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潮初现
带着满满的收获，跟老太太告辞，三人赶上驴车回下合镇。
离开张家后，一路清风旷野，偶尔慢下来，殷素素总能闻到一股淡淡清香，和那盆春兰的香似乎有点不一样，回头，发现殷梅身上气味更盛，认不住问道：“妹儿，那老太太是给了你什么香香的宝贝么？”
殷梅早料到姑姑会问她的，也没打算瞒她，就拿出荷包给姑姑眼前晃了一下：“就是这个，一个荷包，一瓶药丸，那药丸据说可以防蚊虫，但我早把药丸装回瓶子里了，怎么还会香呢？我咋闻不到。”
“你怕是一直闻着，嗅觉麻木了，我赶车被风吹着，醒了鼻子，老太太是真疼爱你，可估计也没想到这香会这么缠人。”
“老太太说这是蓝世铭家的东西，要我不要张扬，这散不去可咋整？”
殷素素不免也担心起来，将车停住，三人到河里将手和脸一阵洗，虽然感觉淡了很多，但衣服上依然留着些气味：“没办法了，总不能脱了衣服走，女人身上带点香，应该不至于引起啥问题，继续走吧。”
徜徉在油菜花田之间，很快就到镇口了，殷梅和孟海一路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中，三人早已忘了那些担忧。
镇口上，几个大兵靠着沙包，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百无聊赖，樟树下，算命的祝瞎子正抱着手杖在闭目养神，殷素素三人赶着驴车慢悠悠走进镇子。
已经可以看到客栈的招牌了，三人正研究晚上怎么制作野菜宴，没提防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缰绳，祝瞎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驴车旁边，拱手笑嘻嘻对着殷素素说道：“孟夫人，瞎子冒犯尊驾了，老远就听见你们娘三个兴高采烈，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没有空坐坐，老夫愿意免费为夫人算上一卦，看看未来运势，如何？”
在这乱世，殷素素见了太多荒诞离奇的事，传统礼教下成长的她，自然理解不了，信神佛造化，认命，更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无奈选择。
她想着也还早，看祝瞎子一脸虔诚，回头对殷梅道：“要不，就算算？”
殷梅并不信这些，但看着姑姑有点动心，也不好扫她的兴，便拉了孟海下了车，三人来到树底下，在祝瞎子面前坐了。
祝瞎子要了殷素素的八字，口中念念有词，掐着手指算了起来，本来挺欢喜放松的表情，算着算着，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并不时摇头，殷素素看得紧张，便急着问道：“祝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好？你尽管说就是。”
“真是奇了怪了，按理，夫人这命势，当福禄齐全无挂碍，只是，只是，这寿不成，没想到这眼前竟然就暗藏一小劫，也就是说，这一小劫，是个凶劫，有性命之忧，但只要度过去，再无后顾之忧。”
殷素素一听，敢情这是说她不久就要死啊，当即花容失色，急切问道：“先生，那有什么好的化解方法？”
祝瞎子摸着颌下几根稀疏的胡须，沉吟半晌，最后说道：“想来想去，夫人只能求法镇煞。”
“怎么个求法？”
“这方圆百里，也只有到西山五显庙去看看了，或许那能找到一些机缘。”
殷梅一直在观察祝瞎子，总觉得这是个大忽悠，但看姑姑是真信了，就算这个时候再想要说服她宽慰她，怕也是妄想，心病竟然就被这瞎子轻易种下，真是使人恼火，看来，这命势好坏，还是不算为好。
所以，当祝瞎子将脸转向殷梅时，殷梅立马阻止：“别，您老不要算我们，我们好坏都由它了。”
转头又对殷素素说：“姑姑，别上火着急，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咱权当听了个屁。”
殷素素一听，“噗嗤”一声笑了，手指点着殷梅额头笑骂：“你这臭丫头，不得如此无礼。”
转头赶忙向祝瞎子道歉。
祝瞎子倒也不生气，只摸着胡须阴阴笑着，他的目的达成了。
待三人走远，祝瞎子转身就走向镇门口，到保安队长刘永跟前，只说了一句话：“去告诉老爷，地狱蝴蝶出现了。”保长刘永随即骑上一匹快马，朝西边绝尘而去。
回到客栈，一切生活如常，只是到了晚上，殷素素总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任何一个人被预告了这样的事，再心大，也都是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的，更何况是殷素素这般的妇人，她不敢跟孟义山讲，知道老孟的脾气，怕要打不死那瞎子。
殷梅也受了些影响，脑里总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信，还是不信，会，还是不会，总是按不下去那疑虑，她可不愿意这亲姑有任何意外，这实在是太折磨人，这样下去，怕不要等到姑姑劫难来，她先要成神经病了。
第二天一早爬起来，姑侄俩都黑着眼圈，精神疲倦，这也被孟义山看出问题了。
看着俩人，他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软恹恹的，眼圈都黑的，都中邪了？”
“是镇口的瞎子说妈妈不久就要有劫难。”孟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边，竟然红肿着眼圈，看样子是哭了半宿，他直言不讳就说出了真相。
殷素素直把孟海拉了怀里，忍不住鼻子发酸，殷梅也没想到，这孩子心这么细，赶紧过来哄。
孟义山看着殷素素道：“为这瞎话你们三都上火烧心啦？多大个人啊，还信这神神叨叨的东西。”
“万一这要是真的呢？你就要成鳏夫了。”
“放屁，这几十年你都这样过了，我成鳏夫了吗？再说了，你安分呆家里，能有啥劫？我看这瞎子就是你的劫，等我去把他提溜来揍一顿，要招劫，也是他先招。”孟海一听，咧嘴笑了，蹦跳着大喊：“我也去。”
“去去，瞧不起爷是不，等着看老子揍扁他。”说完，他就提了袍子要出门找那瞎子麻烦，殷素素一看慌了，赶紧拦着：“得得，我不信了还不成吗？有你在，我的啥厄运也吓跑了。”
孟义山听了，白眼一翻，心里倒是很受用，看了娇哒哒的殷素素一眼，无可奈何，叮嘱这姑俩好好在家养着，别没事找事，就到前面客栈忙去了。
可他太低估女人针尖一样的心眼了，钻进去的刺，想凭一句话就给扣出来，是不可能的。
三天后，一大早，街上熙熙囔囔，好不热闹，人们只往一个方向赶。
殷素素好奇，拉了一位大娘问缘由，大娘说：“马上清明，西山五显庙今天打醮，老板娘，你也去瞧个热闹呀，也好给家人求个平安。”
殷素素一听，再也按捺不住了，兴冲冲叫了殷梅，俩个女人跟王伯招呼了一声，让二愣子张千千租了牛车，陪着一起前往西山。
一路裹在人群里往西走，殷梅才发现，所谓西山，与那天她和男孩东走的路线，基本一致，过上合镇时，又碰到上次那个保安队长，他拿着殷梅的通行证，歪着头对了很久，眼中写满疑惑，殷梅真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埋下危机，这让她紧张得直冒虚汗，心里直打鼓，希望那天他没看清楚才好。
保长眼神犀利地看着殷梅道：“殷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吧，我都没来过这边。”
这保长绕着殷梅看了又看，那天那丫头穿得破衣烂衫，头发凌乱，和眼前这唇红齿白，衣衫亮丽的女子，实在不能相提并论，但他看着通行证，还是充满了质疑：
“可是，你这通行证，我好像看过一次，上面的信息和这一样。”
“不可能吧，会一样吗？你看仔细一点。”
“嗯，除了年龄不对，其它基本一致。”
“那就是了，一个镇那么大，也许是同名同姓的人，如果是别人冒用了我的身份信息，那也是你们的责任。”
队长还是不死心，转头问殷素素：“你们家族里，有没有一个瘸腿的十五岁男孩？”
“我知道的亲戚里是没有，再远一点就不清楚了，也有很多并无来往的。”
保长是认识殷素素的，既然这样说了，也就不再为难，挥挥手，让她们过去。
殷梅这才稍微放松一些，可殷素素心里，却起了一丝疑虑。
这个保长是本地潘家堡人，是当地最大财主的亲侄子，她一向知道他做事的风格，头脑聪明，行事果断，更不会无端猜疑，难道真的有人冒用妹儿的身份？
这世道，真是怎样一个乱字了得。
通过了上合镇，过了几里地，已经正午，到了一个村庄路口，殷素素说道：“今天庙里肯定很多人，斋饭肯定是不够供应了，这村里也有一个老熟人，不如我们就去他家蹭个饭吧？”张千千二话不说，一抖缰绳，就朝村里走去。
殷梅看着四下，正是那天男孩赶牛车出来的地方，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门口一块大石头上写着：“许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