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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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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菱琴很少在外面住宾馆, 也就大学毕业游住过一次,跟邹凯捷认识那会都直接住他家了,也根本不用在外面开房。
    晴妹吃了药还是不见好转, 甚至还渐渐低烧了起来, 在外面到底比不上在家里舒服和方便,很多必需的母婴用品都没有,带着孩子又不方便频繁外出购买。
    吃母乳的宝宝通常不怎么肯喝奶粉和辅食, 晴妹也不知是饿的还是不舒服,总是睡睡醒醒不停地哭,给她冲了奶粉喝两口又不肯喝,每隔三四个小时就反复发一次烧,杨菱琴折腾得整个人憔悴瘦了一大圈。
    有好几次夜深人静时她失眠难熬时,所有无法控制的抑郁消极情绪铺天盖地地压过来时, 她差点就想抱着孩子跳河算了,省得在这个世界上受罪。
    她看向床榻上病态昏睡的晴妹, 这几天又发烧又各种吃药,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此刻青青的, 也跟着瘦了一圈。
    杨菱琴心疼不已, 她摸着孩子的脸蛋, 嘴唇颤抖而无声, “对不起.....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的错......”
    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 晴妹虽然间隔几个小时还是发烧, 但精神状况还好, 杨菱琴就没那么担心了, 按照以往带瑶妹的经验, 这可能是幼儿急疹, 等到时候出一身疹子就好了。
    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实在太困,她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上睡着了,连续几天几夜都没睡好,她这一睡昏昏沉沉地睡过头了,连天黑都不知道,待她猛地一惊醒看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再偏头一看晴妹,她伸手一摸那温度简直滚烫得像块铁!
    杨菱琴一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慌忙起身去拿美林退烧药,因为焦虑险些打翻了瓶子。
    杨菱琴一手拿着药,一手轻轻拍了拍晴妹的小脸,哄她喝。
    然而晴妹没有像平时那样像条毛毛虫似的伸懒腰醒来,依旧昏睡着,脸蛋和嘴唇病态红得厉害。
    叫不醒孩子的杨菱琴彻底吓坏了,她连忙抱起晴妹,摇晃着她的小身体并焦急地喊道,“晴妹醒醒,晴妹你别吓妈妈!”
    杨菱琴慌乱无神,她又是拍她脸蛋又是掐她人中,晴妹才呜咽了几声,半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很快闭上。
    杨菱琴趁此机会把退烧药用吸管推进她嘴巴里,强行喂了两口水然后正打算收拾东西带她去医院时,晴妹突然全身绷直,两眼上翻,双手握拳紧紧的,口吐白沫中带着些许刚喂进去的红色退烧药,样子十分吓人!
    杨菱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慌张到极点,抱着孩子又是哭又是喊的,这下掐她人中也不管用了,乱糟糟的脑子剩下一丝清醒就是给邹凯捷打电话。
    然而她忘记前几天生气中把他给拉黑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没办法了就惊慌失措地抱着孩子就冲下楼去医院。
    由于这边比较偏,空荡荡的大马路冷清得连个鬼影都没有,时而有一两辆车呼啸而过,快得让人根本拦截不下。
    杨菱琴披头散发只穿着拖鞋抱着孩子从宾馆里跑出来,心跳快得要跳出喉咙嗓了,从来没有过的焦急和绝望!
    在暗淡的路灯下,周围的建筑都是漆黑的,她大概知道医院在哪个方向,她一边抱着孩子往那边跑,一边频频回头看有没有车经过。
    在慌乱之中她脑子早已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许她一开始就该打120,可她等不及救护车到来,只想着快一点快一点赶去医院。
    就在她跑得气喘吁吁时,后方似乎有车灯照射过来,杨菱琴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来车,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她几乎想都不想就冲了上去!
    “哔!!”尖锐的喇叭声响起,车子就在那几秒钟之间在杨菱琴面前猛地刹停!
    司机是个年轻的男子,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前面那个抱着孩子披头散发的苍白女鬼,差一点他就撞到人了!
    杨菱琴什么都不顾了,跑到他车窗边哭着哀求说孩子生病抽搐能不能送她们去医院,年轻司机闻言愣了一下,看向她怀里的婴儿,口吐白沫,脸青唇白的样子的确十分吓人。
    他没有犹豫,立刻道,“上车吧!”
    “谢谢!谢谢你好心人!!”杨菱琴一边感激不已,一边急忙上车。
    丁知扬是本地人,也知道附近的大医院在哪,他一改刚刚的悠哉悠哉,一踩油门就呼啸地向那边赶去!
    他握紧方向盘,眼角余光看着后视镜听着后方那女人抱着孩子哭喊着让她醒醒,别吓妈妈。
    那哭声绝望又凄凉,一时间他心里百感交集,忍不住开口道,“马上到医院了,你别激动....”
    想到一些急救常识,他顿了顿又说道,“孩子抽搐的话你最好把她侧躺,别让异物堵住喉咙窒息。”
    杨菱琴早已六神无主,这会听到他的话终于清明了一瞬,连忙照做,过了两分钟后,晴妹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眼睛湿漉漉,因为高烧下脸蛋红红的,但没有刚才那样吓人了。
    杨菱琴一颗吊在嗓子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喜出望外地抱着女儿忍不住痛哭出声。
    丁知扬听着后面两母女的哭声也稍微松了口气,他忽然感觉杨菱琴似乎有些眼熟,而且听着声音也觉得耳熟,他再回头看了一眼后,有点不确定道,“你...你是杨菱琴吧!”
    杨菱琴愣了愣,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年轻的好心人很像她以前一个的初中同学,不过她跟他不算很熟,谢杏梨跟他才熟,丁知扬以前还写过情书让她帮忙转交给谢杏梨。
    她迟疑了一下,“丁知扬?”
    “好巧。”丁知扬微笑了起来。
    不到十分钟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医院,二甲医院。
    在这期间晴妹又抽搐了一次,杨菱琴也顾不上老同学叙旧了,连忙抱着孩子往急诊室跑。
    丁知扬出于同学交情见她一个女人大晚上的这样奔波,想想还是跟上去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城镇是上的二甲医院,医术和设备其实并不算很高超,而且晚上这个点数只有主治医师值班,很少会有主任医师,所以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医生说出来的话吓得杨菱琴眼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你家孩子算是高热惊厥,目前情况比较严重,刚才观察到她囟门股胀我们怀疑是脑膜炎!”
    “脑膜炎的话得做磁共振和腰穿确诊,而且她如果还是不停地抽搐,就得进ICU抢救,费用不是几千块能搞定的,你最好尽快通知你丈夫带钱过来办入院手续.....”
    脑膜炎,腰穿,ICU,抢救.....杨菱琴不敢相信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女儿的病情就这么严重了!明明昨天还精神满满地冲自己笑,而这会小小的人儿就躺在病床上安静地昏睡....
    杨菱琴脸色煞白,她抱孩子出来时太过慌乱只带了手机,没有带包和银行卡,医生重新进了急诊病房后,她连眼泪都忘记擦了,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要给邹凯捷打电话。
    这个时候就算再大的矛盾也敌不过女儿的安危了,她要拨打电话时这才发现自己前几天气极把他拉入了黑名单,手指颤抖地把那串电话号码拉出黑名单拨打过去时,结果情况这次又跟上次一样了。
    拨过去没响几声被按掉,再拨又被按掉,再拨再被按.....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居然还在打游戏!!
    一连拨了五六遍都没有拨通,杨菱琴气愤得大喊了一声把手机摔在地上,蹲下来双手抱头痛哭!
    她几乎从来没有这样痛恨过一个人!之前即便是生气也没有现在这样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得站立不稳,要不是脑子里还有一丝理智担心女儿的情况,她都要晕厥过去了!
    丁知扬在一旁低头看着她,疑惑问道,“电话打不通吗?要不要用我的手机打?”
    杨菱琴揪着头发,痛哭着摇头,“不结束他不接的,他不会接的......”
    丁知扬皱起眉,不明白杨菱琴的老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自己老婆孩子在医院了都不肯接电话?
    “他女儿都要进ICU了他还在打游戏.....他还在打游戏你知道吗!?”杨菱琴一颗心痛得支离破碎,痛得要窒息,喉咙像有块石头哽住。
    “游戏狂啊....”丁知扬很无语,他对游戏这一类不是很热衷,平时玩玩也只是打发时间罢了,绝对不会耽误正事的,如果谢杏梨找他,别说打电话了就是一条信息他都能立马退出游戏去回复。
    “我可怜的女儿!我该怎么办.....”杨菱琴痛苦不已。
    “你要不打电话给你公公婆婆或者你爸妈?孙女病了他们也应该知情的。”丁知扬提醒道。
    杨菱琴一顿,是了,即便白盛芳能狠心不理,邹隆华总归会上心的!即便他们从骨子里重男轻女,但也不至于见死不救的。@@
    “对对对...我,我打电话给我公公!我手机呢....”
    杨菱琴匆忙捡起刚才怒急攻心摔在地上的手机一看,不仅屏幕被摔碎了怎么按开机键都没反应,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啊----”杨菱琴发恨地按着手机也不亮,她发泄似的不停地捶打自己的头,这一自虐的举动惊得丁知扬连忙握住她的手,劝道,“冷静点冷静点!”
    “钱的问题好解决!我可以先帮你垫付着,孩子治病要紧!”丁知扬说道。
    杨菱琴感激涕零地揪着他的袖子,喉咙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有眼泪又涌了出来。
    邹凯捷今天厚着脸皮又去了一趟杨家。
    本来他不想去的,前天看到杨菱琴抱着孩子孑然一身坐在小商店门口的照片后,他这两晚一直睡不好,辗转反侧地做梦,总梦见这两母女离家后在外面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他喊她们回来,杨菱琴也没理他,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后,带着孩子越走越远....
    邹凯捷去杨家想了解下发生了什么事,并且告诉他们杨菱琴并没有回来,得知这个消息杨妈当场哭了出来,跺脚指着杨爸骂,责怪他当时说的那些话搞得女儿现在下落不明,也不知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杨爸也自责黯然不已,沉着脸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任由杨妈打骂。
    邹凯捷头大,一边好声好气安慰了岳父岳母,一边想办法联系一些朋友去找人。
    他又重新去了前天杨菱琴去过的那个小商店,然后沿着那条路找附近的宾馆,再找到一半时,又接到电话严柏和任丹凝出了车祸,只得往他们那边赶。
    任丹凝这些天想缠邹凯捷被他冷落后,就跑去跟严柏他们鬼混,结果被一辆泥头车怼了车屁股直接翻车,两人被卡在里面出不来,她当时真的绝望又害怕极了,当邹凯捷风风火火出现的那一刻她简直热泪盈眶,恨不得以身相许,只可惜人家不稀罕....
    邹凯捷带人把车翻正把两人解救出来后,一个小腿骨折,一个脑震荡昏迷,把事故和车辆由交警处理后,他就直接载着两人去医院。
    任丹凝坐在后座疼得冷汗直流,骨折小腿丝毫不敢动,尤其是当车辆偶尔颠簸一下,那股钻心的疼意传遍四肢百骸,嘴唇都苍白了起来,而头破血流的严柏时不时歪倒在她身上,更让她想躲都躲不开。
    在去医院的途中,邹凯捷刚才搁在后座的外套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开车不方便接就喊坐在后面的任丹凝接一下。
    任丹凝这些天心情不好再加上受伤了,这会一看到杨菱琴的电话她面无表情地赌气挂掉了。
    “谁打来的?”邹凯捷头也不回地问,他全程心不在焉,一听到电话就猜测是不是朋友打听到杨菱琴的消息了要通知他。
    “啊?额....号码显示是骚扰电话。”任丹凝心一跳,面不改色说道。
    大晚上的还有骚扰电话?邹凯捷有点疑惑但也没多想,毕竟以前确实经常接到买六I合I彩的电话。
    任丹凝刚说完没多久,杨菱琴的电话又来了,在铃声要响起时她连忙立刻按掉,这反复了挂了几次没再打来她才松口气。
    去到医院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到门口后,急诊的医生护士推病床出来了,邹凯捷把严柏抬上病床后,又把任丹凝拎到轮椅里,推着往急诊室里走去。
    任丹凝被他那不甚温柔地一拎,整个人跌坐在轮椅上那骨折的地方一震,顿时疼得她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吸着气说不出话来,她从小受不得痛,打个针都哭鼻子的,今天她可哭惨了。
    “呜呜呜.....好痛啊!”通往急诊室的走廊里,任丹凝哭个不停,“你,你能不能推慢点!”
    “活该!”邹凯捷放缓速度,没好气道,“大晚上的不在家非要跟着严柏到处玩!疼不死你!”
    “呜呜,你就别骂我了....”
    一切是那样的因缘巧合。
    在崩溃边缘强撑的杨菱琴此刻就跌坐在急诊室门口,着急地等待里面晴妹的治疗,走廊传来的动静她本来没心思理会的,可她却敏感地听到了邹凯捷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怔怔地看着对面推着任丹凝向她走来的年轻男人,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生活总是那么的可笑,又是那么的可悲。
    杨菱琴曾多次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她的亲人,她的爱人,一个个都往她的心脏捅刀子!
    即便不止一次看到邹凯捷和任丹凝亲密无间,可这一次,他是真正把她心里对他仅剩的,唯一的一点期盼和留恋都毁掉了。
    她对他所有的爱和念,就像一只脆弱的玻璃瓶砸落在地,彻底支离破碎。
    夜里的风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吹拂而进,凌乱了她脸颊边散落的发丝,也凉透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杨菱琴扶着旁边的座椅缓慢站了起来,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
    不知为何,本该震惊绝望,怒火冲天的她,此时此刻却提不起一丝情绪,只觉得疲惫到了极点,万念俱灰间连张口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邹凯捷万万没想到杨菱琴居然也在医院!看她孤身一人脸色苍白的样子,难道晴妹在急诊室?!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紧张过头,邹凯捷手一松,推着任丹凝的轮椅在惯性的力道下往一旁的墙上撞去,她啊啊啊地尖叫了起来,还好旁边一个护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邹凯捷急忙朝杨菱琴走过去,有些结巴道,“大晚上的....你,你怎么会在这?晴妹呢?”
    杨菱琴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反问的声音沙哑至极,也嘲讽至极,“你又怎么在这?”
    邹凯捷懊恼不已,连忙解释,“严柏和任丹凝出车祸了,我刚刚送他们过来医院.....”
    杨菱琴闻言禁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掉。
    邹凯捷看着她这样不知为何心里惭愧得很,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杨菱琴惨笑,“在你心里,游戏和你的猪朋狗友永远都比你老婆孩子重要........”
    邹凯捷皱眉,“怎么会!?你听我说.....”
    “邹晴晴的妈妈在吗!”这时,急诊室传来护士急促的喊声,
    杨菱琴猛地转过身,连忙道,“我是!我是!”
    “孩子刚刚又抽搐了,我们已经及时止惊但要是有继续这样有可能会脑损伤,你签一下这张纸吧,否则我们不敢采取其他一些抢救措施.....”
    说着护士递来了一张白纸黑字,杨菱琴一看到上面写着‘病危通知书’眼前一黑就要站不住,邹凯捷连忙扶住她。
    透过门缝,邹凯捷看到病床上平时呆萌可爱的晴妹此刻吸着氧,头扎点滴的昏迷憔悴样,心疼得要窒息。
    杨菱琴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得根本握不住笔,还是邹凯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签了字。
    见抢救室的大门再度关上,她就开始不停地哭,不停地落泪,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她连哭都浑身发抖,双手揪着胸口那颗痛得要裂开的心脏,下一刻只觉得喉咙一热,一股热流涌上她再也忍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鲜红的血迹从她苍白的嘴角一点点滑落在地,那鲜明的颜色刺眼极了。
    邹凯捷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连忙扶起她,大惊失色道,“你,你怎么吐血了?!”
    “医生只是让签个纸并不代表晴妹就出事了!你振作点!”
    许是杨菱琴那样子吓到了他,邹凯捷安慰的话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就算,就算有什么事...我们还有瑶妹,还可以再生....”
    ‘啪!!’他的话一落,杨菱琴便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他脸上,打得他头都偏了过去,红红的指印霎时在他白皙的脸上浮现!
    另一个急诊室门口在等待医生安排拍片的任丹凝见此一幕瞪大眼睛地愣住了,傻傻地忘记了疼。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杨菱琴所有的力气,她摇摇欲坠地扶着墙,双目猩红地盯着他,她吐了一口嘴里的血腥,声嘶力竭,“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怎么能!!??”
    她满脸的绝望,声音暗哑,“邹凯捷.....我真想剥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么硬!这么地无情!”
    杨菱琴指着他,声泪俱下,“你爸妈那样说我你不管不顾,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一个都不接!那个任贱人受点伤你就急着送医院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
    “你还是人吗?!还能再恶心点吗?!”
    邹凯捷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神色动容,嘴巴动了动,想上前对她辩解什么,却下一刻又被她反手一巴掌给打了回来!
    这下脸上一左一右两个清晰的巴掌印终于对称了,他感觉自己的牙都被打松动了。
    见杨菱琴此时此刻如此的癫狂崩溃,他不敢再刺激她,只得沉默地任她数落,发泄。
    “邹凯捷,你就是个魔鬼!你一家人都是魔鬼!我恨你.....我恨你全家!”
    夜里的风和空气都是寒凉的,在医院这种血腥味,针水味,病痛声,哀嚎声,哭泣声等让人从嗅觉,视觉,听觉来击溃人心理防线的地方,杨菱琴那充满怨恨的声音在人来人往,神色匆匆的走廊显得格外尖锐和凄烈。
    杨菱琴泪眼朦胧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年轻丈夫,再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抢救室,这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彻底崩塌了,多日来的痛苦难堪,抑郁神伤,已然让她陷入了一个无望无助的境地,她再也撑不住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眼睛一阖,就整个人软了下去。
    邹凯捷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揽,将她纤弱单薄的身子接在了怀里,单膝跪地。
    医院的黑夜是渗人的,可怖的,仿佛到处都躲藏着各种各样的病魔,张牙舞爪地,折磨地要夺走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邹凯捷的心跳声从来没有过的急促,‘咚咚咚’的每一声都像擂鼓那么响,仿佛随时能冲破胸膛跳出来。
    他眼底的光芒深谙而沉痛,忍不住双手抱紧她,把头埋在她脖颈间湿润了眼眶,低低呢喃,“对不起.....”
    也许真是他错了.....一直以来,大错特错了。
    杨菱琴病如山倒,一向体质很好的她这次也扛不住了,忧心忧虑,急火攻心,再加上风寒入体,她也发起了低烧,躺在病床上脆弱得像纸片人,风一吹都能将她吹走似的。
    邹凯捷守了她一整晚不敢合眼,看着平时那么精力充沛的她此刻病恹恹的昏睡着,他心里就隐隐作痛,自责,羞愧,难过,懊恼,各种纷纭复杂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脑袋。
    头疼欲裂得他禁不住低下头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清明却怎么压制不住她那铺天盖地在他脑里响起的声音。
    “邹凯捷你能不能帮忙哄下孩子别老是都捧着手机玩游戏!?”
    “邹凯捷你能有一点做父亲,做丈夫的责任心吗?”
    “邹凯捷你就会帮着你妈!我在你家就是个外人!”
    “邹凯捷,我嫁给你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但凡有一点自觉都不会整天跟他们一起鬼混!”
    “邹凯捷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我的累。”
    “邹凯捷你爱过我吗?你有没有心?你就是一个大贱人!”
    “邹凯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这一句句诛心的话就像魔音一样在他耳边萦绕,一遍又一遍,像永远不会停止那样。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她绝望又充满恨意的眼神,一睁开眼,却又看到她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这两种情形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一家人都好好地过,安生地过,为什么如今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邹凯捷静静地看着杨菱琴的脸,握着她滚烫的手,他真的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她了。
    从相识,相恋,结婚,带娃,怀孕时她大腹便便,身体浮肿,衣着打扮宽松随意,说话难听语气不耐,经常对他指手画脚河东狮吼,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贤淑,他那会就开始觉得厌烦,冷淡,使得明明挺要好的关系变得陌生,夫妻感情急速降温。
    可即便如此,他却从来没有打算抛弃糟糠之妻的念头,也没有嫌弃过她一分一毫,他只是太懒了,什么都不想去操心,什么都不想忧虑,总觉得他的妻子是万能的,她会搞定一切。
    直到今天她对他歇斯底里的种种控诉他才意识到,不是她变了,而是自己变了。
    唯一能给她依靠的他,一旦对她冷淡和不耐烦,她就只能孤军奋战,孤立无援.....
    邹凯捷心生烦躁,乱七八糟地深思了一会后,他便自我安慰着:没关系,等她们好了,他一定好好弥补,把自己所有的陋习都改过来!跟任丹凝断掉所有联系,少玩游戏,多做事,尽量做个有责任心的丈夫和父亲!
    这一夜,可以算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漫长的一夜了......
    杨菱琴这次病得不轻,不仅肝火郁结气急攻心导致内脏出血,还反复高烧,只是一晚的功夫就很快烧到了40度,人都不怎么清醒了,总是含糊梦呓。
    邹凯捷凑近听了好久才听清楚她在喊得最多的是两个女儿的名字,他看着她红烫得惊人的脸,还有频频被汗打湿的头发,眉头皱得紧紧的,这才刚喂了退烧药不到三个小时就又烧起来了?
    他急忙去把医生护士又闹了过来看诊了一遍,重新开了退烧消炎的针水打上。
    邹凯捷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不过他见过杨菱琴是怎么照顾孩子发烧的,他看她出的汗越来越多,连发丝都打湿了,他就去护士台顺了一包纸巾过来给她擦汗,擦头,脖子,后背,还有手脚,擦完汗他又用一次性杯子给她喂了点水,但她却不怎么喝得下去,看得人焦虑不已。
    杨菱琴在浑浑噩噩的沉睡中,她的脑海却闪过很多光怪陆离的人生片段,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在她身体里束缚着她醒不过来,一会感觉身在火海炼狱,一会沉沦在无边海洋。
    她从一个懵懂单纯的女孩被逼着磨炼成个钢铁人,没有人会关心她累不累,痛不痛,苦不苦,只有人会嫌弃她生不了儿子,质疑她带不好孩子,数落她没做好家务,嘲笑她邋里邋遢不懂收拾,就连娘家人也劝她要看开点,说以前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教她要忍耐,要自觉,还要有自知之明.....
    看到朋友圈里的同学朋友一个个都晒老公多体贴,婆家有多好,怀孕生子有多幸福,她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憋屈,难熬,明明都是一样的生活历程。
    别人的愿望都是环游世界,发家致富,可她当了妈妈之后的愿望,仅仅只是能好好睡一觉,梦里什么纷乱哭吵的声音都没有,一觉天亮,美好如初。
    她这一生走错了路,嫁错了人,她怨不了任何人,只怨自己太过无用,自己的人生却要别人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却要受人左右。
    在他们眼里她也许一无是处,可她问心无愧,她唯一亏欠的就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她不是个好妈妈,给不了她们最美好的生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菱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疲软乏力,混沌了良久后,眼底才有一丝清明。
    她看向窗外那昏黄的光线怔神了一会,再偏头对上邹凯捷惊喜的眼神后,思绪渐渐回拢,所有的痛苦难过霎时间再度涌满心头。
    邹凯捷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敛下眸,把床头柜上晾凉的一杯温水递了过来,“醒了喝点水吧。”
    杨菱琴此刻口干舌燥得厉害,但她一点都不想喝,费尽力气抬手拍掉他送到嘴边的水后,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邹凯捷冷不丁被她拍掉,水打湿了床单水杯也掉落在地上,他抿了抿唇,一声不吭地弯腰捡起重新倒了一杯开水放凉。
    彼此沉默无言让原本安静的气氛陷入了冰点,杨菱琴神色萎靡仿佛下一刻又要昏睡过去,邹凯捷几番斟酌后,他就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做错了很多事....”
    他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杨菱琴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
    “我知道我这几年来的确很混账,没有一个做爸爸做丈夫的样子,我彻底反省过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我会改变的....”
    邹凯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可杨菱琴没有一点表示,就当没听见似的。
    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的了,她已经对眼前这个男人死了心,一切便不在乎了。
    邹凯捷有些烦躁和无奈,他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劝她才会振作,半晌后灵光一闪才连忙说道,“晴妹转到普通儿科了!”
    话一落,杨菱琴终于浑身一颤,定定地看向他。
    “昨晚那破医生说得吓人了,晴妹退烧后一切正常,能吃能睡,我妈和我姐在那边轮流照顾着呢!”
    其实晴妹当时的情况并非很危重,只是高热惊厥了几次,那个年轻的主治医师从业没多久并没很多经验,净是把事往很坏地说,把杨菱琴给吓得崩溃。
    杨菱琴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立刻挣扎着要下床去看孩子,可一天一夜未进食再加上仍在高烧中,她身体太虚了,动一动就头晕眼花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邹凯捷制止她,并直接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邹凯蓉抱着晴妹在病床上玩的视频,尽管小小的婴儿脸色还有些差,但看起来挺精神的,并没有昨晚那样抽搐吓人的模样了。
    杨菱琴终于放下心来,深深地吐了口气,万幸老天保佑!不然她真的撑不住了。
    邹凯捷观察着她的脸色,再次把那杯放凉的水递了过来,“你还在发烧,医生让你要多喝水。”
    “还有你也饿了吧?我让我姐打来了小米粥。”
    本以为得知晴妹没事后,她会恢复正常,精神起来,可不想她依旧死气沉沉,对他漠然冰冷。
    不喝水,不吃东西,连退烧药也不吃,就那样躺在床上挺尸。
    邹凯捷百挠抓心,好言好语相劝口水都快说干了,她也不理不睬,他忍不住在病房里烦躁地踱步,质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想要他做什么她才肯配合?!
    杨菱琴便把唯一的要求轻飘飘却又坚定不移地说了出来----离婚。
    邹凯捷起先坚决不肯离婚,甚至苦苦哀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改过自新,浪子回头,可她一听到这些话就闭上眼睛,充耳不闻,一声不吭。
    因为她还在哺乳期,医生不敢开太多消炎退烧针,只让邹凯捷每隔四个小时给她喂儿童的退烧药,可杨菱琴再也不肯吃,即便被他强行灌下去也一滴不剩地吐了出来。
    邹凯捷摸着她那滚烫不已的体温,那病态红得滴血的脸蛋,以及脱水得起皮的嘴唇,再这样烧下去还得了!?
    此时此刻,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煎熬,满脸的挣扎和痛苦。
    这样的对峙在过了两个小时后,邹凯捷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果后,终于深深地闭上眼妥协了,语气消沉到了谷底。
    “好,我答应你,等你好了就.....离婚。”他口中落下的‘离婚’二字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杨菱琴冷笑地摇了摇头,虚弱道,“把离婚协议书打来,签字。”
    邹凯捷咬牙,只得匆忙出了医院找了家打印店弄了两份离婚协议书过来,两人大概商量了一些条款和赡养费后,杨菱琴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那干脆利落的样子看得他又是一阵钻心的刺痛,可轮到他时却几番迟疑踌躇,那名字怎么都下不了笔。
    偏生杨菱琴还给他投了一把火,“邹凯捷你能不能像回男人?”
    邹凯捷一狠心,把名字给签了上去。
    杨菱琴虽虚弱,但一看到他签了字顿时来了力气,伸手把两份离婚协议书给拿了过去,看到那签名栏上他的名字,长长地吁了口气,她终于要跟这个男人脱离一切关系了!
    “现在满意了吧!?”邹凯捷寒着脸,神情落寞至极,他把退烧药递给她,“把药吃了!”
    这下不用他催,杨菱琴也十分配合地吃了药,咕噜咕噜地喝了几杯水,还强撑着精神吃了一碗粥。
    她得赶快好起来,最好明天就能出院去民政局把剩下的手续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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