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鹰啸长空
仅有的一只火把快烧尽了，只有一点残炽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
张义在幽暗中，突然睁开眼睛，在张千千和孟义山的鼾声中，他一动不动盯着凹凸不平的洞顶。
“你醒了，”左边崖壁下传来一句小声问候。
张义一惊，转头仔细查看，才发现暗影里蜷缩着的女孩。
殷梅并没有睡着，一个人背负着身边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有疑惑，却找不到可商量的人，也需要一定的忍耐力。
她没有把蓝奇秘术催雨和顾虑告诉大家，围着阴山转了几个月了，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所要知道的真相还是无法破解，蓝奇背后的组织，到底在对抗什么样的对手？姑姑一家，要怎样摆脱嫌疑？这样的状态还要继续多久？
她依然找不到一点头绪。
殷梅盯着他看很久了，看他眼睛在黑暗中闪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洞顶，毫无表情地躺着，他这是在思考吗？是和她一样，被什么沉重的事压着？
小女孩的好奇心暗自爆棚。
看得眼睛酸，殷梅终于忍不住开口招呼，她也想搞清楚孟海伯父的情况。
张义却只看了看殷梅，没说话，只转头继续盯着洞顶发呆。
殷梅想起铁甲的交待，赶紧悄悄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到火炉边，盛了碗还热乎的稀粥，端到张义面前，轻声道：
“义叔，喝点粥吧！”
张义转头看着浓稠的米汤，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怕是才感觉到饿，看他眼中有期待，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缓慢地痛苦地勉强支撑起身体，殷梅腾出一只手扶了，他艰难的从石坑上爬起来，慢慢移到炕边上坐了。
因为前胸受伤的原因，他并不能剧烈移动手臂。
殷梅端了碗，拿了木勺一口一口喂他喝下去，一碗稀粥很快见了底儿，殷梅转身准备去装第二碗时，却听到暗中一个声音道：
“先这样吧，歇歇再喝，不能急。”
孟义山不知什么时候，在黑暗中半抬着身子望着他们，随之张千千也跟着睡眼朦胧地爬了起来。
“哥，你醒了，”他快速挪到了张义身边。
殷梅这才反应过来，张义两天未食，一次不能过饱，也就放下了碗，张义在张千千的帮助下，只好又费力躺下。
殷梅去换了火把，洞内瞬间通亮。
“张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二当家，我已经好很多了，幸亏你们来了，否则，我必死无疑。”
“哎，这确实是凶险。”
张义正要说话，孟义山制止，走到洞口，将耳朵贴在木盾上听了又听，外面只有夜枭在空旷的山尖上有一声没一声“呜呜”叫，风声呼呼，除此外，再听不见其它声响。
孟义山轻手轻脚走回炕前，压低声音道：
“外面很平静，有铁甲在，你现在可以说了，是什么事那么紧急？我哥都啥情况？”
三人都凑近炕前，围着张义，满心期待等着答案。
张义却不急，犹豫地看着殷梅问道：“这位，就是夫人的侄女么？”
“是的，你尽可信任。”
张义这才点点头，张千千伸手托起哥哥，张义在弟弟身上总算躺舒服了，这才道：
“二当家的，我是出了这黑风谷，踏上湘北界才知道，外边战事是有多么残酷激烈，处处焦土，老百姓呜呼哀哉，一路不是兵勇就是鬼子，我只能绕道那荒岭老路，只要见人，就打听我们马帮的消息，半个月跋涉，才到达平江的丛林铺（古驿站），在那很巧遇到了少爷孟元和几个伙计也住在店里，我以为他们会跟我一起回来，却没想到，他们说身上有什么任务要完成，大当家的在湘西那边去了，他们竟然猜到我这个时候会找过去，是刻意在那等我的，只为了托我给家里报个信。”
“孟元能有什么任务？你就没打听一下？元儿人还好吧？”
“他精神气很好，就是人晒黑了好多，看起来也结实强壮了不少，我也问了他什么任务，他让我不要打听那么多，只是说……”
张义说到这停了下来，看着孟义山低声道：“你确定这里说话安全？”
“应该问题不大，你尽管说。”
“少爷说……说，他和大当家暂时不能回来，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比个人的任何事都要重要的事。”
张义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使得孟义山有点恼火，不由一甩手站了起来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遮遮掩掩，你知道为了他们，这已经出人命了，是不是得我死了，你才能说实话啊？”
“啊，不是不是……咳咳……”张义看孟义山着了急，也不由激动，肺部一热，忍不住就咳个不停，嘴角见了血丝，孟义山吓了一跳，赶紧握着张义的手安慰，只为自己的激动懊恼不已，许久，张义才平静下来，龇着带血的唇齿笑着道：“二当家，我就知道你会急，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能让你们接受这个事实，哎……咳咳……但木已成舟……”
“你直接说，到底怎么回事，只要是真相，我都能接受。”
孟义山尽量淡定温柔，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张义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父子怎么想的，怎么就自己投了军呢，还是白军，说是不把鬼子赶走，就誓不返家，我是怎么劝都没用……”
张义的话还没说完，孟义山猛然像被抽离了魂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殷梅和张千千也吃惊不小，谁也没想到，孟家大少爷，一个商人，会做这个选择。
许久，孟义山才从纷乱矛盾的情绪中缓和过来，眼角挂泪，长长叹了口气道：
“也罢，大哥既然做这个决定，总有他的想法，只是，元儿才十九岁，就要投身到那无情的腥风血雨中去，实在是使人不舍和牵挂啊，这又让我怎么去跟大嫂讲？”
众人无言，只一阵沉默，随着洞外一声怒斥：“什么人，别走。”四人这才大惊，张义一把推开张千千，一指洞门道：“快去看看。”
张千千一个飞身蹿出洞去，孟义山随手从墙上拿了火把，将殷梅和张义护在身后，一阵疾风拂过，火苗激烈摇动，洞内没有其它通道，风是从洞口极速吹进来的。
三人惊恐地看着洞门那黑黝黝的深潭，厚重的木盾摆在一边，阴风阵阵，却不知从哪里生了来，孟义山死死盯着洞口。
很快，张千千的身影警惕地边走边退入洞中，随手一把将木盾挪回洞口。
“外面怎么回事？”
孟义山举着火把过来，也帮着顶住木盾。
“黑灯瞎火的，我没法看清楚，茅棚那边火灭了，马儿没受惊扰，我们头顶的山上有打斗声，铁甲不见了，黑甲刚到，正在洞外暗中警戒，我觉得，这个洞能防御，却也是个逃无可逃的绝地。”
回头看了一眼惶恐不安的殷梅，和虚弱无力的张义，孟义山无奈道：“眼下也没有好啥办法，只能先安分呆在洞内，出去只会更添乱……”
话音未落，洞外峡谷上空，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激荡长空，瞬间撕碎了黑暗沉默的夜色。
洞外深渊，刹那间换了天地，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