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避重就轻
杜若一觉睡醒, 迷迷糊糊地把手在被子里摸来摸去，摸了一阵，什么都没摸到。
他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换了只手去摸刚才自己压到的位置，终于摸到了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手机。
他把手机拿到面前, 看了眼时间。
晚上七点。
还挺早的嘛！居然没有一觉睡到九点钟，已经很可以了！
杜若怀抱着这种欣慰，心安理得地继续躺着, 点开外卖软件，挑选起晚上要吃的东西来。
店家首页里贴满了五花八门的图片，杜若越看越饿，胃里空荡荡的感觉也逐渐加重。
然而越来越饿的同时，他的食欲不仅没有升高, 反而开始暴降。
饿极了。
可是又没什么真的想吃的。
在这个情况下，从外卖软件里翻找晚餐这件事，就变得更像是一种折磨了。
杜若选了好半天, 还是感到没什么食欲。他只好胡乱点了一份番茄炒蛋盖浇饭，心说既然不太想吃东西, 来点酸酸甜甜的，总会好很多吧。
点好了外卖他也没起床，而是躺在床上继续磨蹭。
各种社交软件他都刷过一遍了, 转到首页的沙雕笑话也挨个转发了, 群里的消息他也飞快浏览了……他百无聊赖地挨到了外卖抵达, 才一溜烟儿爬下床，披上件外套出去拿外卖。
就着泡面番三口两口地吃光了盖浇饭，胃里总算填上了东西。
杜若没太吃饱，可也不怎么想再吃别的。他开了瓶肥宅快乐水, 用碳酸气泡骗了骗肚子，
从他这里看过去，正对面就是赵青云。赵青云的桌面显示屏都暗着，没有打游戏，杜若瞄了一眼，只隐约看到赵青云好像是在写什么论文的样子。
这才刚开学就有论文要写了？
也不是很奇怪。
杜若知道，有些老师会在开学第一节课上，向学生系统地讲述本学期要学习的内容，并且直接公布期末时需要上交的论文主题。
多数学生都会偷懒，在死线前写完论文上交。
但也有些学生更习惯早点完成任务，还会随着老师的课程进度不断修改论文。
赵青云的成绩好像是挺不错的，能拿到奖学金。
醉哥的成绩也很优秀，好像也能拿到奖学金。
但寝室里成绩最好的还是齐骥……奖学金的制度很复杂，杜若不太明白，但他知道，齐骥是生活费住宿费全免，国家级、校级、院级奖学金大满贯的学霸。
国家级奖学金主要是评选条件苛刻，含金量高，钱其实不多。
在他们学校，奖金最高的是学校自己出钱颁发的校级和院级奖学金，最高等的一万。
齐骥就拿的是一万档。
杜若默默地想了想自己科科低空飞跃及格线的成绩，迅速打住了这个思路。
不能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废物。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里，他自己废物自己的，废物得也很开心，可也有些时候，他会因为意识到自己是个废物而感到焦灼。
杜若忧郁地拆了一包薯片安抚自己。
这个寝室里的现充太多了，他深沉地想，这些现充的数量充足到值得他再多吃另两包不同口味的薯片，然后再马上去网上下单一箱。
不过吃零食还是要分给现充室友的。
朝有酒不在寝室，应该是出去搞社交搞活动了。
照清和也不在，不知道干嘛去了。
杜若把薯片咀嚼得“咔嚓”响，问他还在寝室里的室友们：“谁要吃薯片？”
“什么味的？”张灵均第一个响应。
“烧烤味，我还有黄瓜味、孜然味、番茄味和原味的，你要想自己拆一包，别给我吃光了就行。”杜若大方地说，“就在我零食箱里。”
他指了指脚边。
“吃。”赵青云直接滑了过来。
“就这几步路你都要坐在椅子上，”杜若愤怒地指责他，“这还有点大学生活泼向上的精神风貌吗？”
“这句话出自一个一觉睡到晚上七八点才下床的人之口。”赵青云回敬道。
他从杜若手中拿过薯片袋，毫不客气地抓了一大把薯片在手心，又转身滑回了自己的座位前，边吃边盯着电脑屏幕出神。
那股专注劲儿让杜若心生羡慕，同时又有些好奇：“你在写什么啊赵青云？”
“一个故事。”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杜若的预料，他心想还有以“一个故事”为主题的论文？还是说赵青云根本就不是在写论文？
那他是在写什么？难道就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在写一个故事？
“你在写什么故事啊？”杜若问，“写小说？”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故事。”赵青云吃光了薯片，抽了张湿巾擦手，“我的思路卡住了，写不出来后续了。”
哇！那好像就是真的是在写小说！
万万没想到！赵青云居然在写小说吗！他写的是什么小说啊？这也太难猜了！
杜若激动起来，他迅速开动脑筋，思考着赵青云可能是在写什么……他也是看小说的，而且看了很多年，根据他的经验，首先可以排除赵青云是在写废柴逆袭流……
毕竟他自己就是那种废柴逆袭流文里，最常规的那种打脸对象啊。
一般情况下，作者应该不会喜欢把和自己很像的人设写成反派，然后安排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就是运气逆天的废物，使劲儿地踩自己的脸……吧？
可是，回想起赵青云被叫叫瞪了一眼之后的反应，杜若又对这个判断不确定起来。
赵青云给人的感觉，哎，要怎么形容呢。
如果他真的写了一本废柴逆袭流，真的让要啥没啥的low货主角，无脑打脸高富帅，也不是很让人意外啊。
就感觉，他会是那种，写完后会津津有味地欣赏评论区里的各种神奇发言，然后被逗得哈哈大笑的人……
不，赵青云是不会因为有人共情low货废物主角，辱骂高富帅，恶意揣测高富帅一定心胸狭窄，就觉得被冒犯的。
他这个人，大概率只会觉得很搞笑吧。
哎，一旦届到了赵青云性格里的恶劣成分，就会觉得那家伙无论是会写什么内容的小说，都不让人意外呢。
“你是在写小说啊。”张灵均说，“你写的什么类型？”
杜若震惊。
他直接问了！
不愧是憨批叫叫！他就直接问了！哇这种事是你可以直接问的吗，这种东西算得上是隐私了啊！
杜若迅速开始期待赵青云的回答。
不过赵青云肯定不会直接给出答案的吧……
“你猜我写什么？”赵青云说。
他转过椅背，正面朝向着杜若和张灵均两个人。
“你也可以猜猜看。”他语句轻快，笑着看向杜若。
杜若猜不到。
哇你是个偷税犯啊，那谁知道这种以看他人的痛苦为愉悦的偷税犯会搞什么东西？
但杜若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一狠心，决定按最离谱的方向去猜。
“我猜你在写，迎男而上，男上加男的，”他掷地有声地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这句话像是在寝室里扔了颗炸雷，爆响后一片寂静。
半晌，张灵均才迟钝地说：“……啥？”
“我猜中了没？我猜中了没？”杜若只顾着追问赵青云，“快给我个准话！”
他确定赵青云肯定能听懂他口里的“迎男而上”、“男上加男”，究竟是哪个“男”。
赵青云的表情也说明他听懂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猜？”赵青云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你是个偷税犯。
“我随便猜的。”杜若含糊地说，“就随便猜了个感觉比较……就一般男的不会写的。”
“我看上去像是会做一般人不会去做的事吗？”赵青云双手环胸，问完后，自己回答说，“嗯，好吧，我确实挺像的。”
“那我到底猜中没有？”
张灵均也不明所以地跟着看向赵青云。
“不算猜中了，也不算没猜中。”赵青云说，“你看，假如一个写了二十部悬疑小说的人，写了一部职场小说，那他算不算一个职场小说作者？”
杜若明白了。
杜若战术后仰。
你还——你还真写过啊！
虽然猜的时候就按最离谱的去猜了，可你居然真的写过——哇！你什么人啊！
杜若想象不出来赵青云会是个什么文风，更想象不出来赵青云会怎么写男上加男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想看。
张灵均惊讶地说：“你还写过言情小说啊？我能看吗？”
杜若心说虽然叫叫是个憨批，可是这种想到什么不假思索就说出来的人，有时候也还蛮好用的呢。
他没吭声，可同样等着赵青云的反应。
“你们还没真的猜中我在写什么呢。”赵青云扬了扬眉，“继续猜。”
张灵均想了想，说：“科幻？”
“假如一个写了二十部悬疑小说的人，写了一部科幻……”
杜若抢答：“单女主升级流！”
“假如一个写了二十部悬疑小说的人，写了一部单……”
张灵均：“悬疑！”
“哈。”赵青云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假如一个作者写了一部科幻背景的悬疑小说，同时这部小说又是单女主升级流，那这个小说到底算什么类型？”
张灵均还要再猜，却被杜若拦住。
“我懂了。”杜若忧郁地说，“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写，对吧？”
“bingo。”赵青云笑着在椅子上转了个圈。
“可是你现在也才大二啊，你从多久开始写的，到现在能写多少？”杜若郁闷，“你总不能从来不写同类型的小说第二次吧？”
“我还真是。”赵青云得意洋洋地说，“不过，一定要归纳的话，我写一般向的正剧比较多……”
他忽而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我说，一般向的正剧诶，有这么难猜吗？”
张灵均说：“但是你给我们的感觉比较像很喜欢玩弄读者的那款作者。”
“有理有据的玩弄，有理有据的玩弄，”杜若飞快地拽了把张灵均，防止对方说出更冒犯的话，“那叫反转。”
赵青云知道张灵均是什么德行，他也没生气。
大致回忆了一下自己写过的内容后，他摇头说：“刚好相反，我并不在故事里玩弄读者。”
“一个成功的故事是不可能‘玩弄’读者的，在成功的故事里，如果读者觉得自己被玩弄了，要么就是作者把重要的信息藏得太深，要么就是读者无视或误解了作者给出的信息。”赵青云说，“当然，也存在类似于‘玩弄’读者的一些情况，比如说，当作者讲一个故事的时候，他可以选择‘避重就轻’。”
他用手指点了点下巴，说：“就比如说，香玉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在避重就轻。”
“他只在讲述里回避了一件事。”
他露出个明明白白地写满了“我觉得很有趣”的笑容。
“什么？”杜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当时在睡觉。
“他回避了狗的上一个主人。”赵青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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