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谈
一时间，寂静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林归远虽早已习惯了镜头，但此时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发烫。
江珉深的目光透过人群，落在严峥身上。
严峥一手拿着对讲，一手插兜，对上江珉深的目光，坦坦荡荡。
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江珉深皱眉，目光渐冷。
严峥玩味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道：“恭喜，挑战成功。”
孟舒妤立刻递给他一杯果汁：“学长，喝点水喝点水。”
林归远接过，朝她笑笑，将果汁一饮而尽。
众人也纷纷开口替林归远说话，谴责节目组的狠心。原本有些冷的气氛也逐渐活跃起来，镜头也没再刻意放在他和江珉深身上。林归远见状，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肠胃不好，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此刻胃也已经有些不适，便没怎么动筷。
好在这时候大家都在低头吃饭，也没发现异常。
他低头夹了点菜送进嘴里，余光忽然看见一杯水放在了他的左手边。
与此同时，江珉深轻轻握住了林归远放在桌下的左手。
林归远没想到他会牵自己，握筷的手一抖。
江珉深靠近，在他耳边轻语：“喝点热的，暖暖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林归远。
林归远用了两次力，都没抽出，只能作罢。
虽然他们现在是有意想要炒cp，但也只是营造一种氛围感而已。这样直白的牵手，无疑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开了柜门，一旦被发现了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江珉深的经纪人是不是根本就没给他讲过尺度问题？
又或者，是江珉深自己想这样做呢？
林归远借着和谢揽星说话的间隙，朝江珉深看了一眼，对方已经停下动作，另一只没牵着他的手正拿着杯子喝水。
正襟危坐的模样，就像是从小优秀到大的优等生。
林归远忍不住笑了。
谁知道现在看起来温和的江珉深，当年是多么孤僻的孩子。
江珉深到底没有放开林归远的手，导致他这段饭吃得心惊胆战，时刻担心被人看见或是镜头拍到。
但被他这么牵着，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节目组虽然很会搞事，但好歹也有点人性——他们这期的所住的帐篷已经搭好，累了的话可以直接休息。
天色已晚，孟舒妤和柳如妍二人用餐后又小坐了会儿，就一起回到了她们的小屋。林归远倒是没怎么感觉到累，只是胃里持续难受，也让他没有多少在外面待着的心情，洗漱完了就走进了帐篷。
林归远对野营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小期待。他小时候曾经幻想和父母一同出去郊游，在夜晚躺在草地上看漫天星火，晚上就睡在帐篷里，听着蟋蟀的叫声。
然而记忆里，父亲总是终日忙碌，难得抽出时间陪他。
于是他的童年就带着这么个遗憾度过。再然后，林归远就长大了。
而如今，这个遗憾终要成为无法实现的梦了。
帐篷里有两个睡袋，是后勤提前准备给体验官的。江珉深还没回来，林归远也没等他，直接钻进睡袋里。
他闭眼浅眠片刻，胃疼却一波一波地泛来，生生把他疼醒。
其实当时林归远是可以给自己找个话头把这件事揭过的，他也没必要这么拼，吃这么多辣。但是当时江珉深先他一步出口，所有镜头都怼在他们身上，林归远也不好意思这么明目张胆地让人放水，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
林归远抬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一个钟头，江珉深还没回来。这时候已经快接近十一点，就算是有什么事也该睡了。思及此，林归远不免有些担心，便钻出睡袋，穿好衣服走出帐篷找他。
外面空旷一片，不见人影。林归远一开始以为江珉深是去谢揽星帐篷里说话，凑近一看却不见灯光，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江珉深去了哪里？
林归远心生疑惑，往工作人员休息区里走去，想要去找严峥问问。刚走到严峥帐篷前，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我这是帮你，你反倒来质问我了？”
林归远掀帘子的手一顿，正打算先离开的时候，另一个人声忽地响起。
“我让你帮我了？”那人的声音淡淡，还有些冷，“我说过要你帮了？”
是江珉深的声音。
听语气，江珉深显然不是很愉快。一个从国外回来、毫无根基的人敢这样跟导演说话，更何况和他对峙的严峥还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林归远思索片刻，刚抬起的脚步又不争气收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严峥忽然爆发大笑。
“你这臭脾气，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江珉深冷哼一声。
过了一会儿，严峥道：“行了行了，你这也太小气了，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江珉深立刻反问：“这是玩笑吗？”
林归远和他朝夕相处几年，明白他语气里所有隐含的情绪。记忆里，江珉深沉默寡言，总是板着个脸，很难察觉到他真实的心情。
然而此刻，就算不是林归远这样熟悉他的人，也能从中听出不愉快来。
林归远迫切想要知道他们到底再说什么，却看见有人拿着东西往严峥的帐篷里走来。他怕被帐篷里的两人发现，也就只好匆匆走了。
才回到自己帐里躺下没多久，江珉深就回来了。
他掀开帐帘：“睡了吗？”
林归远闻言坐了起来：“还没。”
江珉深走近，把灯打开，递给他一杯水：“喝点温的。”
“啊，好。”
林归远一口气喝了半杯后，江珉深道：“怎么样了？”
“什么？”
江珉深言简意赅：“胃。”
“好点了。”
江珉深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东西，递给他：“把这个吃了，会好很多。”
林归远接过一看，是一盒胃药。
他盯着那盒药，忽然笑了。
江珉深：“你笑什么？”
林归远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就着水吞了，然后道：“我觉得很神奇。你看，每一次我们住在一起，你都给我拿药吃。”
江珉深背对着他，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冷笑：“所以说，我其实不应该跟你住，免得你次次倒霉，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含讥带讽，林归远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到他的表情。江珉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基本没什么脾气，对他百般迁就，但也因此到了真的生气的时候，反而显得格外骇人。
林归远一看大事不妙，立刻给他顺毛：“哪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说完这句话后，极其狗腿地走到江珉深面前，试探着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指：“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江珉深没回话，但也没嘲讽他。
在这种时候，没得到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林归远悬着一颗心，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说辞，最后，哄祖宗一样地抓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小江，真的，如果换成别人，不见得有你这么细心。要不是你，我早就痛死了。”
说完，他大着胆子把江珉深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江珉深道：“你也知道会疼，那吃什么多干什么？就你会逞强吗？”
他话虽强硬，但语气已经缓和了很多，也没把手从林归远手里抽出来。林归远立刻就知道这是哄到位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像以前那样捏了捏他的手。
“镜头都在我们身上呢，也不好这样搞特殊呀，要是被恶意剪辑了怎么办？”林归远轻声解释。
“你总是这样。”江珉深深吸口气，忽地凑近把林归远逼到帐篷一角，“你总是想把所有东西都顾全，让所有人都好，对吗？”
林归远听出他话里的谴责意味，莫名觉得他这句话不完全指向这一件事，一时犹豫，没来得及接话。
这一下，江珉深就当他默认了。他的手握了又松，望着林归远的眼睛，忽地泄了气，抬手抚上他的头顶，妥协一样地道：“不会有人恶意剪辑的，相信我。至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