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这次面谈主要是为了解决剧本改编和拍摄时间节点等关键问题，大家没有多加寒暄，一坐下就直入正题。

    在剧本改编这方面周璇给了很大的自由度，也履行了当初的承诺，把杜善也拉进了编剧群里。虽然她名义上不是组里的一员，但合同标明她有一定的话语权和监督权，并且因为她是原作者，很多时候编剧团队都需要咨询她的意见，听沈周的反馈他们之间相处得还不错。

    不过她跟着周景出去了，这次就没能来。

    文导作为资深原著迷对于原文的解读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在与杜善的频繁交流中率先把重要的情节拆分出来，再交由自己的美术团队创作场景原画，今天他带来的稿子，都是他们一伙人苦熬几个月的产出，从完成度看工作量十分可怖。周璇一张张看着，时不时三人就会针对某个重要镜头聊起来。

    萧则大多是在旁边听，很少插话，沈周偶尔抬头会看到他靠坐在沙发上，低头认真看着他们过掉的原画稿，神色没有一点不耐。

    说完剧本又顺势说到选角，在此之前文导已经拟定了一个大名单，周璇过了一圈，都是些熟面孔，对此周璇表示没有太大异议，可以安排试镜。

    聊久了口干，服务员适时送上新鲜的水果拼盘，萧则递给周璇水。

    “接下来还有需要帮忙的就说。”

    沈周坐在一旁，对周璇说。

    周璇明白他的意思，如今她不仅是主演，更要盯紧整个电影的流程及出品，压力很大，需要借助的人脉也多，周璇没有假客套，承了对方的好意：“会的。”

    这是周璇亲自经手的第一部电影，闻风而动的人很多，但周璇没有贪，人员配置上在精不在多，用的都是合作过也趁手的，其中一大半都是圈里的前辈，更不用说主创团队，放出去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声，已经隐隐有了与《诺亚方舟》打擂台的架势。虽然两部电影筹备时间是一前一后错开的，但大家都明白这两势必是要在成绩上争出高下。

    可周璇并不在意这些，她在这个ip上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不管输赢她都只与自己比，圈里一些对她身世略微知情的人都以为她铆足了劲就是想为了向那个人证明自己，却忽视了她能走到这一步从未靠过那个人分毫，她是真的不在乎，才能如此心无旁骛。

    萧则把她从那些走进死胡同里的情绪里拉了出来，他说得没错，她再好，再差，谁又有资格来评价她？谁都不配。

    今年的时间好像过得飞快。

    七月的时候，由沈周主导，杜善协助，整个编剧团队共16人，终于完成了《明日之后》的剧本以及最终自审。

    因为这阵子两人都太忙了，生日也一前一后相差没几天，所以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太把生日当一回事，尤其是萧则这个年纪，每年生日顶多就是回家陪父母吃顿饭，再忙起来就给父母打个电话，其他的再不会有了，他也不是那么爱热闹的性格，更别说周璇一贯是个大忙人，生日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组里就是有另外的商务活动，每年这一天品牌合作方和一些狐朋狗友们的消息能震到她手机关机。进了娱乐圈后生日对周璇来说更像是一种形式的东西，她连敷衍都懒得。

    虽说他们在一起八年也没特意一起过生日，但到了萧则生日当天，周璇想了想，还是在工作间隙抽出了五分钟给对方转了个5200，这还是跟着高雅雯学的，她记得高雅雯对她的男朋友们都是这个套路。

    发完后周璇看着聊天页面想了几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角，后来还补了一条消息——

    宝贝儿生日快乐。

    想你了。

    忙起来不觉得，一想到又是真的想。

    萧则当时正在h市录制现场的后台休息室，有参赛选手被节目组安排了任务，鬼鬼祟祟地拿着摄影机到导师个人休息室搞偷袭，正好把这一幕录了下来。

    画面里的男人身着浅驼色毛衣，眼角有些许细纹，但他仍旧英俊，不是那种火花四射的明艳，而是像秋天的梧桐，这个年纪的男人总是越看越有味道，而他低头看手机的眼神，又是那么温柔。

    萧则收下了转账，回头看向镜头的方向，心情明显看上去不错：“有事？”

    选手是月初兄弟工作室如今的台柱子，平时性格大大咧咧，挺讨人喜欢的小伙子，见状也没关摄影机，贼兮兮地问：“萧老师和谁开小灶呢？”

    萧老师家里有人了如今在圈里已经不是秘密，见他明知故问，他好笑地扫了对方一眼，也没生气：“是我爱人。”

    选手发出“哇呜”的起哄声：“这段剪掉剪掉！”

    八月底，在周璇的多番应酬下，电影报备和审批的流程下来，剧组开始紧凑的搭棚准备工作。

    十月，《明日之后》同名ip广播剧发出第一则预告。

    这部ip广播剧实际上可以算是一部群像剧，重要角色几乎用上了中配圈的一二线黄金阵容，编剧和后期在圈内是出了名的黄金组合，预告出来效果震撼，转发量迅速破万。

    自“公开”之后一直沉寂的萧则作为主役率先转发：“你好，沈清明。”

    十分钟后，沈清明的女主配音王襄转发了萧则的微博：“你好，郭浩。”

    半小时后，原作者杜善转发：“你好，明日之后。”

    周璇的工作室从一开始就盯紧了，宣发一出，营销跟上，明日之后话题登上热搜第九，并在之后逐渐攀升到第三。

    不管是书粉还是配音圈的听众们见状都疯了，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科普以及推荐迅速占满相关词条首页，有几个粉丝数超百万并且以前推荐过这本书的读物博主也出来冒泡，欢天喜地地开始了抽奖。

    其实无限流的受众在近几年已经水涨船高，只是许多资本都在观望，以至于还没有一部作品被真正以ip形式衍生出来。

    广播剧的宣发一出，大家都很兴奋地加入了自来水式的宣传队伍，加上周璇的团队对于营销尺度的把握也十分聪明，精准投放，在精不在多，《明日之后》便以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成功出了圈。

    也几乎是一前一后，电影正式开机，周璇结束了和萧则各忙各的同居生活，一头扎进了组里。

    十二月。

    一款以配音演员主打的配音综艺正式上线。

    从一开始只有圈内人关注，到第二期渐入佳境，经过许多博主的自发推荐，这款配音综艺的播放量在第三期开始终于有了十分明显的上升，并且受到了广泛圈外人的关注与表扬。

    配音演员没有太多架子，他们在镜头前表现出的敬业与热忱都是真实而热切的，而在台下，他们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宅、浪、爱玩梗、善良且真诚。

    这个节目让更多人开始感兴趣去了解配音行业，也让更多人从当事人的视角看到了配音从业者的快乐与辛劳。

    配音工作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一样有趣，相反，他们的工作日常大多平凡且枯燥，经常需要一天待在一个小小的录音棚里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四周都是隔音板，面前只有一个麦克风，他们和所有幕后人员一样，擅长忍受寂寞，用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给一个角色赋予高光，增添颜色。

    从最初的译制片、电视配音，网络剧配音，到如今发展出来的商业广播剧，动漫，电影配音演员们都在作为一股有声力量在努力摸索，搀扶前行。这是个不算大众的圈子，却拥有很多真正热爱这份工作的人，并且他们也在努力地告诉所有人，因为热爱，所以值得。

    在录制最后一期综艺结束当天，节目pd助理得到老大允许，兴奋地打算去找自己的偶像要一份签名。

    她喜欢配音快十年了，从高中到大学，再到出来工作，从网配到商配一直都是萧则的粉丝，后来毕业找工作，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参与到一款只属于配音表演的项目中去，甚至还因此和自己的男神有了工作接触。

    但她担心打扰到对方，前面接触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表现出太多热忱，只是今天她在第二现场手机忘了调静音，短信提示音正好在录这句话的正主面前响起来，差点没直接一个社死。

    没想到萧老师一点都没在意，反而还在大家起哄的目光中安抚着羞愤到满脸通红的她：“抱歉，我手上没带笔，下班可以吗？”

    他以一种温和的调侃，轻而易举地抹掉了她的尴尬。

    于是助理揣着签名板和自己一颗还没来得及老去的少女心，打算在节目录制最后去给自己的青春留个纪念，没曾想刚到休息室就从别人嘴里得知萧老师刚从休息室离开，她想也不想，立刻转身下楼，幸好在一楼的门口角落里发现了他。

    她冲上去，因为有点太兴奋了也没发现萧老师身边站了个人，直到那个站在萧则身后侧的人发现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小助理在风中凌乱，抱着签名版语无伦次：“周周”

    周璇穿着一件白色外套，在黑夜中显得很扎眼。因为拍摄要求她把一头漂亮的长发剪了，当时因为利落的短发造型还上了一阵热搜，如今面对面看真人显得她脸越发小了，浓烈的五官像破开的刃，带着游刃有余的攻击性。

    直到对方向她wink了一下，小助理才回过神来，想起微博上的那些传言，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偶像，后者也转过头，看到她手上的东西，才像是想起来自己说过什么，朝她笑了笑，伸出手：“抱歉，我忘记了现在签可以吗？”

    “可、可以的”小助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看萧则接过，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要给to签的意思，小助理继续抖：“签小园就行，公园的园”

    萧则很快签好，把板子还给了她。

    他签名的时候周璇就在旁边玩手机，像个透明人，但他们站在一起的气场太亲密，是不需要明说都能感觉到的独一无二。

    小助理愣愣地接过签名板和笔，不知怎的，突然鼓起了勇气，对萧则说：“萧老师，您您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您您和周老师很般配！真的！”

    周璇闻言放下了手机，没说什么，下一秒她的手被萧则自然而然地牵了起来。

    小助理这才后知后觉回忆起，刚刚在接过板子前，他们的手好像就是这么牵着的，在昏暗中若无旁人，牵地太自然了，她都没发现。

    “谢谢。”萧则温和得笑着，他像是一个温柔的长辈，从始至终都十分从容，这句谢谢也更多像是在回应她说的“般配”二字，至于会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似乎并不在意，周璇也不在意，她甚至没有做一些变装，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录制大楼前。

    直到一辆计程车开了进来，萧则低声与她道别，然后带着周璇上车，很快车子就消失在了黑夜里，方才站在原地的两人像是一阵风，留下了痕迹，偏偏什么都抓不住，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五分钟，也有可能是30秒，小助理愣愣地抬起手，发现自己脸上爬满了泪痕。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难过还是释然，她喜欢了这个人的声音太久了，那个人的作品陪伴她从年少到成年，曾救赎过她，安慰过她，他的声音也曾是她青春期的朦胧遐想，就像是一个绮丽的梦，无法形容，却十分美好。

    后来她又恍然大悟，自己的流泪或许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她喜欢又尊敬的人，在带给她那么多不同角色不同感情的启蒙后，也有了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美好而珍重的感情。

    她坚信那一定是他想要的，因为她喜欢了他好久，从未见过他露出那样的笑容。

    她是那么高兴，为他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又过了一会，天上下起了雨夹雪，冷空气似乎在顷刻间把这座城市所有怅然都冻住了。助理在原地擦擦眼泪，然后捧着怀里的签名，重新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美滋滋得掏出手机，边向自己的同好炫耀，边蹦蹦跳跳地，回到了那装着自己梦想与现实的大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