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德育中学（6）
高三的教室在五楼。
左边走廊的尽头就是厕所。
郁欢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女学生给出的线索，一边走进厕所。
几乎是一进入，她就嗅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臭味，除了厕所本身的臭味，更多的是一种腐烂的味道。
这种臭味勾起了她脑海深处的丝丝回忆，让她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词。
——尸臭。
厕所里很脏，角落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像是很多天都没有人打扫过了。隔间的门都是虚掩着，一眼望去，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有几扇门像是被外力猛烈撞击过，都快变形散架了。
外边的洗手台两个水龙头都是坏的，“滴嗒滴嗒”漏个不停。上面镶着一面镜子，镜面很脏，还有好几道明显的裂纹。
郁欢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裂成了好几块，样子有些意外的陌生，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一样。
突的，她眼神一凝。
她清晰地看到镜子里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可转过身，后面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
水龙头发出的“滴嗒”声不知何时停了，除了她的呼吸声，厕所里死一般的寂静。
她没有听到打铃声，也没有再听到厕所外学生们的打闹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渐渐放大。
这种感觉就好似她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层雾中，所有感知被剥夺。
要是换了别的玩家，根本不敢多待，早在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就跑了。
郁欢没有跑，反而还很淡定地上前，推开了倒数第二扇门。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像是拉破的风箱，在死寂的厕所里格外刺耳。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墙的污言秽语，鲜红的字迹让人触目惊心。
——去死！去死去死！！！
就连门扉上也被涂满了辱骂的字眼。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荣浩思、怪物、扫把星这三个词。
郁欢忍不住皱了皱眉。
很难想象，一群高中生会用生平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一个同学。
在这间小小的隔间里，他们撕开了所有的伪装，释放出心底最大的恶意。
忽略掉令人不适的字眼，郁欢的目光凝在了一个角落里。
她想看得再清楚一些，便走进了隔间。
然而在她后脚刚踏进时，门“砰”地一下被紧紧关上。就像是有人一直在暗处窥伺着，只等她落入陷阱。
郁欢试着推了推门。
没有任何反应。
她觉得有些无语。
这副本怎么尽用些老套路，真俗。
套路都明白，她也懒得去戳破，不再管那破门，再度将注意力放在墙角的东西上。
那是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还有很多凌乱的脚印，被很多人踩过。
郁欢有些嫌弃，但现在没什么好的工具，也没人供她使唤，她只能不情不愿用两根手指捻起来。
虽然纸上有些字都模糊掉了，但还是能看清大部分内容。
——我以为平时的羞辱打骂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恶心程度。我几乎都能想到明天女生打开门后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或许之后我身上又会被贴上好几个标签吧。让我猜猜，大变态？色魔？偷窥狂？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只是因为我长得丑吗，只是因为我性格懦弱吗
篇幅不多，但足够让人感受到日记里主人公的无助和绝望。
郁欢看完以后，基本上就可以认定这日记是荣浩思写的。
她大概能猜到在这里发生的惨剧。
一个丑陋怯弱的男生被校园霸凌，施暴者甚至将他锁在女厕所里。
在这中间，他或许还有过反抗，但还是以失败告终，并且被修理得很惨。
男生被锁了一夜，又冷又疼。第二天才得以解脱，但随之而来的，是愈演愈烈的舆论。
他走在校园里，时时刻刻都有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更有人肆意奚落他，鄙夷他。
这些学生不知道他是被故意关进女厕所的吗？
恐怕不见得。
比起真相，他们或许更想看到自己乐意看到的。
他们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甚至乐此不疲。
所以，现在他们进入副本的时间点，正是荣浩思被霸凌的时期吗？
郁欢食指弯曲抵在唇边，沉思片刻，又觉得不太对。
突然，隔板被轻轻敲了两下。
“有人在吗，能借我点纸吗？”
一道幽幽的女声从隔壁传来。
郁欢愣了一下，她还记得自己进来前厕所里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在隔间待着，也没听到有人进入厕所的脚步声。
所以，现在在她隔壁的是谁？
许是半天没得到回应，隔壁有些恼了，隔板敲得一下比一下重，咚咚作响，听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像是下一秒隔壁就会破门而入。
“有人吗”
“我知道你在里面，为什么不说话”
“帮帮我呀为什么不帮我”
女声越来越幽怨，还自带音效，滋滋啦啦地响,像有人拿着坚硬的东西割划玻璃,听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郁欢听得烦躁的不行，眸底暴戾若隐若现，她踹了隔板一脚，声音冷得似淬了冰，“闭嘴。”
管他隔壁是谁，她只知道要是再让她听见那种阴间调调，她会忍不住想要拿东西把隔壁的嘴给塞住。
然而隔壁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很快就又开始了，还一声比一声高，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
郁欢：“”很好。
几分钟后。
郁欢神清气爽的从厕所出来，而在某间隔间里，一个黑色长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生正蜷缩在角落里嘤嘤哭泣。
谁也不会知道她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遭受到了怎样的重创。
她将这笔账记到了郁欢的同桌头上。
只是什么业务啊，根本就不是鬼能干的！
厕所女鬼心里的怨气郁欢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发泄一通后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此刻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从她离开厕所后，她就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她。
但她也能感觉到那视线并没有恶意。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很不悦。
她不喜欢被人窥视，更何况还是无从得知的窥视，这会让她有种被玩弄鼓掌之间的无力感。
看来这所学校远远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郁欢心下微沉，她拢了拢耳边散下的碎发，快步回到四班。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途中经过别的班级时，教室里的学生似有感应般，齐刷刷地转过头，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脸上挂着古怪又诡谲的笑。
像极了任人摆弄的人偶。
等她到四班的时候，一个穿着讲究，长相很斯文的男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看着像是在黑板上画什么。
她一进来，全班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
其中柯元正的表情最为复杂。
“这位同学，你好像迟到了。”男老师头也没回地说道。
他的语气甚至还算是温和的。
然而当他转身看向郁欢时，那股子温和顿时被撕破，一种无法言表，黏腻阴冷的气息笼罩着他，让他原本还算秀气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起来。
“你破坏班规了，理应接受惩罚。”
老师嘴角咧得大大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