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设局
李家在当地,虽然算不得大户人家,却是大姓,不到半日,李家的院子里,已经人头攒动,小镇一下变得分外热闹。
捨骨分金,重在捡骨师,准备酒席,接待亲朋必不可少,也相当于做一件大事,但并不一定要做法事。
李家之所以打醮,是因为自李家二老相继过世后,家运一直不顺,药罐子没停,请道场,只为了祈福,驱邪除煞,改运程。
打醮的仪式,也是要算好时辰开始的,今天这个日子,巳时为吉。
殷素素和殷梅在到李家前,特意在密室将玉瓶打开,直到俩人满身香气,才出发。
她们从客栈出来,就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不论移动到哪里,都会被大妈媳妇们各种问候:
“真香,这就是传说中的迷迭香么?太好闻了,真的只剩下一颗了么?”
姑侄俩躲到厨房里,也逃不开被围着追问,凡是她们走过的地方,都要留下淡淡清香,让人们非常惊讶欢喜。
台上的无凡也闻到了那阵香气,他只微微皱了眉头,便再不见任何多余的表情。
两个时辰的法事做下来,打醮仪式才进行一半,由都讲法师继续在坛前唱诵,无凡坐在台边喝水休息。
台下的酒席上,陆陆续续坐了些宾客,靠着醮坛下的一张桌子比较僻静,只有两名妇女,背着太阳,正在窃窃私语:
“你看老孟家的那骚劲,有什么了不起,沾了那点香气,人都飘起来了。”
“你还别说,那香还真是世间少有,你没见她人都精神了吗?容光焕发的,我家那死鬼天天说我像个快死的人。”
“我家那也一样,你说,孟家那香,真的来自湘西么?”
“我看未必,来自对面山里还差不多。”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倒没有,就是推测,你想啊,以前也就他们家跟山里那些人走得近,指不定还得了什么宝贝。”
“这话怎么说?”
“这不明摆着的吗,这兵荒马乱的年岁,家家都只差没饿死人,你看老孟家的,就算不如从前,但那日子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家能比的,光请护院,都八个呢。”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定是藏有什么横财?”
“说不定有呢,经过我的观察,每隔个三五月,这老孟夫妻就要失踪几天,连客栈都要关门,有一次,我就故意问老孟家的去哪来,她就只笑笑说进山了,这里还有哪个山值得他们常去呢?”
“这说来也是哦,不是说那已经是禁区了吗?怎么他们还能去?不可能。”
“说不定人家有路呢?按说,最近应该又要进山了,不信,你看着,保证不骗你……”
两个妇人磕着瓜子,越说头越往前靠,声音也越来越小,还不时左右瞄,生怕被人听见的样子,台上的无凡听了个满耳,却只闭目养神,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孟义山透过窗子看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吃过午饭后,骸骨基本已经转移到陶罐里,下午就是封土竖碑了,那都是捡骨师和石匠们的事。
远一点的宾客们纷纷散去,只剩下相帮的众邻里,还在忙碌着收拾一院子残局,还有些镇上的老人孩子,坐在台下,看法师们做余下的法事。
孟义山这时也忙完了礼金转交,便也坐到廊檐下凑热闹,下午的法事都交给都讲法师去弄,无凡也只继续坐在一侧闭目养神。
那边锅碗瓢盆叮当响,人声嘈杂,这边清唱慢诵,清香幽幽,交杂在一起,成为一种奇特的风景。
孟义山正靠着墙,闭着眼睛,听着梵音,沉醉在阳光的温暖中,突然,一个大嗓门将他喊得一震:
“孟大掌柜的,你在这呢,那粉面刚送到店里了,你家伙计点收的,回去你再对照一下。”
孟义山赶紧欠身,表达了感谢:“好好,老李,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来店结算一下这个月的账。”
“我看看哈,明天……明天没时间,后天……后天要来镇上,就后天吧?”
“后天啊,后天不行,我正好有事,可能要打烊几天,那你干脆就再等几天来,反正我店在人在。”
“也行,不差这几天,你尽可忙先。”
孟义山点点头,继续晒太阳,迷迷糊糊打瞌睡。
打醮仪式在申时结束,这个时间,孟家三人已经回了客栈,孟义山只在柜台内等着,只见几个道士步行着从店前走过,他转身就进了后院,对黑甲点点头,黑甲扛了根扁担,从侧门溜到巷子里,慢慢跟了上去。
第二天,天还刚蒙蒙亮,浓雾弥漫,老孟一家四口,坐了马车,王伯,奶妈,厨娘,护院的八个农民大哥,分别坐上三辆牛拉的架子车,车上放了盆盆罐罐,装了各种干粮,张千千赶着马车,三甲带着斗笠,分别驾着牛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镇口赶去。
得到通报,保安队长刘永从班房里打着哈欠出来,虽然是本地人,但看着孟家这阵仗,也不敢掉以轻心,脸上挂着谄媚的笑问道:“孟掌柜的,您这一大早拖家带口的,这是去干嘛呢?”
“哦,春天了,客栈全体放假,带着一起去踏春野炊,刘保长要不要带着兄弟也一起去放松放松,一起乐呵乐呵?”
“您说笑了,我们哪有您那么好的命,只是这例行公事,该做的手续,还是要办的。”
“行,麻烦您给我们这里每个人都开个通行证吧!”
说罢,从袖笼里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劳烦保长,这给弟兄们喝个茶。”
刘永一见这百元银票,眼睛都放了光,立即叫了几个保安过来,为每个人一一核对信息,三甲事先备了孟家远亲的身份,在金钱的作用下,真假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水到渠成。
出了镇子,四辆车直奔西边,没走多远,架子车上的人随即都穿上了清一色的雨披,戴上帽子,像幽灵一样,在浓雾中慢慢穿行。
在天完全放亮时,这队人马若隐若现的出现在上合镇的村道上,山区的雾,总是要散得慢些。
守了一夜的镇保安队正迷迷糊糊,听着声响,擦了擦眼睛,看着几辆牛车上,清一色的斗篷,低垂着脑袋,‘咔嚓’就将步枪上了膛,扑到沙袋上,对着来人大声喊道: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车辆立即停在原地,孟义山喊道:
“老总,别紧张,我是下合镇的孟义山,带着家小出来踏春,请行个方便。”
说是这样说,但这些兵哪有那么容易相信,其中一个又喊道:
“都下车来,举高双手,让我们看清楚。”
车帘轻动,孟义山钻了出来,笑呵呵地来到工事前,余下的人也都下了车。
几个当兵的看确实是老孟,其中一个对另一个摆摆头,那个兵就爬出工事,跑到马车前一一确认,许义村的几个人,他是认识的。
回头做了报告,几个兵才把枪放下,从工事里爬出。
“孟大掌柜的,不带你这样的,下合镇到这里也要三个小时,你们这一大早像鬼一样钻过来,真是会把人给吓死,也亏我们把控住,要不然,这一梭子弹打出去,你们就完了。”
他指着工事里架着的机枪说。
“是是,是我们鲁莽了,吓着兄弟们了,”说罢,从袖笼里又掏出一张百元银票递过去:“别嫌弃,就当给弟兄们压压惊。”
见到银票,这几个兵眼睛都放光了,立马换了一副笑脸,问清了来由,便一挥手,放了车队过去。
他们前脚刚走,一匹快马从雾中冲了出来,保安队长潘龙翻身下马,问道:“有没有什么人过去?”
“报告队长,下合镇的孟义山带着一家老小刚走。”
“嗯,知道了,在这小心守着,还有客人要到,都放过去,”
说完就翻身上马,急匆匆消失在镇外的浓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