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吃苦的十七天
越靠近人越多，到后面，老太太完全是凭借自己瘦弱但有力的身体，挤进去的，还顺带把儿媳也带进去。
周围人纷纷不满，老太太却像是毫无察觉，眼睛被面前的人儿吸引。
嗬！
这么白的小娘子呢。
老太太乡下人，就没见过这么白的姑娘，真是比那上好的白瓷碗还要白呢。
皮肤看着也好，嫩嫩的，比自己儿媳妇不知道强多少。
她仔细看着小娘子的长相，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姑娘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她在儿媳的手臂上不重不轻的拍一下，等她转过头来，老太太问：“你看那卖糖葫芦的，是不是有点像大郎退了婚的那个？”
儿媳妇小陈氏就是陈家村的人，嫁人不过是从村头嫁到村尾，三四年前，家里大伯跟沈家村退婚那事闹得纷纷扬扬，周围几个村子就没人不知道。
听了婆母的话，她把视线从别样的糖葫芦上挪到那姑娘脸上，这一瞧，竟吓一跳，这姑娘，好像就是当年未婚先孕被退了婚的那个。
只是这几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一个皮肤黝黑的村姑，竟然变得这么白，所谓一白遮三丑，她这白的，硬生生把原本五分的长相拉到七八分。
变化如此之大，别说婆母只是看着眼熟，就是大伯自己看了，恐怕也认不得。
“好像就是她！”小陈氏对低头说道。
老太太想起二十岁还没成亲的大儿子，自从跟这死妮子退婚后，就沉闷了几个月，后来更是不愿意别人给他说媒，这几年，除了在学堂教教小孩子，对旁的事情好像都不在意一样。
若不是这死妮子！
陈氏也没想到，儿子跟她订婚才一年，竟情根深种到如此地步，可恨这女人不要脸，有了未婚夫，竟然跟别的野男人苟合，还把那野种给生了下来。
天知道这件事传出来之后，他们陈家的脸都丢光了，虽然当时就带人去退了亲，这些年还是时不时被村里那些人拿出来当个笑话。
退婚之后几年没见过，没想到今天在这街上遇到了。
她越想越生气，枯黄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正吆喝的女人，大呵：“沈清溪！”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清溪下意识看过去，一身子佝偻的老太太正一连怒气的看着自己。
她嘴巴张了张，正准备询问，下一瞬，谩骂声铺天盖地的砸到她脸上。
“你个小贱人，我儿子为了你都不娶亲了，你还在这摆摊卖东西。”
“大家都来看啊，这个贱人，有了未婚夫还跟别的野男人乱搞。”
“看着挺干净的，实际骚的不行，那个孽种还生下来养在家里呢。”
“你看我儿被你害成什么样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成亲，小贱人！”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沈清溪蒙了，她努力回想，终于在记忆角落里找出面前老人的身份。
原身前未婚夫的娘！
老人还要继续叫骂，一边骂一边招手让路人过来瞧，本来这里人就不少，一听到有八卦，人瞬间多起来。
原本可能是是潜在顾客的他们，在此刻全都变成看热闹的，还顺带对她指指点点。
“未婚先孕？”
“看着不像生过孩子啊，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是孩子爹还没找到，所以才出来摆摊的吧。”
沈清溪脸色瞬间变白，此刻的她，就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面对全世界的指责。
两手紧张的抓住冰糖葫芦的草垛，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划过，他们在气愤，在看戏，在嘲笑，也有怜悯……
突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大脑好像停止了思考，面前的□□让她开始耳鸣，她看到她们一直张着嘴说话，唾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原来是个小□□啊……”
“长那么好看，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安心……”
“谁还来买他家冰糖葫芦啊，这种人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吃……”
被叫骂声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镇上的接道不大，很快堵住，前面的人挡着，后面的人出不去，连带着后面的人也开始骂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在骂谁。
但是沈清溪此刻觉得，每个人都在骂自己。孤立无援的痛苦，她似乎是全世界的敌人。
两条腿好像没有了力气，手就算扶着草垛，也支撑不住身体，她慢慢往身后挪动，直到背触碰到包子铺的石墙，冰凉一片。
绝望垄上心头。
“谁人闹事，通通抓起来。”
官府里的捕快持着刀闯进来，亮锃锃的刀背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疼，人群安静下来。
“谁闹事，跟我们走一趟！”
七八个捕快把位于舆论中心的沈清溪围住，陈老太太看到官府的人来，依旧跳脚：“对，就是她就是她！”
捕快头子的视线从人群中所有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陈氏面前，“我看你也是其中之一，给我带走。”
他大手一挥，沈清溪就被人抓住手臂，被推搡着走出人群。
“凭什么抓我，你们怎么能抓我！”身后传来陈氏反抗的声音，以及另一个不熟悉的年轻嗓音，“你们放开我婆婆，放开！”
“奶奶，呜呜呜，奶奶被抓走了。”小孩子的哭声也传过来。
“回去，慧娘快带着孩子回去，把老大老二都找来，快去！”
走了一路，远离刚才被人谩骂的环境，她渐渐平静，大脑也越来越清楚，等她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面前全是木头做的房间，木头墙里面是稻草，每跟木头又大又粗，中间的空隙也大，光线昏暗，很像沈清溪在电视剧里面见过的场景。
“进去！”
“你也进去！”
两人被推进一见牢房，监狱的人拿出大锁锁门。
“闹事的，先关一个晚上再说，明天县令大人省你们，要是再闹事，哼！”他手中的大刀在牢房大门上猛地一拍，陈氏被吓得往后一哆嗦。
捕快放完狠话离开，牢房中只剩下沈清溪跟陈氏两人。
陈氏还想骂几句，只是在开口的时候，想到捕快刚才的威胁，她吓得闭上嘴巴，在离沈清溪最远的角落蹲下。
沈清溪则是一直站在刚才进来的地方，距离牢房大门两步远的位子，意识回笼，她想起在街上的冰糖葫芦，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扔掉。
要是今天不能回去，沈母和小鱼儿还不知道会有多担心。她们两个一个看不见，一个年纪小，恐怕想吃顿晚饭都难。
没想到原身四年前的事情，今天都还能有后续，沈清溪冷笑，一边骂原身傻，一边骂那个让她怀孕的渣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清溪站的腿都酸了，牢房不大，她就地坐下，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早上出来还没有吃饭，这会肚子饿的咕咕叫。
牢房昏暗，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口子用来透气，漆黑程度跟家里的厨房差不多。地板是泥土做的，随意堆积着杂乱的稻草，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鼻尖闻到的完全是发霉的味道，隐隐还有些……尿骚味。也不知道这些稻草多长时间没有换新的了。
沈清溪呆呆地盯着那点亮光，就好像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在现代时，她十几年都不会哭一次，到了这里之后，短短半个月时间，感觉哭过三四次了。
孤单和害怕垄上心头，牢房由木头搭建而成，隔着几米远距离，沈清溪听到打雷一样的呼噜声。
陌生又漆黑的环境，让这个几乎没有人生经历的十九岁姑娘内心止不住的害怕。
唯有那巴掌大的光亮，唯有这一点光亮。
可是太阳总会下山，天黑了，那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
有牢头开始挨个牢房送饭，在经过沈清溪时，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提着木桶离开。
陈氏连忙跑到门边上，两手伸出两根木头的间隔，“喂喂喂，我的饭呢，喂……”
牢头去而复返，手上捏着鞭子敲在木头上，“嚷嚷什么，新来的哪有饭吃，想吃饭，等明天吧。”
“闭嘴，不许叫，再叫明天也别想吃饭。”他说完，转身过来又恶狠狠补充道。
陈氏有怒不敢言，只能缩回到原来的位子蹲下。她倒是想骂沈清溪一顿，但是又怕把牢头引过来，反而自己遭罪。
居然没有饭吃，沈清溪摸摸饿的没有知觉的肚子，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只能用舌尖舔舔嘴唇，企图用那一点湿润来滋润干燥的唇瓣。
她听见外面冷风疯狂的吹，一直坐着不动的身子越来越凉，白天充满希望的窗口这会变成冷风吹进来的地方。
娘和小鱼儿肯定很担心吧，她彻夜未归。
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沈清溪的腿麻了，但是严寒的晚上让她只能抱紧双膝，以防微弱的温暖被寒风吹散。
夜色渐深，沈清溪靠着墙壁睡着了，双手紧紧环抱膝盖，脑袋斜斜的靠着墙。
一天没进水的嘴唇干燥起皮，小脸皱巴巴的挤在一起，眼角是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