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瘦猫

    瘦猫长胖几斤后，底气也足了。它再也不需要被狸花猫催着去吃粮，每次还会冲到最前面，但是，它一定会等猫大哥和狸花猫吃完冻干。瘦猫不能眼巴巴地盯着猫大哥和狸花猫吃冻干，馋的自己直吧唧嘴，还想流口水，于是就把脑袋转到一边。猫是非常遵守规则的动物，瘦猫不会先吃，猫大哥和狸花猫也不会把冻干吃完。

    它们相互扶持，但不时刻在一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有任务的时候聚在一起以外，其余时间各自行动，互不干涉。瘦猫最近常常到处玩，它现在也敢在人类面前走两圈了。瘦猫有了自信以后，胆子也大了不少。以前是排斥每一个人，现在会认真观察每一个人，体会她／他们的心思。猫的灵性之一在于可发现藏于表象下面的真相，它们不需要运用复杂的技能和试探的方法，单凭感觉，或者说第六感，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猫的注意力非常容易被分散，会被突如其来的变动转移正在全神贯注思考的事情。有时候，是猫自己分神，它们能从一个物件联想到另一个物件，或者在几件毫无瓜葛的事情上来回跳跃。谁知道它们是如何把完全不同的物件和内容联系在一起，然后改变行为去做另一件事情。这种特征会让猫突然忘掉自己上一秒到底在想什么。

    瘦猫最近躲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准确说是感觉，不需要看，通过气味和微妙的气场，便可感知对方是不是对猫充满爱和美好。如果是，它就冲这个人喵一声。有的人会弯下身子寻猫，直到看到瘦猫蹲在灌木丛里的样子，两双都深情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他／她们也就离开了，不愿过多打扰猫；有的行人听到猫叫，因为忙碌，虽想找找看，但不得不离开；有的人根本就没听到猫叫。瘦猫觉得好玩，不但保证每个为自己驻步的人类不会伤害自己以外，还充满着新鲜感。

    有一次，猫大哥提到被人类抚摸这件事情。它被五个人摸过自己的脑袋，感觉都不一样。给它们放冻干的人摸过猫大哥的脑袋，每次都抚摸地匆匆忙忙。猫大哥说手掌里包含的是可怜和同情，虽然那只手像草甸般暖和，但不会激发它内心发出幸福的呼噜声。把它骗进笼子里的主人抚摸它的脑袋时，猫大哥会把注意力放在主人手上的老茧上，它希望老茧能碰到自己脑袋的某个地方，就像在外面蹭树皮一般。猫大哥唯一被摸的闭上眼睛打呼噜的是那个曾经去过主人家里，问了它很多问题的女孩。女孩就像猫大哥妈妈对它小时候，它能感受到爱、关心、理解还有安全感，女孩也能感受到爱、关心、理解和信赖感。当女孩把手从猫大哥头上拿开的时候，双方都被深深的打动，感到心满意足。另外两个人是主人的家人，猫大哥发现她/他们想要抚摸自己的时候，就会条件反射地跑开。也有跑不掉的时候，被扯住后腿，抓住屁股，然后再摸脑袋，猫大哥则呲牙咧嘴般瞪大眼睛。

    狸花猫也被人类抚摸过，但没有遇到让自己能幸福打呼噜的，它也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只有瘦猫还没被任何人抚摸过，加上它最近对靠近人类的欲望日渐加强，它十分期待有胆量把脑袋主动伸到人类的手掌下。它好奇的是如何开启这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

    瘦猫又躲在灌木丛里，像是一台敏锐的检测仪，发现目标后嘀一下。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瘦猫还没来得及判断，刚好一只蚂蚱跳了起来。作为一只猫无法抵御瞬间爆发力的吸引，它便去抓蚂蚱，连自己已经跳出灌木丛都没有觉察。“咪咪，咪咪！”在抓蚂蚱的瘦猫被声音吸引回去，喊咪咪的正是路过的年轻人，他已经迈过灌木丛站到草地上。瘦猫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把一条腿抬起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往哪里走。它突然丧失了判断人类的第六感。瘦猫正要打算跑掉，年轻人蹲了下来，抓揉手里的袋子，让它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然后，他慢慢蹲着往前挪了几步，在更靠近瘦猫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瘦猫的反应力让自己已经在几米之外了，它终于明确了这个男人的动机，他是想抓住它的脖子。

    瘦猫拼了命的往前跑，它带着恐惧和痛苦，差点儿流下眼泪。它跑到另一个灌木丛里，认真打探了四周，过了好久，确保一切安全后才把脑袋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它不知道是瞌睡，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从那以后，瘦猫对人类没有了欲望，它也没有兴趣再当一台人类检测器了。

    放冻干的人慢慢对猫大哥、狸花猫和瘦猫熟悉起来。他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坚持每天在固定时间和地点里倒好猫粮和冻干，风雨无阻。老头话很少，如果刚好遇到哪只猫乖巧听话的样子，就会顺手摸摸猫的脑袋。瘦猫以前害怕他，老头在的时候，它就不肯出来。后来敢出来了，也要保持安全距离，一边吃一边看老头儿。瘦猫现在又开始害怕老头，不愿意出来。老头知道原本有三只猫，现在只出来两只，他发现这两只总回头朝着草丛方向叫，另外一只躲在里面就是不出来。

    老头离开后，瘦猫也不肯出来吃冻干和猫粮。它变得越来越瘦，比以前还瘦。猫大哥会给它抓鸟，它也不吃。

    瘦猫就这样生病了，它不得不离开猫大哥和狸花猫。它来到一棵有大树的地方。一天，风和日丽，瘦猫不想动，它已经睡了整整一个晚上，它想让风把自己带走。瘦猫闭上眼睛，又想起了它最快乐的那段时光，每天吃着冻干，胆子越来越大，愿意探索，充满好奇心……想着想着，瘦猫就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瘦猫又醒了，有人在一旁抚摸自己的脑袋，轻的就像风一样，却能暖到心窝里。瘦猫虚弱地抬头看了看，大树下除了它还坐着一个男人。他给了它温暖和爱，又给它带了食物和水，瘦猫听话地吃光了食物，它感觉身体里又充满了生机。它终于体会到了人类的抚摸，一个爱猫如命，善良的人。

    瘦猫发出了幸福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