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徐时九醒得早，林昕忆醒得更早，而徐曼玥……就是一夜没有睡。
虽说对于徐时九答应自己去上学的事情，她是很高兴的，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不担心了，她依旧还是担心着，担心徐时九在学校里会遭到别人的议论，担心徐时九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担心徐时九的状态会变得比现在更加糟糕。
她既是希望徐时九能够变得更好，又担心徐时九会受委屈，会难过。
徐时九答应了去上学的时候，徐曼玥是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柳凌烟的，柳凌烟就好像是料到了她会一夜无眠，打了足足一个晚上的视频通话，用这种方式陪着她。
也多亏了柳凌烟，徐曼玥才不至于又把自己绕回死窟窿里。
“你总是不能护着她一辈子的，她总要长大的。”
柳凌烟劝解的话始终环绕在她的耳边，徐曼玥这才没有在担忧和冲动之下像以往一样，取消让小九去学校的计划。
是啊，她总是不能护着小九一辈子的。
让徐曼玥惊讶的是，她收拾好自己，遮住自己的黑眼圈，走出房间，就看到徐时九和林昕忆都坐在客厅里。
“小九，小忆，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徐曼玥挺惊讶的，当然惊讶的不是早起这一点，而是徐时九会单独和林昕忆相处这一点。
自从林昕忆为了保护徐时九受伤了之后，徐时九对林昕忆的态度的确是变了的，但也只是变得比较温和，没有像以前一样总是竖着自己的尖刺，单独相处这还是很少的事情。
至少她在家里的时候是没有看到的，至于她不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徐时九对于这一点就是不太清楚的了。
“今天要上学，所以醒得早了。”林昕忆和徐曼玥问了声好，笑着说道。
“……”徐时九则是无言。
“你们都穿上校服了啊，挺好看的啊。”徐曼玥这才注意到俩人的穿着，好在这个学校的女生校服是裙子，小九是能够自己穿的，不过长长的毛毯却是盖住了小九的一双腿。
“姐姐去吃饭吧，我和徐时九都已经吃过了。”林昕忆能够感受到徐时九现在整个人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又看徐曼玥努力想要找话题的样子，连忙出声缓解。
“啊，好。”徐曼玥点点头应下，担忧地看了一眼低着头不知道是什么神情的小九，心里更是忧愁。
如果小九这个时候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不去学校，如果小九这个时候临时反悔的话……
徐曼玥想啊，她可能也不会再坚持让小九去学校这件事情了吧。
小九这样是免不了被人非议的，有保镖保护着，她不怕小九会受到欺负，但是她怕小九心里不好受。
曾经……曾经小九没有出事的时候，一切都还是最美好的样子的时候，去上学可是小九最爱的，因为那个时候小九可以说是孩子王也不为过，每次在学校都和朋友们玩得可开心了的。
可现在……
终究是她害了小九，也是她害了妈妈。
徐曼玥去了餐桌，客厅就又只剩下林昕忆和徐时九了。
“徐时九，你是在……害怕吗？”林昕忆这句话虽然问得小心翼翼，却是敢于把这些话问出口。
徐时九沉默着，但是手上抓着毛毯的手却是一紧。
林昕忆注意到了她细微的动作，也明白了这就是徐时九下意识给她的答案，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附在了徐时九攥成拳头的手上。
“你干什么？”徐时九声音沙哑地质问，想要甩开林昕忆的手，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这个动作。
林昕忆对于徐时九没有甩开她的手的这个行为表示很满意，“如果你要放弃，姐姐肯定是同意的。”
“胡说，姐姐就是想要我去上学的。”徐时九反驳，怎么可能，要是会这样轻易就同意，又何必百般这样那样，希望她能够去上学。
“可是姐姐也在害怕，你在学校会不好过。”林昕忆一针见血。
和内敛的徐家姐妹不同，林昕忆的父亲从来都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担心，表达自己的关心，丝毫不藏着掖着，所以林昕忆很熟悉，熟悉姐姐看向徐时九时那个复杂的眼神，因为她也经常在父亲的眼中看到过。
只是和徐曼玥不同的一点那就是她的父亲，不仅仅只是从眼神中能够看出关切担忧，更加会表达出来，而徐曼玥……今天却没有。
大概是怕提到上学的事情会让徐时九心里更加没底，更加抗拒吧。
“我知道……”徐时九怎么会不知道，她知道的，自从她成了废人之后，就一直是姐姐在照顾她，是姐姐在带着她，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她。
一改从前对她漠不在乎的样子，徐时九知道，是因为那场车祸。
姐姐的自责，让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所以在想要解开妈妈和姐姐之间的误会，在想要让姐姐不要继续自责下去的同时，徐时九也在害怕着，害怕姐姐如果真的放下了，那她就会变成一个人了，姐姐又会像七岁之前那样，对自己漠不关心了。
她只有姐姐一个家人了。
“你不能退缩。”林昕忆的语气中染上了点点命令的意味，徐时九刚要皱眉，却听林昕忆继续道，“你还有可以保护的人，你需要强大起来。”
“你的姐姐保护了你这么久，你应该变强大起来，等到以后有一天也可以去保护她。”
“能够在未来有一天，你姐姐碰上麻烦事情了，可以很帅气地站出来，替你姐姐轻轻松松地解决。”
“你还有家人。”
林昕忆是个早熟的孩子，从小时候，在别的孩子都是调皮闹着父母的时候，就已经很懂事，开始帮着父亲做一些家务活，努力想要让父亲的负担轻一些。
别的小孩放学之后和朋友约着去哪里哪里玩，去吃些什么好吃的，林昕忆则是早早地就回家，打扫家里，搞好卫生，买好菜，做好饭菜；别的孩子还在和父母讨要零花钱的时候，林昕忆已经开始学会了理财记账，每一笔收入都认真地记录在本子上；别的小孩还在需要父母陪着入睡的时候，林昕忆已经学会了自己在黑暗中，抱着有父亲柠檬鸡尾酒信息素的枕头入睡……
街坊邻居都很心疼她，经常会给她一些点心或者是一盘菜啊肉啊的，所以林昕忆觉得生活其实也是挺美好的。
她总是会把那些肉留给父亲吃，父亲是人民警察，要多吃一点才能去抓坏人。
林昕忆很小的时候就会烧菜了，虽然一开始被溅起来的油烫得手都起了泡，但是看到父亲惊喜的样子，看到父亲吃得很满足的样子，林昕忆就很满足了。
她是很怕疼的，父亲不知道，一开始她被溅起来的油烫伤，捂着伤口，疼得泪水都出来了。
但是从始至终没有和父亲说过一个字。
很多人都心疼她这个顶级omega不应该生活成这个样子，但是林昕忆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幸福。
父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给她带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她带最爱的草莓蛋糕，她是被父亲爱着的孩子，更加是被母亲爱着的孩子，她是很幸福的。
林昕忆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悲惨的，什么不快乐的，这样淡淡的幸福的生活真的很好。
但是林昕忆也常常会想。
想如果自己长大了有出息了，是不是能让父亲过上更好的生活，能不能有一天父亲遇到什么难题的时候，她可以帮父亲去解决。
是不是有一天，她也可以把一直以来保护着自己的父亲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可是……
一切都终止在了父亲离世的那一天。
她曾经拥有的幸福，没有了。
那一直保护着她的父亲，不在了。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未来，落幕了。
“我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同情好可怜的。”林昕忆把话说得更加直接，望向徐时九的眼神里满是羡慕，“你、你还有家人啊……”
如果父亲能够回来，她甚至愿意变成徐时九现在这个状态，愿意遭受百般的痛苦和折磨，只要父亲能够回来……
可是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逝者已矣。
“……”
徐时九猛地抬头，愕然地注视着林昕忆，omega的一字一句都重重地敲打着她的一颗心。
这些话，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林昕忆是唯一一个。
徐曼玥很快就吃好了早餐，再走到客厅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客厅里的氛围好像是变了个彻底，徐时九更是和林昕忆对视着。
“你、你们这是？”徐曼玥一头雾水地看着‘深情对视’的俩人，一点摸不着头脑，所以她去吃个早餐的功夫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
“没事的姐姐，你吃饱了吗？”林昕忆首先移开了眼神，朝徐曼玥笑道。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些话，也是最后一次。
希望徐时九能够把她的这些话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