在睡懒觉。小梅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她走到病床旁,试图叫醒对方。

    “该起床了!”小梅叫道。

    可是躺在床上的白令海却像没听到一样,仍然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小梅愈发觉得奇怪,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用双手掀开了白令海身上的棉被。

    棉被刚一被打开,白令海那张形容枯槁的脸就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双突兀无神的双眼,正在直勾勾的盯着她。

    “哎呀。你怎么了?”小梅看到白令海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她觉得眼前的白令海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就算用恐怖来形容都不为过。

    “我想喝水,还想见红医生。”白令海有气无力的答道,一直持续到现在的饥渴令他痛苦难耐,昨晚那种对血液的渴望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一夜。

    “好!我马上去叫!你等着。”小梅说完,匆匆地跑出了病房。

    没过一会儿,小梅拿着水壶又跑了回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红医生。

    小梅赶紧将盛满水的杯子递到白令海的面前。站在小梅身后的红医生,看到白令海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着实也被吓了一跳。

    于是红医生赶紧询问道:“怎么回事?你究竟感到哪里不对劲?”

    “我想吃肉,还想喝血。”白令海喝了满满一大杯水之后,如实的回答道。

    “你是说带血的生肉?”

    “算是吧。”白令海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又喝下满满一大杯水,这才觉得好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红医生侧着头问道。

    “昨晚。”白令海如实的说,一想起昨晚看到输血袋的那一幕,他又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液。

    红医生思考了一会儿说:“会不会是身体缺少铁元素的缘故呢?”

    听到红医生过于淡定的回答,小梅和白令海都不由得看向她。

    “仅仅只是缺乏铁元素吗?”白令海对红医生的话感到有些不可理喻。

    “很有这个可能。”红医生将双手抱在胸前说,“不然的话没有其他解释。”

    “会不会是那个金属球闹得鬼呢?”白令海说,“我觉得一定是因为我触碰了那个金属球的缘故,所以身体才发生了变化。”

    这回轮到红医生的脸上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了。

    “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她说,“这样吧,一会儿你再做一些常规检查,看看能否查出原因。然后在午餐的时候,我会让小梅给你多加一些补充铁元素的食物。我想这样的话,症状应该就会有所缓解。”

    白令海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红医生说完,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小梅无奈的看着白令海耸了耸肩,似乎在说,红医生就是这样独断专行。

    白令海将小梅拿来的水全部都喝完了,但是依然觉得口渴。然而小梅提议:还是先按照红医生的建议,做完各项检查之后再继续补充水分吧。

    于是,小梅推着轮椅,又带着白令海开始了各项检查之旅。

    各项常规检查又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小梅推着轮椅与白令海在各个科室不停的辗转。

    到了午餐的时候,两个人回到病房。小梅按照红医生的交代,拿来很多补充铁元素的食物放在白令海的面前。

    白令海看着饭盒里的菠菜炒猪肝、绿豆粥,以及另外打包好的海带豆腐汤,觉得还是有些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强迫让自己吃了几口,味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难吃。

    全部吃完之后,小梅问他,“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白令海点点头。他真的觉得好多了。除了仍然感到有些口渴之外,那种对血液的渴望似乎减轻了许多。

    “红医生还真是厉害,她说你的身体缺少铁元素,看来还真是。”

    对小梅的这番言论,白令海没有回应。

    “那你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我再来看你。”说完,小梅把所有餐具全部都收好,转身离开了病房。

    白令海重新躺回到病床上,感觉特别的孤单。

    他看到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周围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还没来得及告别,隔壁病床的老头儿就在他检查的时候已经出院了。

    这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明明上一秒还存在的关系,转眼间就消失殆尽了。似乎很多人都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他的世界,总是能先他一步,就像是父亲……

    白令海越想、心情就愈发的感到低落,压抑感在向他袭来。

    渐渐地,白令海在压抑的心情中睡着了。可是在沉睡的意识里,白令海总觉得有什么气味在他的鼻尖不断地萦绕。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小梅正站在床边,正怔怔的看着他。

    白令海吓了一跳,“怎么了?”他惊慌失措的问道。

    小梅的脸上明显是不高兴的表情,但嘴上却回答说:“没什么,看你睡得很沉,就没有叫你。”

    “真是被你吓了一跳。”白令海抱怨了一句,然后他环顾四周,问,“几点了?”

    “下午4点。”

    “已经这么晚了?”

    “是啊。上午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红医生说每项检查结果都没什么问题,所以就没叫醒你。”

    白令海听到这样的结果,反而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是不是就印证了,他的问题真的与那个金属球有关。

    他只是“啊”了一声的点点头,两个人就不再说话。

    可是在沉默的空档,白令海又闻到那股令他烦躁不安的气味。

    “究竟是什么味儿?”他沿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提着鼻子闻了闻。味道好像是从小梅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小梅尴尬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呀?”

    白令海注意到,明明上午还是好好的小梅,这时她的右手食指却缠着绷带。那味道就是来自她手指上的血的味道。

    “你的手怎么了?”

    “哦,你说这个。”小梅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指说,“下午在给患者打针配药时,不小心被砂轮划破了手指。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白令海看着小梅食指上被血液殷红了一块的绷带,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液。

    小梅看到他奇怪的表情,试图岔开话题问:“怎么了?你又口渴了吧?”

    白令海赶紧回过神来,微微的点点头。“嗯,好像是有点渴了。”

    “那我去给你打水。”

    白令海看着小梅拿着水壶离去的背影,内心居然产生一股想要冲上去咬死她的冲动。这种感觉又来了,简直把他吓坏了。他赶紧晃了晃脑袋。

    必须马上把这种念头从意识里清除出去。白令海想。

    过了一会儿,小梅提着水壶回来了。

    她看到白令海那痛苦难耐的表情,马上又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又哪里不舒服吗?”

    白令海用木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小梅,拼命地在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但是一听到小梅的声音,那些甩出脑外的邪恶念头,又像恶魔的低语般飘了回来。

    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似乎只有面前的小梅是鲜活的。他渴望扼杀对方的念头在不断升温,一直禁锢着内心的壁垒也在一点点瓦解。

    “不,我只是想喝水。”白令海突然面带笑意的说,一直笼罩在他脸上的紧张和焦虑突然一扫而光。白令海觉得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仿佛被开启,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暧昧的暗红色。

    小梅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他。“就因为这事?”

    “是的。”白令海异常坚定的回答道。

    小梅微微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只是等了一会儿都不行吗?我现在就把水倒给你喝。”

    小梅走到床头旁,把手里的水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她拿起放在上面的杯子,开始往杯子里倒水。

    白令海注视着小梅的背影,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一步步悄无声息的走到小梅的身后,眼睛怔怔的注视着她的后颈。

    “奇怪。这水杯还挺能装的,半壶水都快要倒进去了居然还没倒满…”小梅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还在自言自语。

    她完全不知道身后的白令海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只要一口咬下去,马上就会血溅当场。

    这时,站在身后的白令海突然发现,小梅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

    他歪着头,疑惑地注视着小梅那抖如筛糠的身体。

    “不要……”小梅紧抱着双臂,对着手里的水壶说。

    白令海疑惑的望向小梅手里的水壶——两个人的视线在水壶映照出来的镜像中对视着。镜像里,小梅惊惧不已的脸上已经泪如雨下,露出哀求的目光,正盯着白令海。

    而站在小梅身后的那张脸…

    白令海心头一惊,那是我吗?他被镜像中自己的那张脸吓了一跳。

    只见镜像中的白令海:眼睑、鼻子、嘴唇、以及脸上的皮与肉,已经全都不见了…

    只留下一条竹竿细的脖子,顶着一颗如骷髅般的脑壳。那双毫无遮挡的突兀眼球,正从镜像中惊恐的望着自己…

    “不!”白令海看到自己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像疯了一样发出一声哀嚎。他的声音从细窄的脖子里发出,让原本大喊的“不”听上去更像是“呜”。

    “呜!呜!”白令海如同恶鬼般扭曲的叫喊着,手指拼命抓向自己的脸,极力否认着眼前看到的一切。

    霎时间,小梅被吓的瘫倒在地。她看到白令海居然把自己的那张丑陋的脸,抓的骨肉分离。但白令海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还在疯狂地继续抓挠着…

    突然,白令海又怔住了。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他的手臂、它们也在快速地枯萎…

    “呜!”

    白令海像疯了一样,不断地在原地挣扎。他感到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捏扁,双腿也在不断地萎缩。他感到头重脚轻,脚下一个站不稳,撞到了身旁的病床后,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

    四溅而出的热水,流向瘫坐在地上的小梅,她发出一声惊叫。

    白令海听到那惊叫声后,像一只受到惊吓的无毛野兽般想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但是他发现,裤子已经从腰间掉落到脚踝,身体还在急速地萎缩。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了血与肉,只留下一具形如枯槁的尸骸,只能伏倒在地面上苟延残喘。

    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消失,似乎马上就要到达濒临死亡的状态。

    “血。”白令海干咳了两声。佝偻着身体勉强的蹲坐在地上,贪婪的吸吮着空气。在本能的提醒下,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有强烈的感觉。

    白令海虚弱的转回头看向小梅,目光中蕴含着渴求。但小梅知道那是危险的信号。

    白令海开始向小梅爬去,就像是一只掉落在泥淖之中,马上就要饿死的残破秃鹫般张开双臂,一点一点的划向能够使他脱离苦海的救赎之地。

    “你不要过来!”小梅蹬踢着双腿,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是被水侵湿的地面,又让她再次滑倒跌坐回去。

    “不要!不要过来!”小梅哭诉着,哀求着。

    但对于白令海来说,小梅已经近在咫尺。只要咬下去,似乎就能重获新生。

    白令海张开没有嘴唇包裹的牙齿,看准她的脖子,缓缓地贴了上去。

    “啊!”小梅紧紧闭上双眼,拼了命似的朝着白令海抡起胳膊。

    “咚”的一声。

    一下,又是一下。小梅本能的抄起掉落在地上的水壶,猛击白令海的头部。

    白令海已经虚弱不堪的身体硬生生的挨了两下,全无还手之力。

    小梅的攻击还在继续,白令海终于扛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还是被打趴在地上。

    小梅趁着这个机会,从他的背上踩了过去。拼命的朝病房的门口逃离。

    等到白令海察觉到时,残存的意识便开始命令他:决不能让她逃走!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然的话一切都完了!

    可浑身无力的白令海根本站不起来。情急之下,他用四肢支撑起身体,手脚并用的追了出去。

    白令海伏在地上,就像一头惊慌失措的四脚恶兽,拼命的在小梅身后追赶。虽然视线只能看到小梅的小腿位置,但很快他就适应了眼前的高度。

    他看准时机,直接扑了上去。但小梅还是领先一步冲出房门,一个急转弯,小梅沿着走廊朝护士站的方向跑去。

    白令海扑了个空,失去重心的身体滑出门口,四脚朝天的撞翻在走廊的墙壁上。

    白令海挣扎着再次爬起来,伏在地上想要继续追赶。可还在枯萎的身体已经让他使不出多余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梅越跑越远。

    他看到小梅的背影在走廊里一路狂奔。不停哭喊“救命”的求救声传遍了整个走廊。

    走廊里的人闻声都向小梅投以好奇的目光,病房内的人也都纷纷探出头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走廊里挤满了人。

    突然,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那是什么?”有人率先发现了白令海。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遵循那人的声音向白令海投来。

    白令海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如同困兽般被所有人的视线死死的封锁在了墙角。

    众人看到白令海后,全都陷入了哑然。或许那也只是混乱前的短暂平静。每个人都屏气凝神的盯着他,眼神里都浮现出厌恶与嫌弃,唯独没有怜悯。

    白令海惊恐的与围观的人对峙着。他明白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必须赶紧逃离。

    他挣扎着移动起崩坏的躯体,手脚并用的朝走廊的尽头——楼梯口爬行……

    “它动了!它动了!”围观的人群看到白令海在移动,纷纷开始骚乱起来,惊呼声、惊叫声此起彼伏,甚至还能听到不明所以的大笑声。

    白令海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即将消亡的身躯,艰难地开始加速。他朝着已经被人群围堵的走廊尽头,四脚着地的开始奔跑。

    人群见状顿时乱作一团。就像受到惊吓的羊群,纷纷逃回到各自的病房里。只有少数无处可逃的人与白令海一样沿着走廊、朝着走廊的尽头逃去。

    很快白令海就冲进零零散散的人群之中。他的视野里全是在拼命逃跑的双腿。各式各样的鞋子和裸露着的脚踝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前路被挡住,心中的恶念被再一次激起。白令海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伸出前肢将挡在前面的人一个个绊倒,然后如野兽般咬了上去。

    霎时间,走廊里一片哀嚎。掉落在地上的鞋子散发出混合着血液的臭气。

    被咬断左腿的男人还在挣扎着向前爬行。

    白令海吐掉衔在嘴里的残肢,沉浸在一片痛苦的呻吟之中。他享受着血液中的铁锈味沿着喉咙流向全身,任由它们逐渐填满由恶欲所炮制出来的空洞。

    渐渐地,白令海从蹲坐的姿态慢慢站立起来。那些从他身上枯萎掉的血与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重新生长出来。

    但白令海却感到浑身开始剧痛。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不断地抻拉、挤压。终于,在不断的折磨之中,白令海满身大汗的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他喘着粗气,赤身裸体的倚靠在墙边,大口大口的呕吐出刚才吃进去的血与肉。

    白令海不断地喘着粗气,连擦拭嘴边呕吐物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扶着墙壁,踩着地上湿滑的血路,恍恍惚惚的向前走着。

    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倒在血泊中的人之外,就只剩下他一个站立的活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除了逐渐恢复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其他的任何事,他都想不起来。

    这个世界已经不可能再容下我。他一边走一边这样想。

    不知道已经走出多远,身后依然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那声音让已经恢复理智的白令海愈发感到害怕。

    白令海贴着墙根,摸索到一间已经空无一人的病房,然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接近黄昏的时刻让窗外的天空黯淡了许多。

    他盯着对面没有光源的高楼——流露出死气沉沉的气息。

    “也许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归宿吧。”想到这里,白令海向窗口走去。同时也听到走廊里传来大批人员聚集的声音。

    他觉得那应该是来抓捕他的,顿时感到心里一沉。之后便更加坚定的登上了窗台。

    他骑在十二层楼高的窗户向下望去,下面零零散散的停着几辆汽车。不远处的医院大门已经被赶来的警车封堵,很多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井然有序的向外疏散医院内的人。

    白令海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这时,几个手拿钢叉和防爆盾牌的武装人员冲进了病房。白令海泪流满面的看向他们,知道必须做出了断了。

    他将身体向窗外一歪,从十二楼的窗口一头栽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白令海坠落到汽车之上。周围顿时响起一连串的汽车警报声。

    他仰面朝天的躺在被砸烂的车顶之上,望着逐渐变黑的天空。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白令海又听到湖岸边的那声雷鸣。

    沉闷、而又微弱的回响着…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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