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梦中的家园
轰淡定的走到徐福的遗体近前，确定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她跪在徐福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徐福那一头乱糟糟的银发。从轰那一脸释然的表情来看，似乎她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片刻过后，轰从徐福的身边站起身，充满绝望的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最后将目光落到装裹着秦十月的培育仓之上，然后轻轻地双手合十，眼角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白令海看到轰那充满感情的举动，觉得她与人类无异。除了不会说话之外，轰简直就像是秦十月的翻版。
似乎是已经祈祷完毕，轰又转过身，孤独的看向秦十仁。她对着秦十仁报以冷笑，然后从怀里抽出注射器，一步一步的向秦十仁逼近。
沙华看到轰的举动，不禁大叫一声，“不好！那是xx反抑制剂！如果恶殍一旦被那东西注射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
可是沙华的话刚一出口，所有人就被轰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只见轰站在秦十仁的面前，将注射器戳进了自己的脖子里，毫不犹豫的将里面的液体全部都推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那是她最后的决绝。
只见轰就像是即将断电的人偶般跪倒在地，目光一刻都不离的注视着秦十仁的眼睛。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不服气，直到整个人完全都倒了下去，眼神中还流露着不服输的憎恨。
所有人都没想到，轰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追随徐福而去。但还不等所有人来得及感慨，身边成千上万个如卵鞘般的培育仓，也随着徐福的死去开始泄流了。
几个人注意到，那些培育仓里的水位已经从恶殍的头顶开始下降。那些沉睡中的人形生物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如果再不进行阻止的话，它们马上就会完全醒过来。到那个时候，整个世界恐怕都会陷入混乱。
“现在怎么办？”白令海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知所措的问向秦十仁。
但秦十仁却仍注视着沉睡在培育仓里的秦十月，双眼望的出了神。似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根本就与他无关。
“你倒是说话啊！”白令海赶紧走到秦十仁的身边，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肩膀。
但秦十仁只是草草的回答了一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一切与我无关。”
白令海听到他的话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秦十仁隔着培育仓，仿佛是在抚摸着秦十月的遗体继续说：“接下来，我只想带着我妹妹离开这里。徐福已经死了，我的人生已经不再有意义。人类的世界毁灭也好，继续幸福下去也罢。谁都阻止不了。”
“你这个混蛋！”白令海听完后，大声骂道，“你果然只知道为自己而战，我们都被你骗了！”
“是啊！你这个骗子！”沙华抱着怀里的夏01也附和道，“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们，亏我们还把你当成伙伴在并肩作战！”
秦十仁沉默不语。他像无所谓似的一边听着两个人的咒骂，一边深情的注视着培育仓内的秦十月。
可是这时，其他恶殍舱内的水位已经下降到了脖子，如果再耽误一会儿的话，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你这个混蛋！”说着，白令海一把抓住秦十仁那个细窄的脖子，愤怒的举起了拳头。可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响起。两个人同时看到，秦十月居然在培育仓内踢了一下舱壁。
秦十仁看到眼睛的景象突然呆住了，白令海也震惊到举着拳头迟迟都没有落下。
沙华看到后趁机怒吼道：“看到了吧！你妹妹都看不下去了！”
可是秦十仁依然像没有听到一样，怔怔的盯着培育仓里的秦十月。
沙华见怎么说都不管用，于是转过头对白令海说：“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什么办法？”白令海焦急的问。
“就是那个xx反抑制剂，刚才那个女人用的东西。”沙华指着躺在地上的轰说。
“你是说给这里的恶殍一一注射？时间来得及？”
“不然还能怎么办？”沙华反问道。
“等等。”这时，秦十仁却突然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十月居然又动了。”秦十仁注视着培育仓内的秦十月说。
白令海和沙华都凑到培育仓旁边仔细的看着，这时，秦十月又突然踢了一下舱壁。
“看到了吧？你妹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沙华斥责道，“你这个见死不救的家伙！”
“是啊！”白令海说，“如果秦十月在的话，一定会挽救局势，就像她当年拯救你一样。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再与这个世界为伍，我和沙华就准备放手一搏，利用xx反抑制剂来结束这一切。”
可是白令海的话刚一说完，秦十月就又猛地踢了一下舱壁。似乎她是在否定白令海的提议。
秦十仁似乎明白了妹妹的意图。他思考片刻说，“好吧，我倒是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进入留域，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什么意思？”白令海没太理解秦十仁的话，虽然他知道留域是什么，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进入那种地方。
秦十仁解释道：“也许我们进入徐福的留域里，争夺恶殍们的控制权，重新给予它们新的意识，灌输新的思想，恶殍们也许就不会将‘回家’作为唯一的生存目标。”
白令海听到后恍然大悟，“你是说去洗脑，是吧？”
秦十仁点点头。
可沙华却一头雾水的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来不及解释了。”秦十仁回答道，“总之，沙华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来干扰我们！”
说着，秦十仁拉起白令海就在如卵鞘般林立的孕育仓之间穿梭。好不容易才找到空着的孕育仓。
两个人赶紧进入舱内，按下了开关。舱门随即紧闭，水位开始上升。白令海感觉水位渐渐没过头顶，意识正在与留域相连。
白令海闭上眼睛等待着，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周围已然出现了如画作般的景色。
白令海看到，周围五颜六色的花海和植被全部都及腰高，根本一眼都望不到头。头上的蓝天清澈无比，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从头顶飞过。
他不由得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深呼吸。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气息沁入他的体内，瞬间让他烦躁的情绪得到了安宁。
这时，秦十仁也睁开了双眼，似乎也被这眼前的景色惊艳到了。他觉得这里与他那白色的留域相比，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世界。
“这里真的是徐福的留域吗？”白令海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确切的说是我跟他共同打造的世界！”
听到回答的声音，秦十仁和白令海瞬间转过头。他们看到一个表情柔和的女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正是秦十月。
秦十仁看到已经逝去的妹妹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泪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他迫不及待的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秦十月。
“十月……”秦十仁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秦十月见到哥哥，眼中也噙着泪，她也只是频频的点头，似乎一切的言语都无法表达此时的感受。
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久久拥抱在一起。历经了二千多年的分离，亲情终于在这一刻再次相遇了。
白令海看到如此的情景，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还能再见到你真的太高兴了。”秦十月擦掉脸上的泪水说：“不过这个留域即将要崩塌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跟我去见见他们吧。”
“他们？”白令海听到后不解的问，“是恶殍吗？”
“不，是我的孩子们。”
白令海与秦十仁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心里都清楚，秦十月口中所说的孩子们，就是徐福培育的恶殍。
两个人跟着秦十月，离开了一望无际的花海，朝着远处一座巨大的古代建筑走去。建筑的外形如同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塔，被茂密的树林围落在正中央，只有一条林荫路通向高塔的大门外。
门还没有打开，一行人就听到高塔的院落内有孩子们的欢笑声。白令海走到高塔的近前时，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在高塔的门楣上，醒目的镌刻着两个大字：“家园”。
“就是这儿，进来吧。”秦十月说着，推开了眼前的大门。她刚一走进去，一群孩子就欢快的蜂拥上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像小鸟一样，围着秦十月不停地蹦蹦跳跳。
“母亲！”那群孩子争先恐后不停的对秦十月喊着。
秦十仁和白令海都明白，这些孩子都是恶殍在留域里的化身。白令海一联想到恶殍在现实中的样子，就觉得此时眼前的画面着实有些虚幻。
“自从那场大火过后，我就一直迷失在留域里。从开始的一个人，一直到孩子们与我为伴，不知道已经度过了多少岁月。”秦十月抚摸着一个孩子的头顶说，“我知道他们都是用我和徐福的基因创造出来的克隆体，也知道恶殍就是当年的恶鬼。虽然我一开始也很害怕，也很排斥他们。但渐渐地，我发现他们其实与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就像一张白纸，呈现出来的是天使还是恶魔，完全取决于他们将接受怎样的思想。”
“所以，你让他们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个孩子？”秦十仁问。
秦十月点点头。“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好的画师，所以还是一张白纸比较好。”
“可是，徐福说他的思想已经留在了他们的体内，一旦他们苏醒，便会怀揣徐福的意志，将世界搅的天翻地覆，去寻找所谓的造物主。到那时，后果恐怕将不堪设想。”
“是的，没错。”秦十月回答道，“但那只是孩子们思想中的一部分而已，并非全部。就像人类一样，有一点恶的部分存在，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十月……”秦十仁从她的话里似乎听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你只是在袒护他们。”
“可是，哥……不要杀了他们，求你了…”
“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容不下他们。”秦十仁回答道，“作为异类，他们无法融入人类的世界，嗜血的本性对人类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威胁。而且，人类有时就连一只猫、一条狗都无法共处一室。更何况是基因与人类如此相像的异类。就像那些曾经在地球上出现过的其他人类种族一样，都被现在的人类屠杀灭绝了。那是他们的宿命。”
“话虽如此，可你们在现实生活中不也活的好好的吗？同样身为恶殍的你们，难道就应该活下去，而其他与你们一样的恶殍就不应该存在，只能去死？这样公平吗？”秦十月问道。
“可我们曾经是人类，所以我们懂的人类的规则。”白令海接过秦十月的话回答道。
“是啊。”秦十月轻声反驳道，“所以，如果你能教导他们，他们就会像你一样，勇敢，善良。”
白令海被秦十月的话震惊了。原来从一开始，她拯救的就不是人类，而是她的孩子们——恶殍。
秦十月继续说：“千百年来，我们都回不去了。就如同在三神山被哥哥射死的无辜生命般，已经都无法挽救。虽然那些三神山的原住民被视作低等、落后、下贱的异类，但他们也都同为生命。只要是生命，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无论那结果是什么，只有时间才有资格给予答案。”
秦十月的话音刚落，这时，天空的一角开始崩塌，留域即将沦陷。孩童们都躲在秦十月的身后惊恐的仰着脸，看着眼前的大人们。
秦十月把孩子们聚拢在跟前，然后对秦十仁说：“哥，时间不多了。现在我要将整个留域的控制权都交给你，然后由你来定夺孩子们在现实世界里的命运吧。是抹掉他们的思想，像怪物一样被处理掉，还是让他们找到生存的方式，以和平的姿态存活下去，就用你的思想来告诉他们吧。”
“不，不是我。”秦十仁拒绝道，“我没有打算再回去，时间已经给了我答案，我要留在这里与我的家人在一起。”
“哥…”
说着，秦十仁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白令海，说：“他们的命运就由你来决定吧。”
白令海听到后顿时傻了眼。他赶紧摇着头说：“这个责任太过重大了。我无法承受。况且……我与同为恶殍的你们不同，我还想变回人类呢。”
说着，白令海又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他觉得这么多生命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简直无法面对。
可是他却听到秦十仁接着说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因为报仇心切，为了一己私欲，我骗你说有变回人类的方法。其实根本就没有复原到人类的方法，x基因抑制剂本身就是用恶殍的细胞制作而成，而你就是恶殍，所以那只是我想拉你入伙的说辞而已。”
白令海听到后，泄气的低下了头，他回答道：“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你是在骗我。可无论是什么，你都不能将他们的命运强加于我！”
秦十仁看着白令海的眼睛说：“并不是强加于你，而是需要你去拯救。”
“拯救？”
“是的。”秦十仁解释道，“拯救他们或是拯救人类，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
“可为什么是我？”白令海不耐烦的问道。
“因为你对这个世界还有期待，还有想要追寻的东西，还想以人的姿态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而我，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勇气，这个世界已没有让我留恋的任何东西了。”
“不！这只是你的借口而已！”白令海愤怒的说道，“你只是不想让这些生命死在你的手里而已！因为他们是同类，你跟我其实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你是在逃避!并且把这种抉择的痛苦强加给了我！”
秦十仁低下了头，说：“对不起。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因为你也察觉到我们都无法再回归到人类的世界了。但是与我相比，你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带着任何的仇恨色彩，亦不是为了遵从某些人的安排，却能够对他人负责。也许，这就是对生命最好的尊重。无论那生命是人类，还是恶殍，在你的眼中都通通来自怜悯。因此，你才能公平的抉择他们的去留。所以选择吧，恶殍们即将醒来。而我与十月，也即将永远的留在这即将崩塌的虚幻之中，可唯有现实世界是需要带着爱去拯救。”
白令海听到秦十仁的话后，不由得看向躲在秦十月身旁的那群孩子们，他低声的呢喃道：“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