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

    说不清楚是多久之前，有一只猫喜欢住在有蜘蛛网的地方，并不是它喜欢蜘蛛网，而是它不得不以昆虫果腹。蜘蛛网上的大多数昆虫是被这只猫吃掉的，它也吃过几次蜘蛛，昆虫好像怎么都吃不完。而且，猫怎么吃都不觉得饱，却也不觉得饿。这样的身体状态让它始终目光如炬。这只猫越来越敏锐，抓一只飞来飞去隐蔽性极强的蚊子比抓一只麻雀难多了。它当然能抓住贼兮兮的老鼠和灵动的小鸟，每次都是抓了放，放了抓。也有几次是老鼠被抛起来后自己被吓死了。这只猫从来不吃老鼠和小鸟，它能看到老鼠眼睛里的恐惧和小鸟眼睛里的哀求。

    这只猫喜欢下雨天。它在雨天里才能放松天生的警惕心。雨水把周围冲洗的干干净净，哪怕四周飘着雨雾，也不妨碍事物本身出现的明亮。敏锐的猫能听到小草破土而出的声音，能发现雨珠洒落出晶莹剔透的画面。也许只是下雨的时候它能找到新鲜水喝的缘故吧。

    每一次打雷的时候，都有不少老鼠窜出来。窜的越快，猫越想抓住它们。这只猫抓了十几只老鼠，它们用小爪子抱住脑袋蹲在地上。猫就窝在这堆老鼠旁边，有些老鼠趁它不注意的时候就跑掉了。不一会儿，就跑了一大半。这只猫跃身一跳，用嘴叼起正在逃跑的一只老鼠朝着自己的窝走去。剩下的老鼠见状全跑没了。

    这只老鼠倒也胆大，它干脆就躺在猫窝旁边睡起觉来。这只猫睡醒一看，这只老鼠还没醒来，它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老鼠。老鼠醒来也不跑，歪着脑袋看猫。猫在前面走，老鼠就探出半个身子偷看它，跟着猫。猫当然知道老鼠跟着自己，却不感到奇怪。猫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老鼠还在不在，如果没看到老鼠，它倒觉得不太习惯了。从那以后，过一段时间，这只老鼠就跑来睡在猫窝旁边。再跟着猫走一走，只不过再也用不着探头探脑的跟着了。

    这只猫和老鼠都不怎么惧怕人类，它们一起去过村子里的庙宇里，各自偷吃了喜欢的东西。猫在前面跑，老鼠就在后面跟着跑，它喜欢猫对自己存在的无视，又喜欢体会猫偷着找自己时的存在意义。猫喜欢老鼠跟着自己跑，没有离太近，却依赖自己。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有一只猫带着一只老鼠去庙宇里吃供品，人们认为这是好兆头，是菩萨显灵了。有的人会专门在供台上放一个鸡腿、一大块猪肝、一块牛肉。天气好的时候，许愿的村民会专门找到这只猫，摸摸它的脑袋。如果有太多烦心事的村民还会费更大的精力找到这只老鼠，摸摸老鼠的尾巴。越来越多的村民前来参拜猫和老鼠。有人给这只猫起名叫大帅，给老鼠起名叫小帅。

    村里有个光棍汉在石台阶上晒太阳，看见庙宇房檐上的大帅和小帅也在晒太阳。他便朝着它们拜了拜，许了个娶媳妇的愿望。晒完太阳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一个女子蹲在地上抽泣，上前询问，原来是她家养了三年的母猫跟着外面的公猫跑了。她寻了一个月也无消息，天天哭。光棍汉寻思：这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他领着女子又回到庙宇前，让她朝着眯着眼睛的大帅和小帅拜一拜，替母猫求个平安，也算打开一点儿心结。女子跪下朝着大帅和小帅磕了头，口中念念有词：如果二红找到自己的归宿，那就随着公猫去吧。求求你们保佑二红能活到20岁，保佑公猫和二红一直在一起。说完，又磕了头。光棍汉扶女子起身，一起坐在刚刚坐过的石台阶上，拉着闲话家常。大帅和小帅都走了，她／他们还坐在那里。

    光棍汉和丢猫的女子成了亲，又养了一只猫，起名叫永红。村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帅和小帅给牵的一段好姻缘。从此找它们的村民多是求姻缘，也都能机缘巧合的被圆了心愿。

    半夜三更时，庙宇里经常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村里的其它猫都想霸占供台，它们吵架的声音凌厉凄惨。但它们只敢半夜的时候去庙宇，到了白天，它们怕被人们打。如果刚好遇到大帅，那些猫就和大帅又吵又打，大帅不在的时候，那些猫也相互吵架。永红也去庙宇里吃肉，但从来没骂过大帅。跟着大帅过去的小帅有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都被大帅救了。

    有一次半夜，小帅没有跟着大帅去庙宇。它琢磨着村里的猫都去了庙宇，便潜去村民家里找吃的。不料刚钻进一家人的厨房，就被老鼠夹子给夹住了。小帅忍不住哭了起来，它怕自己再也见不着大帅。正流着眼泪，一只猫朝自己走了过来。小帅心想自己命数已定，也不再哭泣，闭上眼睛。没曾想到，这只猫闻了闻小帅后，转身就往外跑。原来，这里刚好是永红的家，它知道这是跟着大帅的老鼠，赶紧就去找大帅。大帅跟着永红赶了过来，但这次没有办法救小帅出来。永红和大帅跑到主人门前一边挠门一边大叫，惊的院子里鸡笼子里的鸡都咯咯咯叫了起来。当年的光棍汉正搂着媳妇在床上打着呼噜。幸好，女子及时醒了过来。小帅也就被救了出来。

    大帅能听懂人们说话，小帅听不懂。大帅和小帅通过行动来表达感情，它们没有办法通过声音进行深层次的沟通。它们之间相互依赖，却缺少共鸣。小帅死里逃生数次，心中的小算盘却从没有停止。随着供台上的肉越来越多，大帅也越来越不喜欢动了。它天天窝在庙宇的屋檐上。小帅不能跟着大帅四处奔跑，心里十分不舒服。大帅了解猫，也了解老鼠，了解鸟，了解人类。它也了解小帅在想什么，只是没了解小帅为什么会这么想。

    大帅就这样老死在庙宇的屋檐上，它没有刻意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它认为这没什么。小帅没有大帅的保护下，过不了多久，也被村里的猫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