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佛舟千渡
一黑一白两种佛火弥漫，火势转大，黑白二色占据百里空间。
人族修士、妖族妖修、海兽化形，不管修的哪一道，是何族类，皆被佛火笼罩在内。
黑白两轮大日天轮早已灵性全无，但由“镜尘”操控，也无需法宝有灵。
“蓬蓬……”佛火过处，生灵如炉中材料。
此时此刻，百里空间如成一座炼器之用的鼎炉。
整个法宝内空间，无处可逃，凄惨无比的哀嚎声响天彻地。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白骨佛相前，僧人面容漠然，没有多看一眼惨死的生灵，他眼里并无族类之分。
他仅仅是一次次抬手，拘起一蓬蓬骨白色流浆，按入身下似盾似船的佛门灵宝内。
一短剑、一道袍也在消融，其内暴露出两种有用之物，在场能看到的不过三人。
此等仙佛层次遗留之物长期受血祭，沟通虚界仙佛，里头既有仙气，又有道道无形丝线，如灵识但远超出灵识。
随着此种超越灵识的无形之线融入，僧人脚下灵宝气息变得沉重如山，单是悬在空中，就有一股似要压垮修士灵海的灵压散开。
澹台氏、庄氏、丘氏，三位八境感受到此种灵压，不禁面色难看。
他们知晓些仙佛隐秘，跨界而来接连遗物的乃是超出灵识的神念，由无形化有形，多数瞳术无法窥见。
而“镜尘”脚下灵宝已然是九品，一旦炼化了足够的神念，便会超出寻常九品灵宝，没有修士操持，迟早有一日也会自行圆满九品。
此种宝贝他们族内就有，是掌控在老祖手里的镇族之物，能自行接引虚界仙气，而不用依靠修士。
单此一件能接引仙气的九品灵宝，就可与真正的九境交手，只是手段少了些弱了些罢了。
两件仙佛遗物用完，“镜尘”目光一转，落在九团血光之中的三团上。
钟离家的两件已经炼化，其余三家王血族裔，有三人是八境分出的七境分身在操持血祭，祭品明显不足。
“镜尘”并指张口，白骨佛相如影而动，同样并指张口。
佛咒声回荡，令人心神动摇，如跌入轮回的恍惚之感袭来。
受佛咒影响最大的，正是三具七境分身。
佛咒乱人心神，三团血光眼见着缩小，随之白骨佛相指尖一团团轮盘状禅指虚影浮现。
此禅指之威，各八境都亲眼见识，钟离家的钟离朔先祖法袍加身，还是没挡住七指。
同样的一招，落到三具神智恍惚的七境分身身上，下场可想而知。
“镜尘，我三髓佛体丘家亦是修佛，与你并无死仇，不过是与轮转教近千年来有些恩怨。”
“黑虎一族余孽大半捏在我澹台一族手里，那是你前世宗族，你敢屠戮我等，它们就得死绝。”
“他不是镜尘，镜尘是我庄氏族老看着化灰的，诸位无需惧他。”
三家由八境操持的仙佛遗物大放血光，此行带来的奴族死绝，全成了祭品，他们心知有丝毫迟疑都将必死无疑。
照今日局面，早在镜尘身死之前，恐怕早就将此宝炼到了最后一步。
青龙、火凤、佛印，一齐撞向白骨佛相。
然而禅指先行穿透三团血光，当中三名七境分身及诸多嫡系族人，尽被绞成血雾。
三件仙佛遗物到手，白骨佛相翻手上万道梵文，施展出佛门禁法。
上万梵文扫过，如道门符箓般印在打来的青龙、火凤和佛印之上，就见灵光涣散，三件仙佛遗物的本体显露出来。
三股无形威压，自此三件仙佛遗物内散出，仿佛另有存在隔空降临。
但随着“镜尘”身下灵宝渐渐蜕变，封禁此方空间的盾影愈发凝实，隔断了仙佛所在与这里的联系。
当梵文禁法完全覆盖三件仙佛遗物时，白骨佛相抬手一抓，又是三件仙佛遗物落入骨掌。
百里方圆，余下生灵惊恐欲死。
只见那具白骨佛相佛光大盛，如被佛火点燃，在缓缓化为灰烬。
以自燃金身为代价，六件仙佛遗物都在崩碎，换来其身下灵宝更为强横的灵压。
至此，四家此行带出的八件仙佛遗物尽毁。
少了先祖之物庇护，澹台氏、庄氏、丘氏，三家三位八境联手，顾不得其他族人。
转眼，点燃的白骨佛相与三名八境战在一起。
其他三个方位上另有三团血光，黑袍野修与长蛇形海兽聚在一处，妙韵法王则和无尘子站到了一起。
“之前只是猜测，眼下可以断定，此人绝非镜尘本人，是柳风那小辈因前世记忆暂时迷失自我，凭借前世金身在发威。”
“佛力在转弱，金身佛力一旦耗尽，此子就会被打回原形。”无尘子笃定道。
妙韵法王闻言不仅没有放松，反而面带忧色。
如无尘子所说，“镜尘”在变弱，但那件佛门灵宝的气息在变强。
若无其他外力介入，此间生灵连他们在内，怕是都得被杀绝，镜尘大法王凶威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只是此等关头，外面的几位八境恐怕也不敢闯进来，至于各家老祖，那也不是想来就能随便过来的。
或参悟神通，或闭死关，或寿元将尽，或坐镇族内提防仇家，能在外行走的九境其实并不多。
如此一来，四家王血家族当中，最多有老祖会派来分身。
……
海面之上，白骨门户没有完全合拢。
到了此刻，想要进镜尘洞府者，照样能进，但无一人一妖再往里头闯。
“嘭嘭……”旋涡带动之下，水声轰鸣。
夹杂在水声之中的，是自洞府空间内传出的惨嚎声。
叫声惨绝人寰，在慢慢转弱，可见里头的活口也在逐渐变少。
四件灵宝当空，澹台氏、庄氏、丘氏，三家留守在外的八境无一起身，而钟离家这边已无八境。
通过血脉上的联系，四家嫡系族人中六境之上的，都能感应到洞府内自家族人所剩无几。
九宫八卦盘上，留在外面的钟离家族人面沉如水，都在等待老祖分身过来。
而他们身下的灵宝内，充当推衍引子的幸存活口，无不是大感快意。
(
透过星光俯视下方，白骨门户内被黑白二色挤满，火光中能见到的尽是白骨，多到堆积如山。
堆成山的白骨中间，到底还有多少活下来的，无人知晓，但照这架势下去，无人阻止的话，里头的生灵必将死绝。
“到底发生了何事？莫非这等造大孽之事，与柳风有关！”余芊芊一双眸子内满是骇然之色。
她只见到柳风呼喊了声，就被一道灵光卷入洞府。
眼下的惨况来得极为突然，她哪里会料到蜂拥进去的两族修士，会沦落到比她还惨的境地。
与九宫八卦盘隔着也就半里，禅蓝、禅玉两位法王踏空而立。
面对大杀一通的“镜尘”，他们一时间也不敢擅入，只等“镜尘”佛力转弱到八境，他们再动手不迟。
“屠戮数十万生灵炼宝，虽说有前世记忆影响，但难料是镜尘的意思，还是柳风的意思。”
“不管前世今生，依他的心性都非善类，柳风当下境界尚低，总会有所顾忌，为了后路应当会留下妙韵法王。”
两位法王目光炯炯，白骨门户并未封闭，里头那位“镜尘”的出手他们看得清楚，分明就是《轮盘经》。
不同于他们只拥有导引法，对方另有禅指、印法、禁法、佛咒。
威势如何，一目了然，四家入内的八境死到只余那三髓佛体丘氏，这还是“镜尘”对其杀心不重的缘故。
如庄氏和澹台氏，两家嫡系无论是何境界，当下见不到一个活口。
“昔年镜尘炼器，临死前也没能完成，他放下半步九佛根的境界不去精进，急着炼出九品圆满灵宝，到底为何！”
“此宝既可御敌，又可如舟载他，想来是要去何重要之地。”
禅蓝、禅玉传音到此处，细想之下，似乎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闯禁地，二是前往仙佛所在的虚界。
思忖间，二人蓦地侧目右方。
一道遁光出现在天边，数息间，灰黑遁光便已闪至近前。
来人耄耋老相，身上血脉气息驳杂，背负双翼，四肢粗壮如猿，像是炼化了多种妖族王血在身，形体已有些妖化迹象，但绝对是人族。
观其身着的道袍，又与钟离家嫡系族人一致。
“老祖。”九宫八卦盘上，众钟离家嫡系齐声高呼。
见此，其余各方，包括其余三家王血族裔在内，不管是人族、妖族，三十里范围内的生灵当即遁离此地。
不出意外，接下来是八境层次之上的大战，无人想被波及。
禅蓝、禅玉二人对视一眼，七叶和截光两位法王还在路上，仅凭他们二人倒是能与一位半步九境过几招，还可从容遁走。
但来人身上有股叫他们极为忌惮的气息，不是生人，而是灵宝，此人本体未动，分身很可能带来了钟离家的镇族之宝。
二人飞退之时，一股摄人灵压自双翼老者身上荡开。
才退出三十里范围，就见一尊灰白色宝塔迎风而大，塔座正对向海面旋涡中心。
宝塔转眼千丈，塔座之底爆发出一团灰光，直坠下方白骨门户，势要将此法宝空间整个吞没在内。
看来此人并不打算闯入洞府，而是要收走整座洞府，以镇族灵宝炼化。
至于洞府内的人，反正钟离家的人已死绝，其余人他也不打算留。
“钟离前辈，我族还有嫡系在内。”远遁而去的佛坛之上，三髓佛体丘家之人变色。
双翼老者充耳不闻，宝塔塔身上紫青色光华流转，缓缓下压，塔底灰光已将白骨门户连带底部骨白珠子，一起笼罩在内。
灰光回收向塔身，如拖动连绵巨山，空中响彻起雷鸣般的轰隆声。
此时，白骨门户之内。
百里内空间，黑白二色佛火翻滚，还活着的生灵龟缩在一起，不足二十万。
换言之，已有五十万人妖两族生灵，死在“镜尘”手里。
四家王血族裔，也仅余丘家还有部分嫡系幸存。
当中佛光最为浓郁之处，白骨佛相下半身化灰，上半身佛力比之前弱了不少，不过还未跌入八佛根。
似盾似船的灵宝上，这件灵宝真正成型，如一叶小舟悬在空中。
舟上两道身影，一秀气僧人，一红袍女子。
女子身形不再如先前那般缥缈不清，变得和生人一般，如同柯千柔活了过来。
只可惜，此女终究不是柯千柔，而是佛舟千渡的器灵，拥有柯千柔生前部分记忆罢了。
察觉到整个空间都被一股外力罩住，“镜尘”指向余下三处血光的禅指一顿，两手上下一抓。
漫空佛火回收，一黑一白两面大日天轮合为一轮，飞出白骨门户，打向洞府之外的宝塔。
“八件仙佛遗物够了，不用伱再费力。外面那人带来九品圆满灵宝，妾身可抵挡，你留下部分佛力尽快脱身。”红袍女子漠无表情。
“镜尘”面部金色点点脱落，暴露出反噬而生的黑斑，寡淡神色有了异样，眼中出现些许属于柳风的神采。
一炷香的工夫，冲入他脑海中的前世记忆，正在缓缓接纳，随着佛舟成型，镜尘所留炼宝的执念也在消散。
扫视一眼余下的二十万活口，“镜尘”眼神有了动摇，不似之前那般漠视。
他点了点头，拘来法相肩头血色披帛，又随手一抓炼化丘家两位六境。
佛力与血色交汇，肉身上的黑斑褪去，骨身散发的佛力飞快攀升。
五佛根中期、五佛根后期……，堪堪五佛根极限时，“镜尘”就此打住。
六佛根需开灵海修灵识，需炼煞气修佛煞，还需灵、骨、佛力糅合炼金身，若要修成完美的六佛根，绝不能以佛力强行破境。
下方崩裂的大地之上，余下二十万生灵，以及三处血祭血光所在。
各方见大日天轮消失，封堵出口的盾影也不见，顿时如浪潮般涌向出口。
“王血家族不会放过道友，还请道友与贫尼回轮转教。”妙韵法王接近，没有急着动身出去。
其他方位，丘家一位八佛根带上余下嫡系，当即遁走。
黑袍野修，长蛇形海兽，二者一言不发。
三位八境齐齐遁向白骨门户，在他们接近时，无形巨力将挤在出口的两族修士掀飞出去。
然而就是此时，变故再生。
被掀飞的诸多身影散开，一状如尸身的身影堵在了出口前。
此尸肉眼可见的变得饱满，面部红润，长发再生，体表浊气涌动间化作一袭长袍。
看其面相是一女子，面部神情飞快变化，似有好些人在这副躯壳内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