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点球是痛苦的
这是一种团结——球员与工作人员、主席和球迷在一起。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雨果·洛里斯
三天的单循环制友谊赛，云头寨足球队总共要同五支球队交锋。
第二天的比赛安排在上午第二轮。他们上场之前，老对手麻章村刚赢得又一次胜利，洋洋得意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还不忘丢两句垃圾话。
吴顺竖起中指，被龙峤一巴掌压下去：“今天的对手不是他们。”
昨晚复盘后他再三强调，要专注下一场比赛，队员们也答应得够响亮。真到了这时候，又一个个眼神飘忽，心思不定。
“我们寨的人坐在哪里，看见了没？”吴展鹏昨晚都没好意思去见家人，现在也只敢撺掇杨三万。
杨三万老老实实摇头：“人太多了。”
“别瞅了，昨晚还没吃合拢酒，我就看见好几个人骑摩托走嘞。”龙家茂叹气，“怪我们给寨子丢脸哩。”
接着队伍里又是几声叹气。
这就是每支球队最怕的士气低落。越输越怂，越怂越输，输到没有激情没有斗志，那就直接完蛋。
龙峤当即骂了句粗话，大吼：“好了不得？脸丢了就捡回来！球输了就赢回来！”
他左手拍在吴展鹏背心，右手拽住杨国庆的衣领：“都他妈给我抬头挺胸！现在是运动员入场，不是你们去给自己上坟！”
声音凌厉，神色凶悍，这是不容不听的命令。
没人知道他自己的心情比队员更低落，手握成拳不仅因为愤怒，更是因为紧张。
毕竟在款坪上认罚要搞好球队，承诺为寨子赢比赛的人是他。
如果三宝杯算期末大考，这一次友谊赛就是不太重要但暴露水平的小测验。也不知道昨天的比赛结果传回寨里，那些自掏腰包又不辞辛苦支持球队的乡亲，现在是不是正在后悔？
龙峤一拳砸中自己胸口，堵上了那口不断释放负能量的黑洞。
“这一场和小黄村打，他们的水平和你们差不多，所以我们继续练习442蝶形。上半场先照昨晚的安排，杨宇航和杨三万打前锋，石材生替杨有财去中场。有没有问题？”
“没有！”
经过他刚才那一吼一骂，队员们明显振作了几分。
但依然不够。
龙峤拍击双手，继续给他们鼓劲：“足球满场飞，千变万化，啥可能都会发生。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心态要稳。特别是……”
话音未落，远远听见有人在喊他名字，喊队员的名字，喊云头寨足球队。
“看、看、看！”吴彤抬起手，指向场外一角。
小塘寨自己修的足球场没有观众席。乡亲们来看球就像看坝坝电影，自带小板凳或报纸，围着球场坐得密密麻麻，根本分不清主场客场哪个村寨。
这一刻，黑压压的人群中却有一条横幅高高飘扬，靛蓝布上几个艳红大字，分明还闪着夜光漆的荧光——“云头寨，必胜！”
就这么朴实，甚至普通的一句话，一瞬间让全队所有人红了眼圈。
“我们昨天就输了哩……”杨国庆失魂落魄地说，一双眼睛向横幅四周打量，似乎还在找明知道不会来的人。
“昨天输了，可今天是新的一天。”方蔚然微笑着穿过人群，走进球队中。
“就因为昨天比赛输了，来看球的人才赶回寨子，又给你们带来好多啦啦队。”她向仍在怔愣的球员们解释，“横幅是我建议的。因为大家说，昨天人来得少，坐得散，加油声太小你们听不见才会输，今天一定要让你们知道——他们来了，在给你们加油。”
“知、知、知道了……”吴彤高举双臂，朝横幅下的杨晓丹用力挥动。
龙家茂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哎，难怪没吃合拢酒就走。”
小塘寨在河对面的山脚，云头寨在河这边的山上，骑摩托车走一趟也要两个多钟头，更何况回寨子又要召集人，又要连夜做横幅。
这沉甸甸的情谊，就像寒冬腊月一碗热米酒，让还没有热身的云头寨球员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热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伸出的第一只手，很快十二只手就交叉叠在了一起。包括今天要坐冷板凳的杨有财，十二个球员肩并肩站成了一个完美的圆。
“云头寨！”队长杨八一沉声喊道。
所有人异口同声：“必胜！”
搭在一起的手上下晃了晃，依然牢固地叠成一个整体，象征他们团结一心，不惧任何艰难险阻也要夺取胜利。
“教练。”他们一起望向龙峤，又望向方蔚然，“方领队。”
方蔚然有些迟疑：“我已经不是……”
搭在一起的十二只手朝她晃了晃，是无声但固执的召唤。
“来，给我们拍个buff。”龙峤先把自己的右手叠上去，又将方蔚然的手拖过来，放在自己的手背上。
“云头寨！”杨八一再次喊起来。
“必胜！”
“加油！”
“不要乱喊！”
“哎，难道不用换新词？”
“必胜多好！”
“重来重来，这次就喊云头寨，一定行！”
“云头寨，一定赢！”
“云头寨，不行也要行！”
……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轻快，叠在一起晃动的手也越来越强劲有力。
龙峤沉默地用拳头抵住胸口。那里不再是陷落的黑洞，他能感觉到布料下心脏激烈的跳动，每一下都让血液和斗志热烈地涌遍全身。
同小黄村这一场比赛，最终以2：2踢平。
“加时赛！”观众们大喊。
眼看两个半场各十五分钟的加时赛也即将结束，比分依然是2：2。
这就意味着两支球队要准备进行点球大战。
点球大赛的规则很简单，每队派出五个人在禁区内轮流向对方球门罚点球，最终进球数多的获胜。
罚球点离球门只有十二码——1097到1103米。球门那么大，除了一个守门员，对面别无阻碍。
还能有比这更简单的射门吗？
哪怕是云头寨随便玩玩的嬢嬢们，说不定瞎挝也能挝中几个。
龙峤的神色却凝重得可怕：“要命了，就没训练过这个。”