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度之惑
雷电还在头顶隆隆作响，此时，已经远离了山坳，也远离了狂风暴雨，黑甲点燃一只松脂火把。
这是一处分叉路口，雨水顺着山道往山下去，一条向上的石板路，隐没在萋萋荒草中，延伸入森林深处。
黑甲转过身，像座铁塔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众人，铁甲似乎心有意会，知道自己这位兄弟不爱说话，那只好自己来了，抹了把脸，转身小声对众人道：
“各位，我们算是暂时安全了，但还得继续往前走上一段路才能休息，大家再坚持一下。”
潘秋生穿着长长的鞋子，身披长袍雨衣，除了脸上被雨水洗了，其它倒没什么影响，几位大兵也站得笔直。
孟义山和殷梅最惨，鞋子裤脚全湿透了，还裹着半腿泥巴，但他们只是盯着两甲，根本没在意这些。
孟义山抖抖身上的水，凑近过来问：“那，接下来我们该走哪条道？”
黑甲冷冷的语气：“往下，就到白沙镇，往上，可绕到断魂峡，你觉得该怎么走呢？”
很显然，只能往上走了，孟义山转身对众人挥了挥手：“继续出发。”
黑甲点燃了一支火把，转身就踏上了石板路，一行人很快隐没到黝黑的森林中去。
大约往上穿行了两里地，翻过了几个山坳，就彻底摆脱了恶劣天气，这边星空明朗，云雾缭绕中，隐约也可见圆月已西垂，近五更。
丛林里古木参天，林子越发深邃，而沿路巨崖陡壁不断，道路变得崎岖难行，人类活动痕迹越来越少，真正进入了原始的荒山野岭。
在一处激流咆哮的山谷，黑甲站在溪边大石头上查看一番后，才终于吩咐大家就地休息。
殷梅又困又乏，张千千搭起一个小帐篷，让孟家队伍的几人轮流换下湿衣服，保安队的大兵们在林子里燃起一堆篝火，孟家几人凑过去，一边烘着衣服，一边合衣就地休息。
黑甲往四个方向分别安排了一哨兵，铁甲早没了身影，也不知去了哪个方向。
在温暖的火光中，殷梅在张千千地催促下，很快沉沉入睡。
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月光洒在石阶上，林子里静悄悄的，殷梅走啊走啊，不知不觉，就上了山头，月光下，男孩背对着她站在一块石头上，殷梅道：
“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笑，也不说话，手上的剑在舞动，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口中念念有词，只听得前面半空中雷声滚滚，闪电交杂，倾盆大雨朝着山下扑去。
“原来是你搞的鬼，我说呢，怎么会说下雨就下雨。”
男孩没理她，比划了几下后，看也没看殷梅一眼，转身就朝着那边山林飞奔而去。
殷梅慌了，脚步踉跄边追边喊：“等等我，等等我。”
但男孩像没听见一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殷梅孤独地站在山头，心生绝望，忽然，一阵冷风袭来，一切景象都消失了，她的意识回到现实，只是一个梦而已。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殷梅看看雨雾朦胧的林子，看看远处的山头，若有所思。
大雾透着灰白的颜色，看样子，天已微亮，她想着，这一睡也不过个把时辰吧，而倦意依旧。
张千千在火边翻动衣服，听到动静，见殷梅醒了，过来小声道：“只管再睡一会，我和黑甲去换哨兵回来休息一下再出发。”
此时，铁甲已经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把洗干净的树根和野草，用了大铜壶加了水放在火上熬煮，转身到殷梅边上躺下。
他打着哈欠，眯着眼睛道：“困死老子了，妞，赶紧再睡会儿，哥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没几秒钟，就鼾声响起。
殷梅反而没了睡意，靠着树坐着，看陆续回来营地的四个大兵，在林子另一边合衣躺下，她爬起来给火堆又加了两根柴，便沿着山道往回路走去，她看到黑甲往这边去了。
往回走了大概一里地，只听得林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声，殷梅循声走近，黑甲正藏身在一处石头边，静静看着殷梅。
殷梅也深知黑甲的脾气，便开门见山问道：“黑甲大哥，你能告诉我，刚才那雾那雨，是自然天气吗？”
“为何不是呢？”
“我就是觉得奇怪，怎么会那么巧，这天气，变化得太诡异了。”
“山里气候多变，本来就正常。”
黑甲说完，笃定地看着殷梅，看她还想做什么想法。
“是这样，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在山顶做法施雨布雷。”
“呵，你的梦可真丰富，但那只是梦。”
“最好这只是我的梦，我不想坏人也如我所想，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会被连累的。”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别把事情复杂化，回营地去收拾一下吧，等我确定没追兵，我们就出发。”
难得的温柔，黑甲微笑着转头，自顾看着山林一边去了。
殷梅望着远处雨雾朦胧的山头，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也无可奈何，只得转身往回走。
她不知道，才刚走出林子，一个挺拔的身影，就从一棵大树后探出来，和黑甲相视一笑。
殷梅回到营地，孟义山已经起来了，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殷梅走近轻声喊了句：“姑父，您是不是不舒服？”
“就是头很晕，人很重的感觉。”
殷梅将手背放孟义山额头，有点烫手：“这是发烧了呀，淋了雨，山里气温又低，受寒感冒了。”
“把那铜壶里的水喝两碗下去，再用水袋装上一袋，中午晚上接着喝两次，就好了。”
铁甲在身后说道，俩人转身看，铁甲只翻了个身继续睡。
殷梅赶紧拿了碗过来，给孟义山倒上一碗，吹凉喝了几口，世代经营药材，孟义山自然喝出了味，不由赞叹道：
“兄弟真是个行家，这药汤不错，白马骨、葛根、防风、金银花都是祛风利湿，疏解散热良药，妹儿，你也可以喝一碗，祛除些湿气，也可以预防感冒。”
殷梅点点头，给自己倒一碗喝了，没多一会儿，天色越发亮了。
张千千和黑甲在天气露白时，悄然返回营地。
铁甲这才爬起来，招呼潘秋生和大兵们一起喝了碗汤药，并吃了几口各自带的干粮，掩埋好灰烬，黑甲催促着一行人继续出发。
虽然雾气缥缈，但晨曦第一抹阳光，不多时就越过山头，照上了山坡来，林子里视野越发清晰。
山路依然崎岖，但却不影响骑行，众人皆上了马，这可比夜间赶路轻松多了。
两个时辰后，众人手搭凉棚，遥望山下重重山岚后那个小镇，很显然，已经穿过了白沙镇的地域，前面是巨大的沟壑山川，更加密集原始的森林，要正式进入更加荒蛮的阴山境了。
潘秋生一路粘着孟义山，这一路虽然绕道了，也走得艰难，没见着一兵一卒埋伏和关卡，这使他产生了怀疑，不停喃喃：
“哎，我说孟兄，这真是奇了怪了，按说这姓孙的，既然会重兵把守关口，怎么可能会疏忽这些小道呢？”
孟义山看他一直盯着两甲的背影，眉头皱起道：“二弟，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猜谜语。”
“诶呵呵，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孟兄的护院，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竟然就这样把我们带过来了，没有费任何脑筋和武力，这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了。”
“哦，那二弟意料之中，我们应该遇见些什么麻烦呢？”
“那至少也是一场硬仗，或者是正面的较量，我们的保安队员，也是做好了准备冲锋陷阵的，奈何，没派上用场。”
“不急，会给你们展现的机会。”
黑甲冷不丁在前面来了这么一句，孟义山不由笑了。
潘秋生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