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忧郁的男人
陈实在服务中心签完了退货单，经过银线往卖场里面走。
今天是星期一，“礼拜一，买卖稀”，又快到中午了，超市里客流稀少，显得特别冷清。
陈实一眼看见曹云静站在银台旁边，手里玩弄着一支笔，默默地注视着稀稀拉拉的顾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陈实走到她身边：“你好。”
曹云静一回头，见是陈实，应了一声：“呃，你好。”
“今天下几点？”
“今天……下四点半。”
“噢，那不能跟你一块儿走了……一会儿几点吃饭？”
“还不知道呢，得听领班的。”
“是吗？”
陈实有点儿失望，他刚要说什么，一个顾客拎着购物筐过来结账。
“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恩。”
曹云静连头都没抬，只顾给那个顾客结账。等那个顾客走了，她才扭过脸去，看了看陈实往卖场里走去的背影。
曹云静对陈实并不反感，可是也不喜欢。倒不是因为陈实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外地来津的打工者，主要是对他没感觉。
虽说在食堂，她已经感受到了陈实向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而且上次遇到“碰瓷儿”，陈实还为她解了围，她挺感谢他的，可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怎么办？
那么，她对谁有感觉呢？
陈实走进办公区，想看看下午的营业额怎么样。他刚一进门，迎面碰上了郑月。
“哎陈哥。”
“郑月，下班了？”
“恩。”
郑月是店长的秘书，简称“店秘”，今年25岁，是个开朗漂亮的姑娘。
她和陈实是老乡，不过，她可不是从老家来天津打工的。她是大学毕业之后主动留在天津发展的，先在一家私企当文员，后来才到这家超市来的。一开始在人力资源部工作，前不久调任店长秘书。
郑月在人力资源部的时候，就认识了老乡陈实。他们的家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毕竟在一个省份，这也很难得。两个人一见面，就相谈甚欢，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郑月上“朝九晚五”的班，现在到了下班的时间。
“回家吃什么？别老叫外卖，你也自己学着做点儿饭！”
陈实比郑月大八岁，他很关心这个小老乡。
“改天我要请你这个大厨好好教我几道菜呢！不过今天，我不用叫外卖，我一个同学过生日，我去参加她的生日party！我先走了！”
郑月灿烂地一笑，就跑下楼去。
陈实摇摇头，走进办公区。
今天过生日的那个同学，是个名符其实的“富二代”，她爸爸是本市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
郑月是第一次到她家来，这么豪华的别墅，她也是第一次来，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月月，你来了！”
女“寿星”杜晴高兴地跳过来，拉住郑月的双手。她打扮得像个“公主”，美的不可方物。
“送你的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哇，谢谢！”
杜晴和郑月贴贴脸，就拉着她来到客厅。
今天的客人不少，大部分是年轻人，也有不少上岁数的中年人，都是杜晴爸爸公司里的职员。
杜爸爸大腹便便，满面红光，挽着女儿，和客人们寒暄着。
这时，有人提议，让杜董事长说两句。大家鼓掌，杜爸爸站在人群的前面，声音洪亮地说：
“诸位，今天是我的宝贝女儿杜晴的25岁生日，感谢大家出席她的生日宴会！今天来了那么多客人，大多是我女儿的朋友，还有一些，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我想问问，在座的，有没有出席过我女儿周岁生日宴的呀？”
“我，我出席过。”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士举手微笑着说。
“我也出席过，”一个相貌端庄的女士微笑着说，“我还出席过杜晴的十八岁生日宴。”
“还有我！”一个大嗓门的女士高声说，“杜晴的周岁生日，十八岁生日，还有今天的二十五岁生日，我都出席了！不过，我最想出席的，是她的婚宴！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
“是啊！”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杜爸爸对女儿说：“听见了吗？大家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哎呀爸！”
杜晴娇羞地一捂脸，显得很不好意思。
“哈哈哈……”杜爸爸亲热地把女儿揽在怀里。
郑月端着一杯饮料，笑眯眯地看着客厅里这些兴高采烈的人们。
这时，生日蛋糕推来了，大家又让杜晴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在纵情欢乐的客人中，郑月发现，有一个人，郁郁寡欢，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大家。
他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的很绅士，灰色的西装，蓝色的领带，头型吹得一丝不乱。
“这个人好像很忧郁啊……”
郑月看着他，心里产生了这种感觉。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眼睛比较大，所以郑月特别喜欢观察别人的眼睛，从人家的眼神里捕捉信号。
她从这个人的眼睛里，读出了孤独、郁闷、苦恼等等情绪。其他客人都在高高兴兴地聊天、吃东西，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口口地喝着高脚杯里的红酒。
“他是谁呢？为什么这么抑郁呢？”
郑月忽然对这个有着忧郁眼神的男人发生了兴趣。
“嘿，月月，你在这儿呢？我给你介绍一下。”杜晴拉着郑月来到那个眼神忧郁的男人身边。
“沈颂，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郑月。这是沈颂，在区里工作。”
“您好。”
郑月和沈颂握了握手，沈颂微笑了一下，但也难掩目光里的忧郁。
“沈颂，我告诉你，郑月还没有男朋友呢，其实打上学时，就有很多男孩子追她，可是她全看不上。诶，你的朋友圈里，有没有合适的，给郑月介绍一个。”
郑月脸一红：
“杜晴，说什么呢？”
“好啊，如果有合适的，我一定给郑小姐介绍。”
沈颂望着郑月，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不知为什么，郑月竟不争气地陷在了那个笑容里，无法自拔。
“喂喂喂，各位，我提议，请今天的‘寿星’杜晴小姐，给我们弹奏一支钢琴曲，怎么样？”
一个年轻人的提议，立刻得到客厅里全体人员的响应：
“好！”
“来一个！”
杜晴撅着小嘴：
“这不是让我出丑吗？”
“大家都欢迎，你就弹一个吧。”杜爸爸鼓励女儿。
“那好吧。”
杜晴坐到琴凳上，伸出纤纤玉手，为大家演奏了一首举世皆知的钢琴小品《少女的祈祷》。
人们围在钢琴边，沉浸在那优美的旋律里。
“真没想到，杜晴的钢琴弹得那么好。我都不知道。”沈颂轻声地说。
“她从小就学钢琴，学得手都得肌腱炎了，能不好吗？”郑月悄悄的告诉他。
“你不愧是她的好朋友，那么了解她。”
郑月笑笑，没说话。
一曲弹罢，人们热烈鼓掌。
“郑小姐，你喜欢什么音乐？”
沈颂递给郑月一杯饮料。
“我什么音乐都喜欢，既喜欢古典音乐，也喜欢流行音乐，甚至传统戏曲，有的我也很喜欢。”
其实，不光是音乐，郑月对所有的东西都不抱偏见，她的为人具有非常的魅力，可是她自己却没有发觉。
郑月的性格开朗活泼，不论对谁，都充满了爱。这样的天性，在当今这个社会，既很难得，也令人担心。
“我也很喜欢音乐，看来咱们挺有共同语言啊。这样吧，咱们相互加个微信吧，以后也好联系。”
“好啊。”郑月正求之不得，从包包里掏出了手机。
沈颂的昵称叫“灰色的天空”，也是个忧郁的名字。郑月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天的生日会，直到深夜才结束。郑月回到住处，却了无睡意。她打开电脑，在自己的空间写了一篇心情随记。写完之后看了一遍，发现“忧郁”这两个字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篇幅。
沈颂，这个忧郁的男人，已经在郑月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曹云静一溜小跑，往员工出入口奔去。刚才领班小培告诉她，让她到人力资源部去一趟，有张什么表需要她签个字。
“快去快回，我替你盯一会儿。”
小培说着，站在银台后面，替她给顾客结账。
曹云静撒丫子往办公区跑，刚跑到人力资源部门口，正跟一个从里面出来的男孩儿撞了个满怀。
“哎哟！”
男孩儿手里的文件全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曹云静连连道歉，赶紧帮那个男孩儿捡东西。
“你跑什么呀？”
“不好意思啊。”
曹云静把文件交到男孩儿的手里，抬头一看，愣了：
“是你？！”
那个男孩儿看着曹云静，有点儿莫名其妙：
“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了，你不记得我了？那天，在河边，有个变态追我，不是你……”
曹云静仰着脸，注视着男孩儿那张帅气的脸孔，心口怦怦直跳。
“噢——是你呀！”
男孩儿认出了曹云静。
“真没想到，在这儿又见面了！你也在这家超市上班？”
“恩恩恩。”曹云静连连点头，“我是收银员。你也在这儿工作？”
“啊，我是新来的保安，这不是刚办入职手续吗？”
男孩儿晃了晃手里的文件。
“这么说，咱们是同事了？”
曹云静的兴奋溢于言表。
“是啊。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曹云静！”
“曹云静？”男孩儿想了想，“你跟曹云金什么关系？”
“曹云金？曹云金是谁？”
曹云静不听相声，不知道曹云金是干吗的。
男孩儿一笑：“没什么。我叫纪金宝，以后有事就来找我。那个，我还得复印这几张表去呢，再见啊。”
纪金宝说完，扭头就走了。
曹云静望着纪金宝高大的身影下楼去了，她站在人力资源部门口，呆呆的发愣，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干什么了。直到人力资源部里的人问她有什么事，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来签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